锁上门,封尧去后面书架摁下机关禁制。
“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黑衣人问。
封尧扫了一眼熟悉的装潢,器物也没挪开分毫,“我住过的地方。”
黑衣人一哽,“魔尊还挺有意思,把你住过的地方给将离住。”
将离拿出分布图,“本座圈起的这几个地方你去查查,落魂散的解药应该就在其中一个地方。”
黑衣人接过一看,“怎么没有经楼?那处他们一直防着上神不让进,倒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越藏着反而越不是,烬川并未完全相信本座,不会将落魂散的解药放在经楼,本座刚刚随意走了几处,红缘都没什么反应,排除后就剩下这几个地方,你趁夜去探探虚实。”
“行,我去看看。”
黑衣人收起地图,临走前还拍了拍封尧胳膊,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乖,别犟,好好同上神说会儿话,一会儿我回来带你走。”
封尧微不可查颔首。
黑衣人一走,偌大屋内就剩两人。
封尧站在书架旁,盯着一本书出神,久久不语。
一双有力的臂膀从背后拢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头,温热的气息洒在耳畔,将离颇有些委屈的声音涌入耳膜。
“尧尧,好不容易来一趟,便打算一直背对着吾吗?”
封尧垂眸,捏住书角,“我不知道说什么,从知道你假意叛变开始我便很生气,气你不打一声招呼独留我一人,也气你不将自己的声誉当一回事,坐在金殿时我常常有将一切告知天下的冲动,但想起你的不易我又忍了。”
他转身,与将离四目相对,“将离,其实我始终不明白你为何要叛变?若因落魂散,以你之能我不信你拿不到解药。若因神器,只要神器还在你我之手,魔尊便什么也做不了。若说因我的身份,你既然看到了我曾寄给北渊神君的信便已然知道我双卧底的身份,这些证据足以抵消。所以我思来想去始终不明白……你为何要叛变?”
白荼和止渊的话看起来毫无漏洞,但每句话都只说一半,藏了另一半。
将离搂着他,目光却落在身后的书架上。
“尧尧,那些信可以功过相抵,但你可曾想过……这天下可否接受一个双面卧底?”
指尖陡然蜷缩,封尧心一提。
两人心知肚明,那些信只能让封尧功过相抵,抹平面子工程。
但上界不会接受一个曾替魔族办事的人,魔族也不会接受一个背叛魔族效忠神族的人。
届时,封尧该如何立足?
“尧尧,你气吾独断专行,但你又可知……吾再也无法忍受再次失去你!你可明白?”将离戚戚道:“一百年啊尧尧……整整一百年,吾只离开了那么一次!付出的代价便是失去你整整一百年!你知道吾在知晓烬川拿到证据时有多害怕?吾害怕……你会被逼再次站上封灵台,满身污名,欲加之罪,证据被毁,证人故去,无法自证清白,以致心脉俱损重伤而亡!吾真的……再也无法承受再失去你一次了!”
一字一句犹如刀刃,剐得皮肉丝丝出血!
封尧心口疼得发颤,他清晰地感受到掌下的躯体微微颤抖。
将离……在害怕。
害怕他再次如百年前那般被世人所不容,害怕他再次心脉受损而亡。
喉咙痒得不像话,封尧欲言又止,他知道此时此刻什么话都无法消弭将离心口的痛楚与恐惧,唯有……
倏然,长臂一伸,勾住将离脖颈朝下,附上微凉的两片唇。
辗转缠绵。
刚吻上的一瞬间,将离怔愣,片刻后陡然发力,封尧被摁在书架上,剧烈的冲击让书架晃了晃,不待封尧分神去想,更为凶猛的吻袭来,掠夺呼吸,啃噬唇珠,直叫人浑身发软。
直到封尧被亲得喘不上气,两人才缓缓分开,唇边牵出一根银丝。
封尧死死盯着将离染上**的琉璃瞳,心底涌上一股弄脏洁白的负罪感,可下一刻心头汹涌澎湃的情意压过负罪,化作一片滚烫的痴恋。
他把将离推倒在床榻,长腿一伸,跨坐在将离腰间,言简意赅抛出两个字。
“上我!”
声音坚定无比。
既然将离不安,那他就让将离感受到他。
将离眼神一暗,立刻挥手布下结界,翻身将人狠狠掼倒在柔软的床榻上,欺身而上。
将离轻抚封尧冒着胡茬的下巴,沉声道:“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封尧眼底被**浸染,浑身的燥热让他分不出神去想旁的事,但本能牵引着他握着将离的手放在自己腰间,双腿勾住,艳红的唇一开一合,一字一句道:“我不要你仓皇,我要你……永远都离不开我!将离,你信我,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信我——”
封尧与天立誓,自此漫漫长夜,惶惶神生,他再也不会抛下将离一个人!
刹那间,将离的心几乎要碎了。
干涩至极,痛得封尧额头冒汗,浸湿额间碎发,他浑身颤抖,疼得周身痉挛不止,却依旧不肯松开,死死咬住。
翻云覆雨,浑身汗涔涔,封尧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将离不由分说伸出两根手指塞入他口中,阻止他咬破双唇。
木床随动作剧烈摇晃,封尧抓在两侧床帏的手臂青筋乍现,指骨用力到泛白。
一场情事,他气喘吁吁倒在将离怀里,手指微动,倦怠至极。
将离紧紧抱着封尧,缺了个口子的心终于被如潮水般汹涌的爱意填补,他长长舒出一口气,紧蹙的眉宇缓缓展开,周身萦绕一股淡泊的舒适。
热的。
活的。
封尧穿着粗气躺在将离怀里,两人一同靠在床头边。
“你后面打算怎么办?”
“烬川不会放弃神器祭祀,他根本不可能只满足于天下换一个主人,一定会找机会找地方开启祭坛,找到落魂散的解药后,吾会继续待在这里,定时往回传消息。”
封尧顿了半晌,抬手将玉佩的封印解开,“以后传音给我,一句半句什么的……都好,反正就是别憋着,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什么时候都可?”
“都行!”封尧被将离难得的孩子气逗笑,“哪怕我在金殿议事,我也叫停,出来同你说话,成不?”
怀抱又紧了几分。
封尧也不挣扎就靠在怀里,眉眼不负在上天庭那般严肃,也不似在长华殿那般愁苦,眉宇松泛,言语轻快,“哎,将离,我这么乖……你是不是该给我些将离?”
回应封尧的是将离绵长的吻,吻得他差点窒息,心里直呼下次再也不嘴贱了!
两人没说多久,外头传来黑衣人的敲门声。
封尧要起身,却被将离摁回去。
“你躺着,吾去看看。”
说罢便起身披上外衫,又替他捻背角才下去。
门哐当一响,黑衣人踏入,压低的说话声传上来。
黑衣人拿出地图,压低声音道:“据上神所言,我查了圈出来的几处,虽未曾探查出落魂散的解药在何处,但却发现了几桩怪事。”
“何处?”
“这里。”黑衣人指着黄粱潭道:“很诡异,除指定外不让任何人靠近,但被指定进去的人……都没有出来。”
“是吃人还是……别的什么?”
黑衣人摇头,“打听不到,黄粱潭虽在外城,但因进去的人都没有出来的缘故,人人将那处视作禁地,别说知道什么,就连靠近都心有余悸。”
将离神色不变,“继续,其余地方如何?”
“其余几处风平浪静,没有古怪但……也和黄粱潭一样察觉不到落魂散的气息,我觉得落魂散最有可能在黄粱潭!”黑衣人道:“除此之外,还有两桩事,一桩便是趁着夜色,经楼在往出运东西,但不知在运什么。另一桩便是深夜桑木领了一位身穿斗篷的人进了魔尊所居的正殿,鬼鬼祟祟,但没看清是谁。”
将离沉吟片刻,“经楼的事你去查,黄粱潭本座亲自走一趟。”
没多久,声音渐消,门再次一响,应该是黑衣人出去了。
脚步声愈来愈进,将离越过屏风坐在床头,封尧熟稔地将头架在将离腿上,闭着困倦的眼皮,开口道:“要出去?”
将离应了一声,“你就在此处,不要乱跑,等他回来再送你出去。”
封尧顿了半晌,会意道:“我在此处等你们便是,这会儿……也不好出去。”
他进魔界是从当初送宁泱和江远舟离开的密道进来的,黑衣人第二条密道接应他。
入夜,正殿有异动,经楼又在运东西,此时出去容易惹人注目。
将离和黑衣人一起走了,封尧腰酸背痛,索性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没躺多久,门外出现一道黑影,封尧顿时警觉。
不多时,桑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上神可是睡下了,若是没睡,今夜圆月,以美酒邀上神共同赏月,不知可否?”
赏月?
桑木能有这等好心?
封尧本不欲开口,让门外的桑木以为将离入睡自觉退避,但门外的桑木似乎并不这么想,敲门声继续响起。
“上神难道不想听听关于阿尧的事?”
关于他?
封尧揪着衣角,若有所思。
门外的桑木等了许久,屋门依旧紧闭,但他确信将离并未歇息,神之所以为神便是因其长着两双眼睛四只耳朵,一半休息一半时时刻刻警惕外界,他说的话将离不可能没听到,事关封尧更不可能坐以待毙,只是为何……一直没有声响,难道……
正当他考虑要不要破门而入时,屋门哗啦一声打开,“将离”冷脸盯着他,幽冷的目光仿佛千年霜雪,经久不化。
两人来到一处凉亭下,桑木斟了一杯酒放在他面前,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将离”看着面前这杯酒却被动,“何意?”
桑木从善如流,“上神既已然归附魔族,那便是朋友,前几日忙得紧,无暇好好招待上神一番,如今得空立刻便来了,还请上神不要介意。”
话音未落,耳旁传来脚步声。
一稚童倏然闯入凉亭,好巧不巧撞在桑木身上,还将清酒撞翻在桑木身上,顿时印出湿意。
稚童顿时吓得浑身颤抖,落后一步赶来的孩童家人惊呼一声,吓得瘫软在地。
孩子落在桑木手里怕是……
“将离”眉心一跳,刚要开口,却见桑木无甚所谓拍了拍被酒液浸湿的地方,摆摆手让孩童的家人把孩子带走了,期间……一句责怪都没有。
“将离”或者说封尧,盯着桑木看了半晌。
桑木这个人和红缘、索寺之流都不太一样,此人……有点不太正常。
字面意思的不太正常。
当你觉得他发疯时,他却装得谦卑有礼。觉得他有个人样时,他又将自己搞得不人不鬼。你偶尔觉得他好说话,他又会在顷刻间下令剥皮抽筋!你说他狠厉毒辣,他偏偏会放过弄脏他衣衫的稚童。
若不是封尧与此人早就相识,只怕会觉得桑木被人连环夺舍,还是一段时间夺一次那种!
见他目光落在远去的稚童身上,桑木开口:“上神可是觉得我此举……有些怪异?”
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封尧沉吟片刻道:“你为何会放过那个孩子?”
“上神不觉得他和阿尧有些像吗?”
封尧指尖微顿。
似想起些什么,桑木恍然大悟,“啊……我差点忘了,上神没见过阿尧小时候的样子,他当年救我的时候也是这么大,粉糯糯的肉团子……看着一身是血的我明明都要怕死了,却还一小步一小步挪过来看我,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我很厉害的,你别乱来啊,那性子真是绵软极了。”
见他不说话,桑木付之一笑,“不说这个了,喝酒!”说罢便举杯仰头而尽,见他不动,又道:“上神不喝?”
封尧端坐在石凳上,指尖蜷缩,另一只手握着杯盏,指尖在杯沿摩挲,琉璃净瞳盯着桑木看了半晌,又看向镀了金漆的酒壶,唇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桑木,本座没想到你会如此恨,恨到明知本座是魔尊的座上宾还继续拿毒酒过来。”
话音刚落,桑木的脸色肉眼可见变了。
杯盏倾斜,清凉酒液顺杯沿流下,落在地上滋滋作响,一滴不剩。
“阴阳壶?”封尧轻哼一声,杯盏重重放在石桌上,“不巧,本座三岁就不玩了!至于你口中尧尧的过往……桑木,本座告诉你一个秘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