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微熹,紧闭门窗缝隙透出几缕暖光。
封尧将小九儿放正,朗声道:“傀儡帝已死,自即日起,由先昭康帝李廷幼子……李……李微继位!”
此言一出,众臣哗然。
“凭什么!你算什么东西,你说谁即位谁便即位?”兴安侯出列,愤然道:“无耻贼人!弑君在先,还试图把控朝政!来人呐!把这乱臣贼……”
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兴安侯脖颈喷出一道鲜血,倒地身亡。
兴安侯死了!
众人看着滚落在地的人头,一片哗然。
连武将之首的兴安侯都被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杀了,那他们这些人可还有活路?
封尧抬手,顷刻间兴安侯人头化为齑粉,独留一具无头尸血溅金殿。
“父亲!”赵明从文官行列冲出,惊怒道:“贼人!我杀了你!”
手起刀落,赵明被压倒,双膝咚地一声重重跪在地上。
封尧冷笑一声,“赵明,今日你为赵泰嚎啕大哭时可曾想过……你给傀儡做屠刀杀害的无辜百姓也是谁的父亲,谁的孩子!”
他起身,将小九儿放在龙椅上,朝前两步,眼神梭巡文武双列,“谁还有异议!尽可出列来辩!”
赵明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一人身上,“姜冰!愣着干什么!杀了这贼人!为父亲报仇!”
姜冰是兴安侯的下属,傀儡帝的爪牙。
姜冰目光闪烁,顶着众臣如千斤重压艰难朝前迈了一步,“臣……有异议,因……”
话未说完,人头落地。
赵明吓得瘫倒在地,难以置信指着封尧,“你……”
任谁都没想到,这位横空降世之人竟如此干脆利落,眼睛不眨一下把姜冰杀了。
封尧高站明堂,冷眼看着。
魔族放在朝堂的爪牙太多,以兴安侯为首,赵明、姜冰皆在其中。
赵泰、姜冰一死,魔族脱下人皮,图穷匕见!
金殿厮杀声不绝于耳。
悬日伏在龙椅边,抬头见死一个人,便提笔划掉一个名字,得空还逗逗李微。
霎时,金碧辉煌的议政殿血流成河,人死留尸,魔死灰飞烟灭。
众臣看着满地尸首,吓得连连后退!
封尧扫视一圈,一番杀戮,众臣人心惶惶,却也是最容易被策反之时。
“识时务者为俊杰,诸位是想同他们一起共赴黄泉,还是明哲保身延续家族。”
众臣面面相觑,谁都没先说话。
“老臣……有问!”
一头发花白但精神健硕的武官上前一步,“傀儡残暴,但尚且有能,得良臣辅佐未必不可,但如此稚子心性不知,怎能担当大事!”
“良臣辅佐?晋国公是指自己吗?”封尧从善如流,“傀儡若真有治世之才,大秦何至于沦落至此,堂堂天子屈服魔族,将皇城拱手与人,万年社稷毁于一旦,百姓名不聊生!这就是你所谓的有能?”
“那孩童稚子又该如何服众!”
“如何不能!”封尧抬眸,看向殿外。
兵甲后走出一人,收剑上前跪地,一气呵成。
“臣……宋怀玉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铿锵有力。
“北明侯宋琰的后代,经天纬地之能,晋国公信不过他,难道还信不过宋琰吗?”封尧面色陡然缓和下来,“我曾听宋琰提起过你,他说你是他军中最厉害的先锋,虽年纪尚幼却从不输你的兄长。”
晋国公浑身一震,冰冷坚毅的眸底闪过一丝怀念,“将军同您……提过我?”
“提过,他说……大秦的未来终究是属于你们的。”封尧柔声道:“宋怀玉年纪尚轻,国公为何不亲自教导新帝,比起跪在地上苟延残喘,不如奋力一搏。”他走上白玉阶,停在晋国公面前,“国公……愿意让宋琰失望吗?愿意看着他拼命打下的江山被魔族践踏吗?”
喉结滚动,晋国公躬身跪下,“臣谢境容拜……”
“等等!”
一道厉呵打断,索寺负手而来。
冷冷梭巡一群,抬手,“诸位大人答应之前不如……先看看这个。”
不多时,魔兵压着一群妇孺稚童入殿。
“夫人怎么是你!”
“朝朝?你怎么被抓了?”
满殿大臣皆从被抓的一群人里找到自己的老母、妻子和孩子。
一三岁稚童扯着嗓子朝谢境容哭喊,旁边妇人默默垂泪却始终不言,赫然是谢境容的妻子。
“婧儿!绵绵!”
索寺轻声一声,抽剑搭在两人颈间,看着谢境容,道:“晋国公,你可得想好了,你若拥护上头那个,你的妻儿便保不住了!”
众臣家眷在索寺手里,议政殿里没一个敢擅动的,更不要说拥护新帝。
索寺满意地笑了,目光右移,落在上首身姿挺拔负手而立的封尧身上,眼底闪过一丝近乡情怯的无措。
“你我又见面了。”索寺笑道:“但这一次似乎又是我占尽上风。”
封尧神色不变。
宋怀玉牢牢护住李微,悬日提笔在纸上勾勾画画。
“是吗?”封尧勾唇,“你确定?”
索寺心一跳,转身扫视一圈并无一样的魔兵,舒了口气,“你别吓唬我!众臣家眷尽在我,谁敢听你的?还是说你想让宁泱救你?只可惜他远在城门,远水解不了近渴!”
封尧冷哼一声。
刹那间,两道剑气自殿外袭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死魔兵,脱离桎梏的家眷们连连后退。
索寺面色一变,刚要动手,却被封尧牢牢控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家眷被赶来的卫兵层层围住保护。
蒙面人和宁泱同时出现。
“你们……”索寺瞳孔猛缩,“你是谁?还有你……”他看向宁泱,“你不是在城门吗?”
“不这么干怎么骗过你?”宁泱收剑道。
索寺猛地折身。
封尧五指微曲,顿时一颗化骨石从宋怀玉胸膛而出。同一时刻,殿内不少大臣捂着心口痛苦倒地,上空赫然升起一块又一块化骨石。
掌心握拳,数十块化骨石应声而碎!
“用化骨石监视,不错的主意。”
*
“皇城我全看了一遍,只……”
“宁泱。”封尧忽然用仙灵传音给他,“别说,有化骨石的气息,它在看着我们。”
宁泱面不改色,继续道:“只有一处有问题。”
“哪里?”
“兴安侯府!”
*
“想必来之前你已经将兴安侯府搜了一遍吧?”
索寺胸膛起伏,“你故意的!你故意引我前来?”
笑意尽散,封尧冷声道:“你不来……我杀谁?”
魔兵被宁泱和蒙面人双双拿下,魔族装的臣子又在之前被封尧杀干净了。
如今偌大金殿,只剩索寺一人。
索寺心一横,飞身上前,二话不说扭断谢境容的脖子。
谢境容呜咽两声,倒在地上,气绝声望。
悬日拿笔划掉最后一个名字。
谢境容的名字后面写着一行小字。
【通敌叛国,出卖北境布防图致使北境沦陷,数万人惨死!】
“谢境容死了!我看谁敢拥护新帝!魔族必将踏平此地!”
此话一出,众臣瑟缩。
连谢境容都死了,魔族又怎么会放过他们这些小喽啰。
万籁俱静,无一人敢上前。
索寺狞笑,“你看,他们都……”
“臣……郑柏恭迎新帝登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郑国公撩袍跪下,挺直腰板,朗声道:“臣奉先昭康帝之遗诏,幼子李微柩前即位!”
谁都没想到这个关头,一向深居简出两头不靠的郑国公郑柏会出言拥立新帝!
“郑柏!你就不怕郑国公府……”
郑柏毫无畏惧,“你去便是!能找到一人,本官就认命!”
“你!”
郑柏抬着下巴,如山林青松,高大挺拔,他双手举着一个盒子递到封尧面前,“先帝临去之前将此物交给臣,言称先祖有命,若遇国难,可将此物交给有琉璃瞳之人或眉心有应龙云纹之人。自受命,臣日夜殚精竭虑不敢有失,夙夜期盼,终……等来了。”木盒高举过头,郑柏哑声道:“臣不负先帝所托!此生无憾了!”
木盒里赫然便是由人族世代守护的东皇鼎。
魔族奇袭人族,扶傀儡上位,也是为了东皇鼎,他们将皇宫翻了个底朝天,却没想到东皇鼎早就被昭康帝送出去了。
封尧扶起郑柏,“国公不必如此说,新帝还要仰仗你的教导。”
“臣……不敢。”
封尧拿到东皇钟,森冷的眸子朝索寺看去。
索寺瑟缩一下,立刻飞身朝外跑去。
封尧怎会放人走,嘱咐宁泱两句,又让蒙面人善后,即刻善后便飞身跟上。
宁泱在皇城周围布上结界,索寺逃不出去。
长陵出鞘。
“你要杀我?”
“我说过……如果我出去,我一定弄死你!”平静的心口微颤,封尧深吸一口气,“如果当年你没有绑回他们,清衍……就不会死!”
“你后悔了?”索寺笑道:“后悔救我?”
“是,我后悔了!”
封尧曾无数次问自己,如果当初不为着那点两清的心思救了索寺,清衍是不是便不会死。
兵刃相接,封尧有东皇钟在侧,步步杀机!
长陵倏然变大,拔地而起,冰冷剑刃直冲云霄,在烈日下闪着寒光。
封尧飞身向上,一拳狠狠击中索寺胸口。
霎时,索寺在半空吐出一口鲜血,身躯急速下坠,不偏不倚,身体被长陵贯穿。
淌血的身躯如风中残烛挂在拔地而起的利刃上摇晃。
而索寺被利剑穿透的地方与沐清衍一般无二、分毫不差。
封尧阖眸,落下一滴清泪。
长陵收回,身体被破开一个血洞的索寺重重摔在地上,他狼狈地捂着血洞,却不再挣扎。
封尧朝前两步,索寺忽然目眦欲裂,大喝一声,“小心!”
封尧急急闪避,抬眸瞬间与魔尊四目相对。
魔族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东皇鼎,伸手,“给本尊!”
封尧退后一步。
刹那间,一道威压从天而降,封尧被迫单膝跪地。
虚明镜高约万尺,遮天蔽日,漩涡张着血盆大口,不断吸食封尧。
封尧欲探灵寻源,引化骨石自爆,半晌却毫无动静,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掌心。
抬眸一看,果不其然虚明镜上空漂浮着西陵和玺印!
“你以为本尊会着你两次道吗?没了化骨石,你能拿本尊如何?”
“将离远在妖界,只要杀了你,东皇鼎自然是本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