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龙心手上拎着阿山,刚落到地面的时候,脚还有些软。
明明刚刚自己还安安静静地趴在一边,和大家一起仔细地听着阿山和一个年轻男人的谈话,结果还没怎么听明白,应忧怀就突然要冲上去抓人。
想到这里,烛龙心也是无语了,他以为应忧怀的那句“准备”是说准备一起抓人,没想到,他的意思是让大家准备传送。可是他之前甚至连张符都没有烧,鬼知道他是要传送啊。
“你……他怎么突然用传送阵法?”
萧随对着烛龙心问,他脸上一点好气都没有,传送的时候萧随都没有心理准备,刚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就站在天上,脚底下踩着的都是空气,掉到地面的时候差点把自己脚给扭了。
本来萧随很怀疑是不是应忧怀故意报复自己,但是看到烛龙心脸上也是被吓一跳的表情,他眯起了眼睛,感觉这件事有点不对劲。
传送阵法又不是很轻易能布置出来的,而刚刚自己一点都没有看见应忧怀有别的动作,萧随想:他应该没有在我眼皮子底下偷偷把传送符捏碎吧?
但是现在,显然不是刨根究底问这些细节的好时候。萧随打量了一下四周的这些人和环境,震惊的大家、香火缭绕的大殿、开了个大洞的屋顶、遍地的瓦砾碎屑。
很好,应忧怀干脆给大家投放到三娘庙里来了。
陆俊辰看着从天上掉下的一帮人,目瞪口呆,刚刚天上的那条蛇尾巴已经消失不见了,似乎只是他眼花所产生的幻觉,陆俊辰手上的剑还紧紧地握着,锋利的剑尖直直指向花瓶中躲躲藏藏的那个女人。
但是既然应忧怀他们已经赶过来破解了阵法,那陆俊辰自然也就不急了。
他将长剑轻轻松松地送入了剑鞘,舒了一口气,笑道:“你们来了。”
看来,他们那头的事已经解决了。
陆俊辰看向应忧怀提着的一个年轻男人,又看向烛龙心手中的拎着的阿山,疑惑道:“这个男的是凶手么?不过为什么还有阿山,你们这是?”
掌柜看见了烛龙心手里的阿山,战战兢兢地从角落里冲了出来,眼圈都红了:“是阿山吗?今天三娘娘选中的孩子是阿山吗?”
看见掌柜颤抖着手,想去试探阿山的鼻息,烛龙心沉默了一瞬,最终还是很艰涩地道:“不是,掌柜你听我说,你以为的阿山,可能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好孩子’……”
说到这里,烛龙心就变成了一个开口哑巴,都不知道要怎么接着说下去。
他就不是孩子!根本就是一个成年人!
不过烛龙心还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跟掌柜说他以为的养子其实是一个居心叵测的侏儒,这太难了。
“阿烛,应忧怀手上的那个人是谁啊?是凶手吗?”
“我要吓死了,花瓶里真的有个人,我看见头了!”
“这个小孩怎么也在这里?把他带过来干什么?”
“那只猴子我们要怎么处理……好恐怖的猴子。”
“可以带回去养吗?看起来跟个小人似的,还挺可爱的。”
整个场面稍微显得有点混乱,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七嘴八舌地问,可是能开口的不知道怎么说,知道怎么说的不乐意开口。
能开口又知道怎么说的,现在正在揣摩自己之前积累下来的宅斗经验,没这个精神头来解说。
跟这边的混乱场面相比,屠户那里也没好多少,为了护住孩子他被砸得够呛,来不及反应的他下意识就给大壮当了肉垫子。
沉甸甸儿子就这么沉甸甸地砸了下来,压得他胃里波涛汹涌,这么多年,儿子真是没白吃这么多饭。
被砸得龇牙咧嘴的还没缓过劲儿来,屠户就感到一阵酸臭的味道从自己的喉咙口里返上来,他干呕了几声,胃袋中汹涌翻腾的力量显然已经压抑不住,屠户抱着儿子,赶紧扶着柱子去角落里吐酒去了。
不知道该怎么说的烛龙心下意识转头求助,一下子就和应忧怀对上了眼睛。
烛龙心犹豫道:“老应,要不你来说?”这么伤人感情的话,自己真的说不出口啊!
应忧怀点了点头,“好。”
说着,他就左手掐着那个年轻男子的脖子,将他狠狠掼在了地面上。
那个年轻男子面色扭曲,毫无挣扎之力地蹬着双腿。
还好大家都对应忧怀有心理准备,看见他走过来,大家都自动往后退几步,给他让了位置,如果没腾出这一圈空地方,可能都要被误伤到。
烛龙心被应忧怀突然的动作搞得有点傻眼——我是想让你解释,不是想让你当众打人……可是下一刻,更惊悚的事情发生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应忧怀左手掐着那人的脖子,右手五指着紧紧并住,他毫不犹豫,直接将右手手掌垂直插入了那人的腹部,手掌很快攥住了什么东西,紧接着,再往外狠狠一掏!
“啊啊啊啊肠子要被拽出来了!”大家都被应忧怀吓得够呛,不敢再看。
周围的一圈人几乎全都闭上了眼睛,包括烛龙心,他根本就不知道原来兄弟会是这么凶残的人!他以为他只会手撕妖兽,现在居然还手撕人贩子!
虽然人贩子确实不得好死……但是围观群众罪不至此啊!
当然,也有人闭眼睛的理由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血溅在自己脸上了,不得不闭眼。
萧随深吸了一口气,愤怒地抹了一把脸,更是把自己脸上擦得满脸都是血了,他简直都快气晕了。
萧随坚信,这绝对是应忧怀在故意报复!
可是下一刻,萧随就感觉自己脸上轻飘飘的,有一种在雾天行走,自己的脸部皮肤被水雾笼罩着的感觉。这血正在飞速消失,它不对劲!
应忧怀从半跪着的姿势站起来,冷冷道:“你们闭眼干什么?睁开眼睛看。”
大家睁开了眼睛,发现原来那个本应该被开膛破肚的人躺着的地方,如今竟出现了一只巨大的蜘蛛。
蜘蛛蜷缩着腿,细长的十二条蛛腿正在不停地抽搐,它的肚子上空了一块,腹部伤口有汁液正在汩汩地流出来,可是一接触到空气,就很快蒸发在空气中,消失不见了。
烛龙心死死地盯着那只蜘蛛,心里翻涌起惊涛骇浪,“它怎么会在这儿?”
前不久,自己才刚刚杀死一只织梦云脑蛛,现在怎么会又有一只?
应忧怀走到烛龙心的身边,将右手摊开给他看:“蛛丝是个很好的材料。给你。”
可是烛龙心没有伸出手接。
应忧怀观察了一下那只蜘蛛,又观察了一下呆愣在原地的烛龙心,小声道:“你是不是害怕了?要是害怕的话,可以靠在我的肩上,抱……”
烛龙心立刻一把夺过应忧怀手上的蛛丝,他提心吊胆地观察了一下大家,大家都蹲在那里围着那只蜘蛛在研究,应该没有人注意到应忧怀刚刚说了什么……吧?
烛龙心气吼吼道:“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传音入密!我们两个人能听见就好了,不必事事都说出来!”
现在的应忧怀跟刚才刽子手似的他简直判若两人,此刻的应忧怀正在自己面前羞涩地点头,烛龙心感觉自己简直快分裂了,他忍不住抱紧了自己的脑袋,龇牙咧嘴。
快要疯了,谁来救我!
萧随用了四五遍清洁术才感觉自己的脸总算干净了,结果一抬头,他就看见一大群人围着那只蜘蛛研究,人群外面,烛龙心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正和应忧怀站在一起卿卿我我。
他赶紧跑过去,强势地横亘在二人的中间,然后巧妙地、不动声色地把烛龙心给拉走了。
“你们还杵在这儿干嘛,事情的来龙去脉赶紧说啊!那个阿山呢,烛龙心你赶紧把他法术解开,我们好对质。”
真是神兵天降啊!烛龙心用感激的眼神看着萧随,特别热切道:“我马上就把他的法术解开,让他醒了一起对质!”
“还有那个应忧怀,”把一只鸳鸯赶走了,现在就剩这只野鸳鸯了,萧随试图去指挥应忧怀,“你把那只蜘蛛杀了,那个花瓶女应该就不受控制了吧?快点把她搬过来和那个小矮人一起对质。”
应忧怀本来不想理萧随的,但是他一想到自己的活儿和烛龙心干的活是一对儿,配套的,他就冷着脸,但是很欣然地去搬了。
这个不吃软不吃硬什么都不吃的家伙今天居然这么好说话?大家都很震惊,震惊地看着萧随一边指挥着烛龙心,一边又在对着应忧怀摆谱,这就更加深了大家的几分猜测——像是恶毒大舅子在欺负老实夫夫俩。
萧随这么生气又这么理直气壮,看来,这两人的好事将近了?
烛龙心把昏睡法术解开,阿山的眼珠子在眼皮底下滚动了几圈,立刻悠悠转醒了,正在沉默地和边上的掌柜对视。
有了烛龙心的几句提醒,掌柜的内心现在百感交集,他手心机械地搓着裤子,不敢看阿山的眼睛,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
这时,应忧怀正好把花瓶搬了过来,花瓶面对面和阿山摆着,应忧怀也面对面和烛龙心站着,他屈起关节敲了敲花瓶,“出来吧。你们两个,可以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