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
撞击声如同沉重的擂鼓,蛮横地砸在阁楼单薄的木门上,每一次撞击都让门板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锁舌在锁槽内疯狂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飞。那混杂在撞击声中的、低沉而粘滞的嗬嗬声,不像人类喉咙能发出的声音,更像某种野兽在痰液堵塞的气管中挣扎嘶吼,充满了非理性的疯狂与恶意。
【危险感知】带来的冰冷警兆已化为实质的针刺,密密麻麻地扎在苏晚的每一寸皮肤上,寒意直透骨髓。门外的“东西”,散发出的威胁感与陈明远那种冰冷的控制欲截然不同,更加原始,更加混乱,充满了毁灭一切的**。
是“影魔的演员”?还是“影魔”力量影响下产生的某种……实体?!
苏晚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紧绷如弓,手心里紧紧攥着那枚黄铜钥匙。钥匙传来的稳定感在此刻仿佛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微弱,却成了她对抗这扑面而来恐怖浪潮的唯一依托。她的大脑在恐惧的冰封下强行运转,分析着局面。
陈明远惊怒的喝问声从楼下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他显然也没预料到这种情况。这印证了门外的“东西”并非他安排的戏码。
“什么东西?!谁在那里?!”陈明远的声音在楼梯口响起,带着一丝被侵犯领地的暴怒,但仔细听,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这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
撞击声和嗬嗬声没有丝毫停顿,反而因为活人气息的靠近而变得更加狂躁!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门板中央赫然出现了一道裂缝!木屑飞溅!一只惨白的、布满青黑色瘀斑和污垢的手,猛地从裂缝中伸了进来,五指扭曲成爪状,疯狂地抓挠着空气!
那只手……完全不似活人的手!皮肤像是被水长期浸泡过般浮肿皱缩,指甲断裂,边缘挂着暗红色的、疑似凝固血块的东西。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那只手的动作毫无章法,只有纯粹的、歇斯底里的破坏欲!
“啊——!”楼下隐约传来了张妈短促的惊呼,随即又被压抑下去。
陈明远似乎也被这骇人的景象震住了,脚步声停顿了一瞬。但旋即,他更大的怒吼声传来:“保安!保安死到哪里去了?!拿家伙上来!”
门外那“东西”对陈明远的怒吼毫无反应,依旧执着地撞击、抓挠着阁楼的门,那双在裂缝后若隐若现的眼睛(如果那还能称之为眼睛),浑浊、空洞,却又燃烧着一种令人胆寒的疯狂,死死地……锁定在苏晚身上!
苏晚瞬间明了。这“东西”是冲着她来的!是因为她破坏了“镜子”?是因为她接触了“锚点”钥匙?还是……“影魔”感知到了她这个“不稳定因素”,派来了清除工具?
无论如何,绝不能让它进来!
她猛地看向房间。翻倒的钢琴、椅子……她需要武器!或者,堵住门口!
但她的身体依旧虚弱,“清醒”药片的副作用尚未完全消退。而门外的撞击一次猛过一次,裂缝在不断扩大!
“坚持住!我已经叫人了!”陈明远在楼下喊着,声音带着一丝气急败坏的颤抖。他似乎在指挥着什么,但保安上来的速度远不及门外那“东西”破坏的速度。
“咔嚓!”又一声脆响,门锁附近的木板彻底碎裂,一个更大的缺口出现!那只惨白的手更加疯狂地伸进来挥舞,甚至试图将头挤进来!
借着阁楼内昏暗的光线,苏晚终于更清晰地看到了那“东西”的部分面容——浮肿变形的脸部轮廓,依稀能看出……似乎是一个女人的脸?!而且,有那么一瞬间,那扭曲的五官,竟然给了她一种荒谬的、模糊的熟悉感!
不可能!是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晚的目光扫过翻倒的钢琴,落在了那沉重包铜的支腿上。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闪过。
她猛地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再次挪动钢琴,用它堵住门口。但虚弱的身体让她力不从心,钢琴只是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移动缓慢。
门外的“东西”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意图,撞击变得更加狂暴!整个门框都在摇晃!
“嗬嗬……找到……你了……”一个破碎、扭曲、仿佛无数声音叠加在一起的沙哑低语,断断续续地从门外传来,直接钻进苏晚的脑海!
它能“说话”?!
苏晚毛骨悚然,求生的本能压榨出最后的力量,猛地将钢琴又推进了一尺,沉重的琴身终于堪堪抵住了摇摇欲坠的房门,暂时延缓了破门的进程。
但这也彻底激怒了门外的“东西”。它发出一种更加尖锐、充满怨毒的嘶嚎,撞击变成了疯狂的刨抓和冲撞,木屑如同雪花般纷飞。钢琴被撞得不断后退,与地面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噪音。
楼下传来了保安惊慌失措的叫喊和沉重的脚步声,他们终于上来了。陈明远似乎在指挥他们:“按住它!不管是什么,给我按住!”
门外传来了打斗声、怒吼声、以及那“东西”非人的嗬嗬声和抓挠声。场面一片混乱。
苏晚背靠着抵住门的钢琴,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能感觉到门板另一端传来的巨大力量和疯狂的震动。保安似乎暂时控制住了局面,但那“东西”的力量大得惊人,挣扎丝毫没有减弱。
混乱中,苏晚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扇被金属板封死的“窗户”原位上。刚才的信息碎片在她脑中回响——‘影魔’倾向于依附并放大智慧体的负面执念……
负面执念……陈明远的控制欲是负面执念,沈心(或者说她扮演的沈心)的嫉妒和恐惧也是负面执念……那么,门外这个充满疯狂毁灭欲的“东西”,它依附和放大的,是什么执念?
那个模糊的熟悉感……难道……
一个可怕的猜想如同毒蛇般钻入她的脑海。
就在这时,门外的打斗声出现了一丝变化。那“东西”的嗬嗬声陡然变得高亢尖利,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紧接着,一个保安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似乎被什么东西伤到了。
“小心!它力气太大了!”
“按住它的手!别让它咬人!”
混乱中,陈明远气急败坏地吼道:“废物!都是废物!用镇定剂!最大剂量!”
一阵更加激烈的挣扎和碰撞声后,门外突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短暂的寂静。
然后,苏晚听到陈明远带着极度惊疑和不确定的声音,颤抖地响起:
“这……这怎么可能……这张脸……?!”
脸?什么脸?
苏晚的心猛地沉了下去。那个可怕的猜想越来越清晰。
几秒钟后,陈明远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种世界观被颠覆的茫然,他几乎是喃喃自语,却又清晰地传入了阁楼:
“沈……沈心?!不……不可能!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轰——!!!
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门外的“东西”……顶着“沈心”的脸?!
不,更准确地说,是顶着沈心……或者说,是顶着苏晚此刻正在扮演的这个“沈心”的脸?!一个扭曲、腐烂、充满疯狂和毁灭欲的版本?!
是“影魔”根据陈明远内心深处对“失控沈心”的恐惧,或者根据她苏晚扮演的“疯狂嫉妒者”人设,而创造出的一个……扭曲投影?!一个实体化的“负面执念”?!
所以才会对她有那种熟悉的模糊感!所以才会如此执着地攻击她!因为它某种意义上,就是“她”的黑暗倒影!是“影魔”用来清除她,或者……用来取代她的工具!
“不……这不是真的……是幻觉……又是幻觉!”陈明远的声音开始崩溃,充满了抗拒和混乱。他赖以维系秩序的理性,在这无法理解的、超自然的恐怖面前,开始出现裂痕。
然而,门外的“东西”似乎因为被叫破了“身份”,变得更加狂躁。它猛地挣脱了部分束缚,更加疯狂地撞击着被钢琴抵住的门!
“砰!砰!砰!”
裂缝在扩大,那只惨白浮肿的手再次伸入,疯狂抓挠,距离苏晚的脚踝只有咫尺之遥!那扭曲的脸上,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死死地盯着她,嘴角甚至咧开一个非人的、充满恶意的“笑容”!
“来……融为一体……”破碎的低语再次直接响彻脑海。
苏晚浑身冰凉,她知道,保安和陈明远恐怕撑不了多久了。一旦让这个“它”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她必须做点什么!依靠这枚钥匙!依靠刚刚获得的信息!
‘锚点’能有效对抗‘影魔’侵蚀!
她紧紧握住钥匙,将全部精神集中在上面,试图激发它的力量。钥匙传来的稳定感似乎增强了一些,但远远不够驱散门外的恐怖。
怎么办?怎么用?
信息碎片说‘锚点’是稳定源,可以是物品、地点或强烈正向执念……
正向执念!沈心有什么正向执念?在被陈明远囚禁、扭曲之前,她是一个热爱绘画、渴望自由的灵魂!那是她被压抑的、最本真的渴望!
苏晚猛地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门外那恐怖的景象,不再去听那疯狂的撞击和嘶嚎。她强行剥离“苏晚”的理性,也暂时放下“疯狂嫉妒者”的伪装,努力沉入沈心记忆的最深处,去捕捉那一丝被囚禁、被污染,却从未真正熄灭的……对光、对色彩、对自由的微弱向往!
她想象着画笔落在画布上的触感,想象着调色板上斑斓的色彩,想象着窗外(那扇已被封死的窗外)广阔的天空和流动的云……
她将这股微弱却纯粹的正向执念,如同献祭般,灌注到手中的钥匙里!
嗡——
钥匙猛地变得灼热!一股远比之前清晰、温暖的力量洪流,瞬间从钥匙涌入她的身体,驱散了部分的虚弱和寒意,甚至让她精神一振!
与此同时,门外的撞击声和嘶嚎声,陡然变成了尖锐痛苦的惨叫!
“呃啊啊啊——!!”
那“东西”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伸进门内的手猛地缩回,整个躯体剧烈地抽搐、翻滚,发出更加刺耳难听的噪音。它身上那混乱、恶意的气息,似乎在钥匙散发出的温暖力量冲击下,变得不稳定起来!
有效!正向执念激发的“锚点”力量,对“影魔”的造物有克制作用!
陈明远和保安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门外的混乱暂时平息,只剩下那“东西”痛苦挣扎的声音。
苏晚不敢松懈,持续集中精神,维系着对沈心正向执念的共鸣,将钥匙的力量催发到极致。
温暖的光芒甚至以她为中心,微微扩散开来,驱散了阁楼内一部分阴冷粘稠的气息。
然而,就在她以为暂时控制住局面时——
那挣扎的“东西”突然停止了惨叫。它缓缓地、用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重新“站”了起来,转向苏晚的方向。
那张扭曲腐烂的“沈心”脸上,疯狂依旧,但却多了一种……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毒的“智慧”?它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苏晚手中的钥匙,然后,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混杂着痛苦和极致恶意的笑容。
它不再撞击,而是抬起那只惨白的手,指向苏晚,然后用那种破碎叠加的嗓音,一字一顿地,清晰地说道:
“你……也……是……‘演员’……”
“他……很……喜……欢……你……”
“我们……会……再……见……”
话音落下,不等苏晚和陈明远等人有所反应,那“东西”的躯体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迅速干瘪、瓦解,化作一股黑灰色的、带着浓重腐朽气息的烟雾,顺着楼梯的缝隙,倏然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满地狼藉、破损的房门,以及呆立当场、面色惨白的保安,还有扶着墙壁、眼神空洞、世界观仿佛彻底碎裂的陈明远。
阁楼内,苏晚脱力地滑坐在地,手中的钥匙依旧散发着余温,但她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门外,暂时安全了。
但最后那几句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萦绕在她的耳边。
“你也是‘演员’……”
“他……很喜欢你……”
“我们会再见……”
“他”是谁?是“影魔”吗?
“影魔”……注意到了她的“表演”?甚至……“喜欢”?
一股比面对门外怪物时更深沉、更诡异的寒意,顺着脊椎,缓缓爬满了她的全身。
陈明远缓缓转过头,透过门上的裂缝,看向跌坐在地、手握奇异发光钥匙的苏晚。他的眼神,不再是审视,不再是掌控,而是充满了彻底的、无法理解的恐惧,以及一种……仿佛看到怪物般的惊骇。
秩序的囚笼已被打破,而真实的恐怖,才刚刚露出它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