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的空气,在苏晚(沈心)那场精心设计的“崩溃”之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凝滞。
陈明远安抚的手掌在她后背规律地轻拍,动作温柔依旧,却像毒蛇冰冷的鳞片刮过皮肤。他没有再追问那“幻觉”的细节,只是用一种混合着怜悯与更深沉控制的语气,反复强调着他的存在是唯一的庇护。
苏晚伏在他怀中,身体依旧时不时地惊颤一下,扮演着惊魂未定的脆弱,内心却如同被置于冰火两极。
一方面,陈明远暂时接受了“精神崩溃”的解释,最直接的暴露危机似乎解除了。但另一方面,这“疯子”的标签,可能意味着更严密的监控,甚至……更极端的“治疗”手段。陈明远眼底那丝看待“瑕疵品”的光芒,让她不寒而栗。
而更让她心神不宁的,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古宅残影——镜中诡异的旗袍女人、那声沉重的撞击、以及最后时刻强行将她拉回现实的系统警报和……那仿佛来自另一个空间的、充满恶意的窥视感。
【《阁楼里的娃娃》剩余时间:68:15:33】
基础任务的倒计时冰冷地提醒着她,囚笼依旧。
那场中断的《直播杀人夜》预演呢?算失败了吗?系统的惩罚为何没有降临?只有一条迟来的、闪烁不定的提示:
【《直播杀人夜》预演体验因不可抗力中断……数据采集中……奖励结算延迟……警告:侦测到异常信息残留……】
异常信息残留?是指两个世界重叠带来的影响,还是指……那个窥视者的痕迹?
她感觉自己像走在一条突然出现无数岔路和裂缝的钢丝上,脚下是未知的深渊。
陈明远终于放开了她,仔细替她掖好被角,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我会让张妈给你准备一些安神的汤药。”
安神的汤药?是安抚,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控制?
苏晚没有表露任何异样,只是顺从地点点头,闭上眼睛,仿佛疲惫不堪。
陈明远又在床边坐了片刻,确认她“平静”下来,才起身离开。锁舌扣合的声音,如同敲在心脏上的丧钟。
阁楼里重归死寂。
苏晚立刻睁开眼,眼中没有丝毫睡意,只有一片冰封的锐利。她没有时间沉浸在恐惧或混乱中,必须利用陈明远暂时放松警惕的间隙,尽快找到破局的关键。
那张纸条!“信任张妈。药在花盆土里。小心镜子。”
张妈的态度暧昧不明,镜子(无论是古宅的还是可能存在于别墅其他地方的)充满诡异,眼下唯一相对具体、且有希望快速验证的,就是“花盆土里的药”!
下一次放风不知何时,必须主动创造机会!
她将目光投向那架钢琴。陈明远拍击琴盖的力道不轻,或许……可以借此做文章?
第二天清晨,张妈送来早餐时,苏晚(沈心)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坐起,而是虚弱地躺在床上,眉头紧蹙,脸色苍白。
“太太,不舒服吗?”张妈依旧是那副刻板的语调,但眼神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一瞬。
“头……头很晕……”苏晚声音气若游丝,手指无意识地按着太阳穴,“昨晚……没睡好,好像……还有点发热……”她刻意让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不适。
这是试探,也是铺垫。如果陈明远询问,她可以归咎于昨夜的“惊吓”和“幻觉”导致的身体不适。
张妈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放下托盘,然后伸出手,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
这个动作有些突然,超出了她平日“监视用餐”的职责范围。苏晚没有躲闪,感受着那粗糙、微凉的手背皮肤。
张妈的手停留了两秒,然后收回,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有点低烧。我去告诉先生,请医生来看看。”
“不……不用麻烦明远了……”苏晚连忙阻止,露出害怕给陈明远添麻烦的神情,“我……我休息一下就好。可能……可能只是需要透透气……在客厅坐一会儿,看看绿色植物,也许会好点……”
她将诉求,包装成了基于“健康”和“静养”的需要,并且提到了“绿色植物”。
张妈浑浊的眼睛看着她,沉默了几秒,才开口道:“我会转告先生。”
她没有承诺什么,但也没有直接拒绝。
苏晚心中微动。张妈的反应,似乎比昨天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松动?
午餐时分,陈明远竟然亲自端着餐盘上来了。他仔细询问了苏晚的“病情”,用手测了她的体温(苏晚暗中用掌心摩擦颈部皮肤制造了微热感),最后沉吟片刻。
“既然觉得闷,那下午就在客厅休息一小时吧。”他做出了决定,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宽容,“不过,只能安静地坐着,不能乱动,更不能靠近窗户。”
机会来了!
苏晚脸上立刻露出感激和一丝病弱的喜悦:“谢谢明远。”
下午,苏晚再次被“恩准”下楼。陈明远依旧坐在对面看报纸,无形的监视如同密网。
苏晚(沈心)抱着一个柔软的靠垫,缩在沙发里,脸色依旧故意保持着一点苍白。她的目光,状似无意地,多次落在那盆放在角落、缺乏生气的绿植上。
就是它了。
如何在不引起陈明远注意的情况下,探查花盆的土壤?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客厅里只有报纸翻动的细微声响。苏晚的心脏在胸腔里沉稳而有力地跳动着,经过强化的体能让她对身体的掌控更加精细。
她需要一個契机,一个能让她自然接触地面的契机。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机会终于出现。
陈明远放在一旁的手机再次震动,他看了一眼,眉头微蹙,似乎又是一个不得不接的电话。
“我接个电话。”他起身,再次走向书房。
就是现在!
苏晚几乎在书房门带上发出轻响的瞬间,就动了!她没有直接走向花盆,那样目标太明显!她先是假装被靠垫滑落吸引,弯腰去捡拾掉落在沙发旁的靠垫。
在弯腰的刹那,她的手指极其迅速地从袖口滑出那枚用布条包裹的、生锈的剃须刀片!同时,身体借着捡靠垫的动作向花盆方向不着痕迹地倾斜!
指尖触碰到冰凉湿润的土壤!她没有任何犹豫,用刀片尖锐的角落,飞快地、深入地刺入花盆边缘的土壤中,然后猛地向下一划!同时另一只手假装扶住花盆边缘保持平衡!
动作一气呵成,不超过三秒!
她能感觉到刀片碰到了某个硬物!一个不大的、用某种防水材料包裹的方形小物件!
成功了!
她迅速将刀片收回袖口,手指借着抽回的力道,顺势将那个小物件从松动的土壤中勾了出来,紧紧攥在手心!然后拿起靠垫,重新坐回沙发,将握着东西的手自然垂下,塞进靠垫与大腿的缝隙之间。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自然流畅,甚至带着点病弱的笨拙。
心脏在成功得手的瞬间狂跳了几下,随即被她强行压下。她维持着虚弱的表情,甚至轻轻咳嗽了两声。
几秒后,陈明远从书房出来,目光扫过客厅,见她依旧安静地靠在沙发上,便重新坐下看报,并未察觉异常。
苏晚心中巨石稍落。她不敢立刻查看手中的东西,只能凭借触感猜测——不大,扁平,有点硬,外面包裹的材质光滑,像是塑料或者蜡纸。
接下来的几十分钟变得无比煎熬。她必须忍耐着巨大的好奇和紧迫感,扮演着安静虚弱的沈心,直到这一小时的“放风”结束。
当陈明远终于宣布时间到了,牵着她回到阁楼时,苏晚感觉手心里的那个小物件已经快要被汗水浸透。
锁门声响起。
她立刻走到床边,背对着门口(尽管知道无人能看见),小心翼翼地摊开手掌。
那是一个用透明小号密封袋包裹着的东西。密封袋很干净,似乎是近期才被放入的。里面是……几片白色的、没有任何标记的药片,以及一张折叠得非常小的、与之前纸条同材质的超市广告单碎片。
苏晚的心跳再次加速。
她首先展开那张碎片。上面依旧是潦草的铅笔字,比之前的更加急促,只有一句话:
“影魔在看着。药能让你‘清醒’,但只有一次机会。破坏镜子!”
影魔?!
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名字!系统大纲里提到的,现实世界中那个与系统案件同步作案、甚至可能知晓系统存在的终极反派——“影魔”!
他(它)……不仅在现实中存在,竟然也能将触角伸入系统任务之中?!那个在古宅感受到的、跨越世界的恶意窥视,就是“影魔”?!
纸条的信息量巨大,几乎颠覆了她的认知!
“药能让你‘清醒’”……是针对陈明远的精神控制?还是针对系统任务本身?或者……是针对“影魔”的窥视?
“只有一次机会”……说明极其珍贵,必须用在最关键的时刻。
“破坏镜子!”……再次强调了镜子!结合古宅的经历,镜子似乎是两个世界重叠的关键节点,也可能是“影魔”窥视的通道?破坏镜子,是否能切断这种联系?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密封袋,取出那几片白色药片。没有任何气味,看起来平平无奇。这就是她冒险得到的“武器”?
将药片和新的纸条碎片谨慎地藏好,苏晚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但精神却前所未有地紧绷。
线索越来越多,但谜团也越来越深。
留下纸条的人是谁?是之前的“玩家”?还是系统内部的“反抗者”?张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影魔”……他到底想做什么?他为何能跨越现实与系统的界限?
而手中这几片小小的药片,真的能带来转机吗?
她抬起头,望向那扇封死的小天窗。外面阳光正好,却透不过那厚重的彩色玻璃。
在这个华丽的囚笼里,她不仅要在变态丈夫手下求生,还要应对来自另一个任务世界的诡异侵蚀,更要警惕那藏于所有幕后的、“影魔”的窥视。
但她手中,终于不再空空如也。
她握紧了拳头,感受着袖口里刀片的冰冷和隐藏药片的存在。
一次机会。
她必须抓住这夹缝中透出的微光,在彻底沉沦之前,撕开这绝望的囚笼。
倒计时,在寂静中,滴答作响。
【67:5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