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邈再次回到那个被黑暗占据的家,随手将车钥匙丢在了茶几上。
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余邈都将屋里的窗帘严严实实地拉着,习惯性靠着屋内的顶灯获得光线。
他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意味阔步走进卧室,从衣柜角落的一件衣服口袋里摸出来几张照片。
——那一沓照片上的第一张是与江钊阑放在办公桌上的那张相同的一张。
像是汲取养分一般,余邈将那张照片捏在手里,仔细端详着。
室内的气氛好像是突然热闹起来,那些专属于游乐园的嘈杂声、音乐声还有鼎沸的人声等都从记忆深处席卷而来,将这室内被窗帘遮盖的沉沉死气冲散开来,仿佛将余邈送回了当年的那个场景中。
照片里的那天,是两个人带着过五岁生日的宋重楼去履行游乐园一日游诺言的那天,也是余邈和江钊阑一起收到公大录取通知书的第二天。
余邈记得他们玩了很长时间,直到下午宋重楼喊饿的时候,他们才从游乐园出来,然后三人一路直奔江钊阑父母的家,五个人吃了很和谐快乐的一顿晚饭。
江钊阑的妈妈纪思敏女士眉开眼笑的开玩笑说,那顿饭是给小楼过生日的,顺便庆祝他们两个人拿到通知书。
宋重楼听到之后还拍着手,钻在纪思敏女士的怀里对着饭桌这边的两个人吐舌头说:纪奶奶最喜欢的人是我~
可是只单单看桌子上的饭菜,一溜烟都是余邈爱吃的川蜀菜系,江家原本口味颇为清淡,只因为余邈和宋重楼嘴里好重味儿,这么几年的相处,家里饭桌上的颜色也是越来越红。
余邈掐指一算,这些仿佛还是昨日的成年旧事,这一转眼,都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了。
他盘腿坐在地上,一张一张翻看着那几张有些泛黄、边边角角还有些起毛边的照片。
那些毛边都是摩挲的痕迹,谁又能知道,这漫漫长路一路过来,这几张老旧照片给了余邈多少次坚持下去的勇气。
然而,总是有那些不合时宜的突兀会出现在最和谐的时候,轻易就打破那个被人为臆造出来的舒适环境。
余邈放在床边的手机“叮”的一声,屏幕亮起来。
他叹了一口气,将那几张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在床边,转手捏起手机。
手机亮着的屏幕显示有一条短信,余邈刚准备看短信的时候,一个电话恰巧弹了出来。
是曹永川的电话,余邈眉心一跳,心说别又是出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结果刚一接起电话,曹永川的声音原本敦厚的声音,就穿过话筒像一记利刃刺穿余邈的耳膜。
“余哥,又出事儿了,薛包武死了。”
薛包武,依旧是一个在六华州地下赌场排得上名号的一个赌鬼,但此人平常深入浅出,一般情况下没有人能摸到他的行踪。
余邈心说怕啥来啥,就听到电话那头曹永川继续说:“关键是死在咱们的另外一个场子里面了,就是新区的那个场子。”
听到这个地址,余邈当即便从地上起来,一丝凉意莫名从余邈的小腿处攀爬上来,他迅速将那些照片塞回原位,一边外出走一边问道:“现在都有谁知道这个事情?”
“问题就是出在这里了,余哥,不知道是谁报了警,条子们现在已经到场子里了。”
曹永川的声音里包含着焦急,背景声音很杂,他换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好就好在这会儿早,上面下面的场子都没什么人,没什么留下把柄的事情。”
“你在那边吗?”余邈说着,就从沙发上捞起外套摸上车钥匙。
曹永川当即就回答道:“我在呢,余哥您看您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要不也过来一趟,我、我有点担心,毕竟这已经是这两天在咱们场子里死的第三个了。”
咱们场子里死的第三个。
这句话像是忽然击中余邈的神经,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对着电话说道:“你现在去案发现场看看,看看那些警察有没有发现花牌?如果发现了,最好能看到是哪一张牌。”
曹永川答应下来之后,余邈又说道:“我现在马上过……”
只不过,来字还没有说出来,余邈的话就停顿下来,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江钊阑早上刚到这里,现在很大一部分的可能都还在六华州,还没有回靖川,现在这边出了事情,那有很大的概率他都会去现场看情况。
想到这里,余邈一转话锋,说:“还有你注意一下,看看警方那边都有谁,我这边的事情还有一点没有处理完,等会儿我忙完了马上过来。”
曹永川对余邈的话没有多想,答应下来之后就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之后,余邈右手捏着手机,左胳膊上还挂着那件褐色的风衣,手握着车钥匙,站在原地思索片刻,终于想到方才察觉出来的不对出在了哪里。
现在的时间点,并不是夜场开始营业的时间,所以场子里面并没有什么客人,只有场子的员工,那为什么向来神出鬼没的薛包武会在这个时候,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场子里。
而且,因为他们这种场子的特殊性,一般员工发现有这种事情,都坚决不会直接报警,而是会先上报给自己的领班或者是大堂经理,这算是地下赌场里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那这个报警的人,排除掉是可以直接报警的客人们,那是哪一个员工呢?这个员工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余邈皱了皱眉,摩梭着手机边缘,最终又打开了那个短信的界面,在早上发出的那条画下又补了一句,发了出去。
“帮我查一下,刚才的报警电话是谁打的?如果可以的话,电话录音发我一下。”
这一次,这个短信界面终于不是单方面留言式的交流方式。
两分钟之后,一串电话号码加他的主人信息,以及一个录音文件发到了余邈的手机上。
电话号码的主人是一位女性,名字叫田高洁,但是录音里传来的没有任何纰漏的报警话术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余邈的目光落在田高洁的名字和照片上,忽然微微一凝,就在几个小时之前,江钊阑等人才拿走了这个姑娘的信息,说明警方薛包武这件事情之前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姑娘。
两个案子里面都牵扯出来这个姑娘来,客观的因素告诉余邈,这个姑娘背后或许能牵扯出来一些发现。
而此刻,曹永川的短信也发了过来。
短信的内容非常简单,只有两行字:有一张花牌,是大梧桐皮牌,他们来调查的是昨天晚上来的那一批,再没有谁来。
看到又出现的花札牌,而且同样为十一月的梧桐牌面,余邈暂且放下了对田高洁的继续思索。
因为这三张牌的出现,让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一件被尘封很多年的事情。
余邈推开房门下了楼,直接朝着那辆黑色的S450去了。
但最终车子驶向的方向,并不是那个出了事儿的场子,而是与之相反的、位于六华州郊区的章老爷的宅子。
写到关于过去的这个地方,是真的心疼这两个孩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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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