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太阳 第21章 遗憾终将草草收场

冰场的冷白灯光铺洒在冰面，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撒了满地星子。女子单人滑短节目最后一组选手结束滑行，记分牌上的数字跳动片刻，最终定格——林栀惠以78.63分稳居第一，魏舒晴紧随其后，76.91分的成绩让她稳稳拿下第二名。

掌声雷动时，魏舒晴正扶着冰刀鞋的边缘调整呼吸，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她抬眼望向领奖台左侧的林栀惠，对方刚接受完场边记者的简短采访，黑色训练服的袖口挽着，露出线条利落的小臂，察觉到她的目光，林栀惠转头，冲她扬起一个算不上柔和，却足够坦诚的笑，还比了个“下次加油”的口型。

魏舒晴弯了弯唇角，心头涌上复杂的情绪。这不是她们第一次在赛场上分庭抗礼。从少年组开始，从国内联赛到国际赛场，她们的名字似乎总被绑定在一起。粉丝们给她们取了个温柔的CP名“舒栀映晴”，在社交平台上剪辑着两人同框训练、赛后击掌的片段，配文“既是挚友，亦是知己”。

只有魏舒晴自己清楚，这份“挚友”关系里，藏着怎样势均力敌的较量。她的手机相册里，一半是花滑，一半是殷姝虞。每一条发在社交平台的生活视频，都离不开殷姝虞的身影——是两人在街边奶茶店分享一杯芋泥**，是殷姝虞陪着她在理疗室做康复训练，是深夜可以待在对方家里一起看电影时的搞怪合影。配文永远带着亲昵的温度，“我的专属避风港”“姝虞牌充电宝已上线”。

而所有与花滑相关的视频，主角永远是林栀惠。是训练时林栀惠完成高难度三周半跳时的精准落冰，她偷偷录下来反复回看；是两人在冰场角落互相纠正动作，林栀惠皱着眉说“你后内点冰的起跳角度还是偏了”；是赛后混采区，她们并肩站着，被记者追问“是否会把对方当作最大对手”时，两人异口同声的“当然”。

这些视频下的评论区，永远热闹。“舒栀映晴太好磕了！训练时的默契谁懂啊”“晴晴的花滑世界里，栀惠是绝对主角”“既希望她们都能夺冠，又舍不得看她们互相竞争”。魏舒晴偶尔会翻这些评论，看着“舒栀映晴”四个字，想起去年冬训时的某个深夜。

那时冰场只剩她们两人，暖气开得不足，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白雾。林栀惠练后外结环跳摔了好几次，膝盖磕在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却只是揉了揉膝盖，又重新站起。魏舒晴递过去一瓶温水，犹豫着说：“要不先歇会儿？你已经练了三个小时了。”

林栀惠仰头灌了几口，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落，眼神却亮得惊人：“歇什么？离世锦赛只剩三个月，你以为我会给你留机会？”她抹了把脸，忽然认真地看着魏舒晴，“舒晴，我跟你说句实话，如果有一天，我们要角逐同一个奥运名额，我肯定不会手下留情。”

魏舒晴愣了愣，随即笑了：“我也一样。”

没有不快，没有猜忌，只有两个同样热爱花滑、同样渴望站上最高领奖台的人，最直白的坦诚。她们都清楚，对彼此最大的尊重，就是拿出百分之百的实力。就像这次比赛，林栀惠的短节目近乎完美，三周跳衔接流畅，旋转姿态标准，艺术表现力更是拿捏得恰到好处；而魏舒晴的优势在跳跃的爆发力，后内点冰跳的高度和远度都堪称惊艳，只是在旋转的细节处理上稍逊一筹。

颁奖仪式上，魏舒晴站在亚军领奖台上，看着林栀惠戴上金牌，国歌奏响的瞬间，她的眼眶微微发热。掌声中，林栀惠转过身，冲她挥了挥手，目光里满是认可。下台后，林栀惠主动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的后内点冰跳进步很大，自由滑加油。”

“你也是。”魏舒晴回握住她的手，两人的掌心都带着冰场的凉意，却握得很用力，“我不会让你轻易拿冠军的。”

“拭目以待。”林栀惠挑眉，眼底闪过一丝好胜的光芒，随即又缓和下来，“晚上要不要一起去食堂？我知道你爱吃那里的番茄牛腩。”

魏舒晴笑着点头，掏出手机给殷姝虞发了条消息，由于临时有事，殷姝虞先回酒店了：“拿到第二啦，栀惠第一，晚上我们一起去吃番茄牛腩～”

消息刚发出去，殷姝虞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屏幕里的女孩笑得眉眼弯弯：“太棒啦宝贝！我就知道你可以！替我跟栀惠说恭喜呀，晚上多吃点，明天自由滑加油！”

魏舒晴走到角落接电话，语气不自觉放软，叽叽喳喳地跟殷姝虞分享比赛时的细节，说林栀惠的旋转有多漂亮，说自己哪里还能做得更好。林栀惠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脸上柔软的笑意，嘴角也不自觉上扬，拿出手机给教练发消息：“短节目第一，自由滑的编排再调整一下，针对舒晴的跳跃优势做些应对。”

夜幕降临，选手村的灯光亮起。魏舒晴和林栀惠并肩走在去食堂的路上，晚风带着凉意，吹起两人的发丝。路过花坛时，魏舒晴瞥见几株耐寒的雏菊，忽然说：“你看，像不像我们？在冰场上顶着压力生长，却都想开出最艳的花。”

林栀惠看了眼那些小小的雏菊，又看了眼身边的魏舒晴，认真地点头：“是，但只有一朵能开在最高处。”

“那就要看谁的根扎得更深了。”魏舒晴仰头看向夜空，星星很亮，像冰场上的灯光，也像她们眼中对未来的憧憬。

回到酒店，魏舒晴剪辑了一条视频，画面里是林栀惠领奖时的背影，配文：“可敬的对手，最好的挚友，自由滑见。#舒栀映晴 #花滑”。视频刚发出去，就收到了大量点赞和评论，而第一条评论，来自林栀惠：“期待你的反击。”

屏幕的光映在魏舒晴脸上，她笑着回复了一个“加油”的表情，随即点开训练计划表，开始琢磨明天自由滑的每一个细节。她知道，林栀惠说的是实话，未来的某一天，她们或许会站在最残酷的竞争舞台上，但此刻，这份“舒栀映晴”的羁绊，既是压力，也是最珍贵的动力。而她的生活里，有殷姝虞的陪伴温暖日常，有林栀惠的竞争激励成长，这就足够了。

自由滑比赛当天，晨雾还没散尽，选手村的冰场就已经响起冰刀划过冰面的脆响。魏舒晴裹着厚厚的训练服，刚做完热身，手机就震了一下——是殷姝虞发来的定位，附带一句俏皮的语音：“晴晴，我到赛场啦！和梁星厝他们集合了，我还给你带了热可可，还有你最爱的草莓蛋糕～”

她笑着回复“等我比完就来”，抬头时正好撞见林栀惠从冰场另一侧滑过来。对方穿着亮蓝色的训练服，鬓角别着一枚小小的珍珠发卡，是粉丝送的礼物，她竟真的一直戴着。“早啊，”林栀惠停下脚步，冰刀在冰面上划出一个小小的弧线，“昨晚看了你的短节目回放，后内点冰跳的衔接可以再顺一点。”

魏舒晴挑眉，弯腰系紧冰鞋的鞋带：“彼此彼此，你的贝尔曼旋转虽然标准，但速度可以再提一提，不然容易被扣分。”两人说话时语气都带着几分针锋相对，可眼神里却没有半分恶意。旁边教练组的人早已习惯，笑着打趣：“你们俩啊，真是把‘互相拆台’和‘互相指导’融成一体了。”

赛前两小时，后台化妆间里香气混杂着发胶的味道。魏舒晴坐在镜子前，化妆师正给她化着眼线，忽然听见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转头一看，殷姝虞提着保温袋和梁星厝站在门口，殷姝虞脸上带着雀跃的笑意：“我来探班啦！”

她快步走过来，把热可可塞进魏舒晴手里，又从袋子里拿出草莓蛋糕，小心翼翼地递到她嘴边：“吃一小口，补充点能量，不影响待会儿比赛。”魏舒晴咬了一口，甜腻的奶油在舌尖化开，连日来的紧张瞬间消散了大半。

林栀惠坐在隔壁化妆台，看着这一幕，眼底掠过一丝柔和。她的手机屏幕亮着，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叮嘱她注意安全，发挥出正常水平就好。这时，梁星厝端着另一杯热可可走过来，笑着递给她：“也给你带了一杯，谢谢你一直照顾舒晴。”

林栀惠愣了愣，伸手接过，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她很努力，”林栀惠轻声说，“不用我照顾，我们只是互相促进。”殷姝虞在旁边笑得眼睛弯弯：“我知道呀，你们俩的‘舒栀映晴’，可是我最爱的CP呢！不管谁赢，我都为你们开心，虽然我有点小吃醋”

这句话让化妆间里的气氛轻松了不少，魏舒晴笑着打趣：“你这墙头草当得还挺明目张胆。”殷姝虞吐了吐舌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拿出手机开始刷两人的比赛集锦，时不时念出几条粉丝的暖心评论，给她们缓解压力。

赛前半小时，选手们陆续到候场区待命。魏舒晴穿着一身淡紫色的比赛服，裙摆上绣着细碎的银线，在灯光下闪着微光；林栀惠则选了一身正红色，领口缀着水晶，自带锋芒。两人并肩站在热身区，做着最后的拉伸，耳边是观众席传来的欢呼声，其中夹杂着不少喊着“舒栀映晴”的声音。

“紧张吗？”林栀惠忽然问，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

魏舒晴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攥紧：“有点，但更多的是期待。”但是心里还是紧张的。

林栀惠点头，眼底闪过一丝锐利：“那就好，我可不想赢一个状态不好的你。

“放心，”魏舒晴转头看她，目光坚定，“我会让你赢得心甘情愿。”

热身时，两人刻意避开了彼此的主项跳跃，却在旋转动作上暗暗较劲。魏舒晴的燕式旋转姿态舒展，滞空时间很长；林栀惠就用一个难度更高的提刀旋转回应，身体绷成一条完美的直线。冰场边的教练们看得频频点头，这两个姑娘，永远能在竞争中激发彼此的最佳状态。

轮到魏舒晴上场时，殷姝虞跑到候场区门口，用力挥了挥手：“宝贝，加油！你是最棒的！”魏舒晴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又转头看向林栀惠，对方冲她做了个“冲”的口型。

天刚蒙蒙亮，训练馆的灯就已经亮得刺眼。魏舒晴比约定时间早了半小时到，膝盖上的淤青还泛着青紫色，她裹着厚厚的外套，将受伤的腿轻轻搭在椅子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裤腿上的冰刀纹路——那是她穿了三年的训练裤，磨出的痕迹里全是岁月的印记。

训练馆的会议室里渐渐坐满了人，教练组、队员，还有队医，气氛严肃得让人喘不过气。魏舒晴抬眼扫了一圈，林栀惠坐在她斜对面，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见她看来，轻轻点了点头；贺昕彤坐在角落，指尖攥着衣角，难掩紧张与期待；梁星厝来陪同的则坐在旁边，时不时看向她，欲言又止。

会议开始，总教练拿着厚厚的成绩单，先逐一分析了其他队员的表现。“这次比赛大家都拼尽了全力，”教练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回荡，“但奥运名额只有两个，我们必须以实力和稳定性为标准。”她点评得客观直接，褒贬分明，直到话锋转向魏舒晴，语气忽然顿了顿，眼神里多了几分犹豫。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魏舒晴身上，空气仿佛凝固了。总教练摩挲着成绩单，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放得柔和了些：“舒晴，你的短节目……真的很精彩。”

她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措辞：“后内点冰跳接三周半跳的衔接，还有贝尔曼旋转的姿态，都是这次比赛里的顶尖水平，看得出来这些年的功底有多扎实。”说到这里，她又停了下来，瞥见魏舒晴平静无波的眼神，心里更不是滋味——她太清楚这个姑娘的付出了，八年前从市队选拔进来，每天最早到冰场，最晚离开，脚踝的旧伤、腰上的劳损，全是拼出来的印记。

“但自由滑的表现，确实不尽人意。”教练的声音低了些，“我知道你摔得很重，膝盖的伤、心理的压力，换谁都难以承受。”她抬眼看向魏舒晴，语气里满是惋惜，“你从一开始就跟我说过，这次比赛结束，不管结果如何，都打算不走女单，要稳稳的搞好你的文化分。我一直以为，你能带着一个圆满的结果离开，没想到……”

魏舒晴的指尖微微动了动，依旧没说话，只是目光落在桌角的冰鞋模型上，那是她刚进队时，教练送她的礼物。八年前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她攥着模型说“我想站在奥运赛场上”，如今，这个愿望终究成了泡影。

“名额有限，我们综合考量后，决定给林栀惠和贺昕彤。”教练的声音带着歉意，“栀惠的稳定性和硬实力一直是队里的标杆，昕彤这次自由滑发挥稳定，反超了不少选手，值得这个机会。”

林栀惠坐在那里，没有预想中的喜悦，反而有些坐立不安，看向魏舒晴的眼神里满是复杂；贺昕彤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惊喜，却又很快低下头，不敢看魏舒晴的眼睛；梁星厝皱着眉，想替魏舒晴说些什么，却被她一个眼神拦住了。

“舒晴，”教练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这些年你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八年花滑生涯，你没辜负自己，也没辜负队里的培养。别太难过，你的优秀我们都看在眼里，这一次失败也并不代表什么。你比别人都很聪明，以后好好学习，开启新的人生，也挺好的。”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所有人都在看魏舒晴，等着她的反应——是哭，是闹，还是抱怨？可她只是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教练和队友，嘴角甚至牵起一丝极淡的笑意，声音清晰而平静：“我知道了，谢谢教练。恭喜栀惠，恭喜昕彤。”

没有眼泪，没有不甘，没有委屈，她的情绪淡得像一潭深水，让人看不透底下藏着多少翻涌的波澜。可就是这份淡然，让在场的人心里都沉甸甸的——谁都知道，那不是真的释怀，而是把所有的难过都咽进了肚子里。八年的坚持，从懵懂少女到亭亭玉立的运动员，从日日夜夜的训练到赛场上的拼搏，最后因为一跤潦草收场，这份遗憾，怎么可能轻易放下。

林栀惠看着她苍白的脸，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她想起无数个一起训练的深夜，想起魏舒晴说“想和你一起站在奥运领奖台”，想起她摔在冰场上的那一刻，忽然站起身，想说什么，却被魏舒晴轻轻摇了摇头制止了。

会议结束后，魏舒晴慢慢站起身，膝盖传来隐隐的疼，她却走得很稳。她没有跟任何人告别，只是拿起放在角落的背包，一步步走出会议室。阳光透过训练馆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她的背影上，单薄却笔直，像一株被风雨打过，却依旧倔强挺立的野草。

所有人都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五味杂陈。他们都知道，魏舒晴的花滑梦，终究是醒了，而这八年的时光，像一场盛大却未完成的演出，最终在沉默里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