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栖于防 第29章 第 29 章

安悟离按着鼻子下了车，回家后第一件事不是检查有没有止血，而是赶紧下单。

这是纯手工打造，有工期的，不一定能赶上情人节。

庄永接下来很可能去环沙出差，大概率继续上交手机，与外界隔绝。所以这个礼物没法寄给他，只能寄到安悟离自己家，等两人下次在家里团聚时大展身手。

在备注里把定制细节标清楚，检查三遍没有遗漏，下了单。然后他去洗手间查看鼻子的情况。

血已经止住了，鼻腔内也没有疼痛感。

安悟离长叹一声，因为幻想美色而流鼻血，自己怎么退化成了十几岁刚开窍的愣头小子。

不行，需要清心寡欲。

但这决定可不是单方面的，得庄永配合。偏偏庄永在酒店休息几个小时之后来了精神，得知安悟离已经回家，硬是拉着他打了半小时的视频。这半小时可是和清心寡欲一点关系都没有。

挂掉电话，安悟离钻进卫生间，边冲洗边气鼓鼓的恨自己没有定力。

洗完澡，他给庄永发消息：【我要禁欲一个月。请你配合。】

【为什么？单靠视频不满足？】

【我们搞科研的，不能让身体太虚】

【才半小时就虚了？】

【！】

扔掉手机，安悟离忿忿想，庄永也就现在能蹦跶了，等狗链一到，看自己怎么驯服他。

和一群聪明人共事，效率奇高。情人节还没到，宇晶和宇航集团的联合团队就已经打造出船载回收平台的原型模版。大家跃跃欲试，宇天鸿也很振奋，当下决定让联合团队的核心成员去海上进行测试。

钟肆平安从北美回来，还没有调整时差，就加入了队伍。

安悟离、钟肆还有联合团队一行十人，坐着宇天鸿的私人飞机来到祖国南端，登上宇航集团的一艘F-Type集装箱货轮“平静号”。

平静号是宇航集团旗下的主力船型，载箱量为12000TEU，也就是可载荷一万两千个标准集装箱。船身长三百多米，宽度接近50米，航速可达23节。安悟离登上这个庞然大物的甲板，惊叹于它的宏大。

“这虽然不是宇航最高规格的船，但却是最主力的船型。任何一个时刻，在地球上任何一片海域，都至少有一艘宇航的F-Type。所有F-Type货轮挂靠的港口加起来，正好组成全球最完善的港口网络。”宇天鸿的助理亲自陪同登船，骄傲的向宇晶团队介绍。

安悟离点头赞叹。航天和航海到底是两个独立的领域，他再怎么提前学习航海的知识，在真的登上货轮之后，也只有瞪大眼睛看呆的份。

他们拼死拼活才做出几十米高的火箭，而货轮早就到了几百米的量级。至于二者的运力差距，那更是云泥之别。

他不得不再次感慨，钟肆的确不是凡人，竟然能靠一己之力拿下宇航集团董事长的倾力支持。

感慨完，团队立刻投入到工作中。他们生产出来的原型回收平台还在运过来的途中，预计明天到货装载，今天团队的主要任务是熟悉船上作业情况、通行路线和逃生路线、并提前为回收平台打好固定锚点。

宇董助理带着团队和船长见面。相识之后，船长安排大副带着大家去熟悉船只和路线。

大副姓朱，是个大嗓门东北人，对平静号了如指掌。他先带着大家参观驾驶台。

“我们这套驾驶台是自主研发的，比那些国外进口的用起来要舒服多了。这几个屏幕，雷达、电子海图、GPS特别清晰。那边，我们的通信系统可以和全世界连接，不过到了公海之后通信还是麻烦。这就得靠你们将来多发射一些卫星上去了。”朱大副很会说话，不忘了捧一捧宇晶的航天人。

“然后看左右两边，都是应急通道，按绿色逃生箭头和应急灯走就行。这两个通道是去咱们生活区两侧的露天甲板。大家每到一个区域，都记得要先看逃生通道。”

从驾驶台下来，朱大副带大家直接穿过应急通道，走上露天甲板。

成千上万的集装箱出现在眼前。

“这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了，全是货。哎我不知道该咋形容，反正看着是不是特别壮观！”

的确壮观。安悟离附和。海上浪大，能够将这么多集装箱整齐且稳妥的装载，这背后的技术与经验非常令人佩服。

接着朱大副又带大家参观了船首、内部生活区、医疗站、消防站等等。等一条路走下来，白天已经过了一半。大家自然而然随朱大副去食堂吃饭。

饭后，团队去甲板上为回收平台打锚点。一共三层、每层10个锚点，共30个点。这些锚点，原理上相当于螺丝钉，只不过是又大又重、可以承载超高拉扯和冲击的特型螺丝。最下面的第一层螺丝打在甲板的加固层。第二层打在集装箱固定网格，最高的第一层则是在集装箱固定网格上又额外向上延伸30米后固定。

“安总，紧张吗？”钟肆看着像脚手架一般立起来的锚点，转头问身边的人。

安悟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环视一遍30个点：“紧张。毕竟这是从没有过的思路。万一我们把平静号砸个大洞……”

不等他说完，钟肆立刻补上：“你要是给船砸漏了，估计整个公司都得赔给宇董了。”

“一个公司还抵不上一艘货轮？”安悟离不信，“而且公司早就是她的了，还说什么赔不赔。”

“你还别说，我查了下，这种规格的货轮，造价差不多1亿美元。”

安悟离抿唇：“就算1亿，肯定有保险吧？”

钟肆大笑：“哈哈哈，师兄你还是忘不了保险的事。”

大部分成熟的业务，无论制造业、航海业、文化创意产业，在保险公司都有对应的项目覆盖，可以应对一些常见的意外情况，不至于因为一些意外造成公司大破产。但航天领域没有。没有哪个保险公司愿意为航天领域的研发制造过程保驾护航。最多只有一些工作人员的人身意外保险。

安悟离从加入宇晶的第一天就坚持给所有员工购买研发与制作过程中的人身意外保险，和普通的意外险。但没有哪家保险公司肯保研发制造本身。

这件事他一直很介意。

“别多想，”钟肆轻松的说，“真砸个洞的话，你不需要负责，我把自己赔给董事长就行，想噶腰子还是想怎样都随她。”

“别瞎说！”安悟离脸色骤变。他不喜欢这种玩笑。

钟肆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举起双手求饶：“我错了师兄，别生气好不好？”

安悟离觉得自己有点凶，也有些歉意：“我没生气。你……总之我不会让宇董取你腰子的。”

“那必须。”钟肆看出这是安悟离在示好，踩着他给的台阶就下，“我师兄肯定会照顾好我的。”

第二天，回收平台登船。

名字叫做平台，但它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钢铁大平台。相反，它是用耐3000度超高温的陶瓷纤维制成的三层网。

编织网络的陶瓷纤维，每一根接近人的大腿粗，每3根陶瓷纤维卷成一根绳，无数的绳子编出一张直径160米的大网。这样的网，从上到下共有三层。

这三张网，就是要“兜住”二级火箭的回收系统。

最初团队一直按照传统回收平台的思路来设想，如何用液压腿来确保不论海上风浪多大，平台本身都能保持绝对水平。但越是这样设计，越发现这背后的成本、制造周期和细节难题像滚雪球般越来越失控。

直到某一个加班到午夜的晚上，安悟离看着办公室角落里放着的羽毛球拍——上次他和庄永一起双打用过的——，心里感慨，如果能用网把火箭兜起来就好了。

对啊，他突然站起来，为什么不呢？

召集团队、快速完成原理论证、又很快找到了材料供应商愿意和他们一起试验，这才有了此刻眼前的三层巨网。

团队给这个系统起名为“归巢”。

归巢系统一共有三层网，每层网的纵向间隔在30-40米之间，每一层网的锚点是错落开的，防止某一个点的三层压力累计。

更神奇的是，这三层网本身的设计也有不同。

最上面的第一层网的主要作用是兜住火箭并缓解其下坠，要有韧性，但不能太韧。因为若是太坚韧，火箭有可能被网弹起来，造成意外。所以第一层网相对不经撞，火箭被网兜住下降，在下降30米后碰到第二层绳网时，第一层网上的感应器会自动开启断裂模式，让第一层网从中央开始断裂，放任火箭跌入第二层。

第二层网的韧性更强，密度更高，在这里火箭因为重力原因下坠的趋势已经得到极大缓解，第二层网给火箭20米左右的缓冲，基本就可以达到让火箭静止的状态。

最下面的第三层网韧性最强、密度更高，作为最后的保险，确保火箭不会摔在甲板上，砸坏货轮。

这个系统的聪明之处在于可以快速适配绝大多数中型以上的标准货轮，而且制造运输和安装成本很友好。

眼看着归巢已经搭好，团队迫不及待要跟着平静号出海进行测试。

测试日期定在两天后。因为那天预报有大浪，正好可以验证归巢在大浪下的表现。

出发前一天，朱大副找到宇晶团队，要和他们一件事。

“是这样的，安总、钟总，我知道咱们这个项目要完全保密，但是吧，有个对我们来说很重要的部门，临时需要我们在大浪那天帮他们送一群人出海。我说实话，这个部门真的对我们所有海上的船来说，都是特别重要的靠山。所以，您看……”

类似的请求，以往安悟离都是直接拒绝没得商量，但这次他们毕竟是在平静号的船上，而且朱大副这些天很配合他们的工作，对大家也照顾有加。

他看了眼钟肆。钟肆想了想：“朱大副，你说这个部门，还有要出海的这群人，应该不是普通人吧？如果我们要求他们签保密协议，你觉得他们肯签吗？”

朱大副看有戏，赶忙先说好话：“他们也都是正经人，本身的工作也有保密性质。这个我觉得他们一定能理解。”

安悟离却不乐观：“不是吧。如果他们的工作也保密，那他们怎么肯把自己的姓名和身份证号给我们写在保密协议上呢？”

“这、这……”朱大副擦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

安悟离叹气。这是完全违背他原则的事情，但平静号并不是他的属下，而是来与他合作的伙伴。能多给伙伴一丝喘息，也是给自己一丝喘息。

至于那群工作保密的上船者，若能全程将他们控制在舱内，不让他们有机会接触归巢，或许也可以。

这样想着，他问朱大副：“你说的这群人，大概有几人？是做什么方面的工作？能不能想办法让他们看不到我们的测试？”

朱大副赶紧回答：“这个好说。我让他们一直在舱内待着就行。说是总共五个人，至于做什么我不清楚，没告诉我们。但目的地我知道，而且目的地不保密。和咱们后天要去的地方不太远，就在环沙群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