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室的灯亮了很久,久到林星沉觉得整个世界都被凝固在这片刺眼的红里。当医生终于推开门,摘下口罩说出“暂时稳定住了,但情况依旧不乐观,他现在很虚弱,想见你们”时,林星沉几乎是踉跄着冲进病房。
陆屿躺在床上,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单薄,眼睛半睁着,视线有些模糊,却在看到林星沉的瞬间,缓缓抬起手。林星沉立刻冲过去,紧紧握住那只冰凉的手,指尖传来的力道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消散。
“星沉……”陆屿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带着执拗的清晰,“录音笔……给我。”
林星沉赶紧从枕边拿起录音笔,按下播放键。《掌心》的旋律轻轻流淌而出,先是他温柔的歌声,再是陆屿沙哑的和声,最后是那段没有歌词的哼唱,像月光一样笼罩着冰冷的病房。
陆屿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像是在感受旋律里的温度。“这首歌……很好听。”他的呼吸很轻,每说一个字都要费很大力气,“以后……你想我的时候,就听听它。”
“我不要听录音笔,我要听你唱。”林星沉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眼泪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陆屿,你挺住,我们还要一起完善它,还要一起去看李伯,还要一起……”
“来不及了。”陆屿轻轻摇头,打断了他的话,眼底闪过一丝愧疚,却更多的是释然,“星沉,能和你一起写歌,一起唱歌,一起看山顶的星光……我已经很满足了。”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林星沉的手背,像是在抚摸一件珍宝。“答应我……以后要好好唱歌,把我们的《野星》,把《掌心》,唱给更多人听。不要因为我……停下脚步。”
“我做不到……”林星沉的眼泪掉得更凶了,“没有你,我一个人怎么唱?那些歌里都有你,有你的和弦,有你的和声,有我们一起的时光……”
“不,”陆屿的眼神变得格外认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住他的手,“那些歌里,也有你的光。你要带着我的那份,一起……好好活下去,活得像星光一样耀眼。”
陆屿的父母站在一旁,早已泣不成声。陆屿转头看了他们一眼,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轻轻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对父母的愧疚,也带着一丝解脱。
他的视线重新落回林星沉脸上,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刻进骨子里。“星沉,我喜欢你……从山顶那晚,看到你眼里的星光开始,就喜欢你。”
“我也是,陆屿,我也是。”林星沉紧紧抱着他,声音哽咽,“我喜欢你,喜欢和你一起在琴房弹琴,喜欢听你给我讲乐理,喜欢和你一起吃老街区的桂花糕,喜欢……和你有关的一切。”
陆屿的呼吸渐渐变得微弱,眼睛也开始慢慢闭上,可嘴角的笑意却始终没有散去。“真好……”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能听到你这么说……”
话音未落,他握着林星沉的手突然一松,身体轻轻垂了下去。心电监护仪发出一声长长的、平直的“嘀——”声,像一把锋利的刀,彻底斩断了他们之间的羁绊。
“陆屿!”林星沉的声音撕心裂肺,他抱着陆屿渐渐变冷的身体,一遍遍地喊着他的名字,“你别睡!你醒醒!我们还有很多歌没写,很多事没做,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可无论他怎么喊,陆屿都再也没有睁开眼睛,再也没有回应他。病房里只剩下他的哭声,和那支还在播放着《掌心》的录音笔,旋律温柔得让人心碎。
陆屿走后的日子,林星沉像是失去了灵魂。他把自己关在琴房里,对着空荡荡的座位,一遍遍地弹着《野星》和《掌心》,弹到手指发僵,弹到眼泪模糊了琴键,却再也听不到那个熟悉的和声,再也看不到那个温柔的笑容。
李伯听说消息后,特意来了学校,把那架老钢琴的琴键拓片送给了他,上面还留着岁月的痕迹。“小屿是个好孩子,他和你一起做的音乐,是最干净的。”李伯拍着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别让他失望,把你们的歌,好好唱下去。”
林星沉抱着琴键拓片,哭了很久。他想起陆屿在病房里说的话,想起他眼底的期待,想起他们一起写下的旋律。是啊,他不能停下,他要带着陆屿的那份,一起好好活下去,一起把他们的歌唱给更多人听。
半年后,市里举办青年音乐人专场演出,林星沉抱着吉他,走上了那个曾经和陆屿一起站过的舞台。聚光灯打在他身上,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拨动琴弦,《掌心》的旋律缓缓响起。
“风穿过窗棂,像你的掌心,轻轻落在我发顶……”
他的声音干净而温柔,带着淡淡的思念,却没有了之前的哽咽,多了几分坚定。唱到间奏时,他闭上眼,仿佛又听到了陆屿的哼唱,那声音和他的吉他声交织在一起,像从未分开过。
一曲终了,台下寂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林星沉抬起头,看到台下有人红了眼眶,有人在轻轻擦拭眼泪。他拿起话筒,轻声说:“这首歌叫《掌心》,是我和一位很重要的朋友一起写的。他教会我坚持,教会我热爱,虽然他现在不在我身边,但我知道,他一定在听。”
“接下来这首歌,叫《野星》,送给所有像星光一样,努力发光的人。”
吉他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有力量,更有温度。林星沉的歌声清亮而坚定,带着两个人的信念,带着对生命的热爱,带着对未来的期盼,在剧场里久久回荡。
演出结束后,有很多人来找他,说喜欢他的歌,喜欢歌里的故事。林星沉笑着道谢,把陆屿的名字,把他们的故事,讲给每一个愿意听的人。
他把《野星》和《掌心》整理成专辑,取名为《星落于野》,封面上是山顶的星光,还有两个并肩的身影,一个抱着吉他,一个坐在钢琴前,笑得温柔。专辑的扉页上,写着一句话:“星光落旷野,你我皆少年;掌心藏余温,歌声永不散。”
林星沉依旧会经常去琴房,只是不再觉得孤单。他会对着空荡荡的座位,轻声说着学校里的事,说着演出的情况,说着那些喜欢他们音乐的人。他知道,陆屿一定在听,一定在某个地方,温柔地看着他,像当初一样。
偶尔在傍晚,他会去老街区,买一盒桂花糕,坐在李伯的乐器铺里,听着老钢琴的声音,看着远处的晚霞。晚霞把天空染成橘红色,像极了他们第一次在录音室里看到的样子,温暖而美好。
他伸出手,仿佛又握住了那只冰凉的手,感受到了掌心的温度。耳边似乎又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星沉,我们来弹首新歌吧。”
林星沉笑着点头,轻声说:“好啊,陆屿,我们来弹首新歌。”
风穿过窗棂,带着桂花的香气,像温柔的掌心,轻轻落在他的发顶。琴房里的钢琴声响起,和着远处的风声,像一首永远不会结束的歌,在时光里流淌,在岁月里沉淀,带着掌心的星光,永远不会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