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宝琴悠悠转醒。
“青葵……你回来了……”
她的语气很虚弱,却还是没忘了对夜昙展露笑容。
“你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你究竟等了我多久?”
夜昙眼眶发酸,开始吸鼻子。
她才不会管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呢。
她本来就不是男的!
再说了男的又怎么样,她有琴还不是总哭!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咳咳……”
宝琴许久不说话了,喉咙很干涩。
“你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是负心汉。”
“哎!”
夜昙此刻的表情非常滑稽。
又怒又悲伤又狰狞,十分的不协调就是在说她了。
“到底是谁那么诽谤我我找他算账去!哦我知道了,又是月窝村的刁民是不是?”
“那……我……没事。他们……也没这么说。”
宝琴拉住夜昙袖子摇了摇。
“你别生气了。”
夫君久久未归,她当然担心,于是去了结界外。
可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问月窝村的人有没有见过青葵。
没有一个人见过。
她去找了,月窝村附近却踪影全无。
她也不能离开石屋太久。
身体不一定能吃得消。
只能回来。
“嗯……”
夜昙依旧是气呼呼的,宝琴忽然想到一事。
“蛮蛮……去接蛮蛮好不好?”
这么久了,她都没有回来。
她有些担心。
“好……好!”
夜昙胡乱应着。
她正手忙脚乱地给人塞药。
但是很奇怪。
之前明明都是一样的仙丹,这会儿宝琴吃了,效果却没有那么好。
“蛮蛮……”
“好啦好啦,等你好些,我们就去找她了。”
夜昙安慰哄劝了半天,终于是将宝琴的病稳住了。
然而,当两人来到梅府之时,人都没让他们进门。
“小姐,我们也很为难啊。”
“说什么呢!”
昙公子正要强势闯入,却被宝琴拉住。
“算了。”
“小姐不必太担心了。”
一门人实在是忍不住了。
“其实蛮蛮在夫人那里侍候。”
“你说不让见就不让见了?嘿!”
夜昙开始挽袖子。
她就不信,还能有人拦得住她。
“算了。”宝琴拉住人手,摇头道。
“母亲会好好照顾她的。”
她若刻意闯入,大抵会惹得母亲同父亲争吵。
平白为家人添了太多烦恼。
“这就不去了?”
夜昙确认。
“嗯。回去吧。”
——————
石屋里头的生活总归平常。
然,有些人注定了不能平常。
无聊之时,总想要做点什么。
宝琴冷不防就被人抱了个正着。
吓得她一个机灵。
“你做什么?”
“当然是……”
白日宣淫者,离光夜昙是也。
宝琴坐在昙公子腿上,有些失神。
后者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她背脊。
还装模作样地将地复刻当时她有琴的话。
“可好些?”
手亦不老实地摸她眉骨,轻轻一挑。
“还好你没有被选进宫。”
“为什么……这么说?”
一开始,她本是竭力推拒的——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彻底缴械投降了。
“因为皇宫是会吃人的。”
昙公子摸摸他柔顺秀发,讲得头头是道。
“像你这样的人,就算得了皇帝宠爱,也一样逃不过宫里人的谋算。”
多少宠妃死得不明不白的。
多她一个也不多。
“我……”
没等她反驳,公子昙又憋嘴嫌弃起来:“再说了,那皇帝七老八十,有什么好的?”
“哪里就七老八十了。”
宝琴笑道:“皇帝春秋鼎盛。”
“你什么意思?”
昙公子不满。
“你莫不是喜欢他?”
宝琴摇头,无辜脸。
她就说了个事实,他居然恼了。
“我没见过当今陛下,不知他是什么人。圣人总归是……不可胡乱评价。”
“切~”昙公子嘟嘴,扯着欲从自己身上下来的宝琴。
腰带本就松松挂于她身。
这一扯,刚理好的罗裙又散开了。
“李青葵!”
“好嘛好嘛!”
这下她有琴彻底恼了。
夜昙吐吐舌头,贴心替人整理好裙装。
常日无聊,宝琴便抱了自家琴开始弹。
昙公子则靠在她背上流口水。
“青葵?”宝琴有点无奈。
背上人的重量一时半会她还能承受,时间一长,总归是有些难耐的。
“啊?哦……结束啦?”
昙公子擦擦口水。
“好好听!”
睁眼说瞎话。
“要不……再弹一首嘛?”
她还是有点想睡(大抵是纵欲过度)。
“我……”宝琴刚想说其实她有些累了。
但看到夜昙期待的表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那好。想听什么?”
“什么都好,只要是你弹的,我都爱听。”
无底线的撒娇结果就是……造成不良后果。
“你让我看看!”
夜昙抢走宝琴手中罗帕。
“怎么回事,怎么又咳血了!”
明明自己将仙丹伪装成寻常药丸,不要钱地喂。
居然只能维持一时。
莫非……是因为自己出手干预了这个世界。
通常来说,因果同天命是无法违逆的。
那么自己又该找谁帮忙?
找有琴?
可是他一定会让自己停手的。
夜昙看着蓬莱里熟睡的夫君,皱了皱眉。
神仙总归是秉持原则,不愿干涉他人因果的——即使这个因果与他自己有关。
倒不如说,正是与他有关,他反是更不愿干预了。
那怎么办?
自己去找姐姐?
找侧影世界的青葵……她会不会继续被弹走呢?
夜昙有点不敢冒险。
那便去找原本世界里的青葵商议对策。
“姐姐,你有没有什么好药啊?”
青葵最近一直独自外出行医,夜昙好容易通过万霞听音联系上。
“什么你!”
青葵有些无语。
“神君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干涉侧影世界众人之因果么?而且,侧影世界之人虽是倒影,但……你们这样总归不好。”
青葵没说的是——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归根到底得看玄商神君如何想——若神君觉得那都是他自己,自然无虞。
否则……
“我没干预啦!”
夜昙略有心虚。
其实她是跟人厮混在一起。
“哎呀姐姐你不知道,她真的很可怜的……你就帮我想个办法吧!”
“……那好吧。”
终于,还是行医救人的心情占了上风。
“不过你必须答应我,将此事告知神君。”
“……好啦,告诉,我回去我就告诉他!”
夜昙应得蔫答答的。
夜昙开始整理装备。
青葵给的药方里头有好多是珍奇之物,还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到的。
可是要走,又放心不下。
“有琴你……”
“我……没事……咳咳……”
“都这样了还没事?”
她忽而想起从前。
其实每一次她要走时,他从来没有做过太多挽留,只是傻傻地等。
她知道这当然是因为爱与尊重。
蓬莱绛阙。
“有琴……”
夜昙定了定神。
“我有话对你说。”
少典有琴放下笔。
“何事?”
最近四界承平,倒是没有太大的事。
但夜昙难得一本正经的严肃又让他有些紧张。
“你慢慢说。”
“什么!?你!”
听得娘子说明原委,蓬莱便开始打雷了。
夜昙却按下自家夫君颤抖的手,开始大喇喇发言。
“你知道么,我发觉当男人的感觉真好!”
少典有琴“你”了半天最后手还是放下了。
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只能依着她。
从前他说的话……并不是什么口头的安慰。
让她欺负回来也不是不行,反正自己也没有看见。
玄商君各种自我安慰,心理建设。
但是一想到娘子在这里抱着自己的时候还在另一边做男子抱着一姑娘……
没错,玄商君坚决拒绝将那姑娘同自己连接在一起。
见人沉默,不发一言,夜昙拿手摸摸她有琴的头发。
“好啦好啦~对了进宝呢?今儿个怎么就没见她人呢?”
趁机转移话题。
“宝儿今日在母神那里。”
瑶池。
霓虹和某个宝在那拉手手。
某个宝很鸡贼,就光喊霓虹姐姐。
霓虹已经纠正了太多次。
但是进宝表示祖母这么老的词她叫不出口,并一再宣称怎么叫那是她的自由。
霓虹只好笑着依了她。
但她看到角落里的少典宵衣的时候就老老实实地行礼,喊祖父。
少典进宝向来是见人下菜碟。
“今日怎么不去蓬莱呀?”
“我娘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开小差。”
进宝趁机抱怨。
开小差是必然的。
夜昙的精力都用在维持本体和分身上了。
——————
待分身花回到月窝村。
石屋外,有一蓝衣身影。
“青葵……你……回来了……”
“?”
夜昙当即冲过去扶住人。
“你怎么了!怎么在这里淋雨!”
这个傻瓜,下那么大雨也在等自己。
“村民们欺负你了?”
该死的!
她走时应该设个定向排除的结界的!
不过这个地方是圣女故居来的就放松警惕。
走得急就忘了。
“快进屋去。”
“这几日你都在等我?”
昙公子将人扶回石头椅子处。
“我……哪也去不了啊。”
宝琴的表情似乎还和从前一样,似乎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除了等你,还能做什么?”
夜昙微微皱眉。
“你怎么了?”
“青葵……”
宝琴也觉得这样哀怨的自己很讨厌。
“你去了这几日……”
“他们……我是说月窝村的村民们……”
“他们说,我是被养的外室。”
“他们让我拿出咳……证明。不然……不能留我在这居住,他们说我……有失妇德。所以……我怕……”
“怕什么?”
“……”
怕再过一段时间,村民就真的过来,把他们赶走了。
那他们就连容身之地都失去了。
“青葵,村长来了,说要看我们的婚书……才允我们继续在此居住。”
“我没有。”
宝琴抬头。
“你……能给我么?”
“不必理会那些人。”
夜昙挥挥手。
“有什么呢?来一个你夫君我打一个。怎么?”
她瞅瞅人。
“不信?”
“不是……”
宝琴有些犹豫。
“我只是想……看看婚书。”
“怎么,你……怀疑我是骗你的?未向官府造册么?”
昙公子的手隐在袖子里。
随时准备捏诀。
变一个出来并非什么难事。
“不是,我信你和夜昙妹妹绝不会骗我的。我只是……”
“你个傻瓜。”
夜昙有些无奈。
“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问你,你真的不关心我去见谁,去做什么了?”
如果真的一点不关心,那就糟糕了!
说明她魅力还不够。
昙公子转转眼珠子。
“其实,我是去见一个女人。”
便是灵机一动,想要逗逗她有琴。
“什……什么?”
宝琴有一瞬间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我是说,如果,我真的有一个极其深爱的女人呢?”
“你……”宝琴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只是愣在原地。
夜昙的谎话麻溜就出来了。
“我是说……其实你没猜错。”
宝琴整个人都愣愣的,反倒是让夜昙想起了辣目。
他也是那么呆。
让人忍不住想欺负。
至于小没同闻人么……
就是只剩下暴揍的冲动了。
“她对我很重要。”
如果真要她选一个,那她只能选青葵。
“她很美,很善,很好。会很多很多东西。”
“她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行医悬壶济世,救了无数家庭。”
“她同我是青梅竹马呀。”
但感情……还是不一样的。
她固然可以为青葵死,但那感情大抵也并非激情。
而是一种可以很久不在一起,但是再见面还是一如往昔的情感。
所以她们可以一个在天璀璨,一个在地从容。
可她对他是什么情感?
总归还是很馋他脸和身子!
“嗯……咱们俩可能是待得时间不够久,还是很有新鲜感的!”
离光夜昙的渣男语录里又添了一笔。
同样都是傻乎乎的,青葵是她姐姐,这她必须管。
可他们本来是陌路人,至多不过小姨子和姐夫这种尴尬关系。
后来他不是姐夫了,看他倒霉,她才放不下。
她离光夜昙还是有些正义感的。
“……”
宝琴眼中的光芒黯淡下来。
——————
“哎呀你怎么这样!”
“娥皇女英你懂不懂?”
结果就是离光夜昙她玩脱了。
“我只知道全心全意地爱一个人!”
“你等等!”
夜昙一把扯住人。
“你一定要走?”
“我……要走。”
“你不怕死了?”昙公子开始威胁。
“别的不说,你那药,你可知道要多少钱?”
“我……自己赚。我欠你的……会还给你。”
“就算你去卖琴卖唱,能赚多少钱?”
“再说了,你这身子骨,你这心性,能接受么?”
“与其被所有人骗,被所有人欺,还不如被我骗呢。”
夜昙说着不要碧莲的惊世之语。
“你别说了!别再……说了!”
再说下去,她真的要无地自容了。
“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我……除了跟着你,还能怎么样?”
她知道的,就算真有大户人家能够接纳她,但也不够药费的。
就只有死。
可是她能这么做么?
就这样无名无分地待在这里一辈子么?
“我这一生……想过很多可能……”
想过死后会是什么样。
想过什么时候死。
宝琴只觉喉咙堵了块什么似的。
咽不下,更吐不出。
“我这一生……从未想过,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她捂住自己的心口,强压住火辣辣的热意。
从未想过……
原来一个人能有如此多的算计、欺骗。
“玩弄人心的感觉好吗? ”
“看着我痛苦,你觉得开心么?”
宝琴面露惨笑。
“你胜利了。”
她一手支撑在石桌上,一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我真的很难受。”
比心疾发作时还要难受。
他欺骗了她,她理应感到愤怒。
可是……自己一点想要报复的心力也没有。
只觉得很累。
“你真的舍得走?”
“现在舍不得,以后……未必不舍得。”
其实她知道,离开后,自己可能没有什么以后。
然而,自己必须走。
“是,全是我的算计,就是我先看上你的!”
夜昙一开始只是玩笑,现在却又开始生气起来。
“我爱不爱你,你真的不明白?为了一个名分你至于的么?”
她一生气就容易口不择言,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头上。
“……我明白。”
她明白,每一次自己生病时,他的焦急都不是作假。
许是她太自私了。
“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留下来。做一个侍女,侍奉公子起居。”
只是不做。
但是夜昙怎么会让人如愿呢?
她悄悄捏了个诀。
宝琴便在夜昙怀里昏睡过去。
残余的法力汇聚成紫色蝴蝶,飞到她嘴唇那里,停留了一会儿。
“好好睡一觉吧。”
不然,她怕自己太生气继续口不择言。
等大家都冷静下来再说。
然后……再哄一哄便是。
然后……
就是大眼瞪小眼。
还是夜昙先忍不住。
“你还真以为你是我外室啊?”
“我……”宝琴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他既如此说,总归是……有什么要解释?
“不是你说……她是你最重要的女人。”
尽管她有意克制,可语中涌上的酸意却不可控制地溢出来。
“她的确是我最重要的女人啊……她是我姐姐啦。”
夜昙有点窃喜自己骗到了对方。
但是又有点心疼人。
“好了,别吃醋了啦。”
“你说的……”
宝琴挑眉。
“是真的?”
不是说只有一个妹妹么?
“哎呀,你听我慢慢道来~”
昙公子忙着揽人肩膀。
虽然朝雪录让我避雷了女主。
但还好我昙是书昙。
不然我真的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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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百骸·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