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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难 第42章 鬼市(七)

作者:林八幺 分类:古典架空 更新时间:2025-10-19 01:04:09 来源:文学城

不知何时,乐声停了。楼中嬉笑渐渐止息,台上歌女抱着琴登上仙山,玉手一抚,消失在幕布后头。

锵锵两声锣鸣。

楼上楼下的人精神一振,全都仰头看去。只见仙山顶上,竟还挂着一轮雪白的圆月。一个头扎双髻的童子坐在上头,正提着一面系红绳的黄铜大锣,哈哈地笑。

“时辰到了!”童声尖利,与锣声齐鸣,“时辰到了!”

一个媒婆打扮的驼背女人迈着碎步走到台上,脚底踩着寿字,捏一块粉色手绢,对着上头那孩子骂道:“福娃!你这没规矩的小皮子,还不下去!”

“福娃不下去,福娃不下去!福娃就在这福台上!”那女娃边笑边敲锣。她敲得欢了,楼中真像是打雷一般,闹得众人捂住耳朵,骂声迭起,一浪高过一浪。

媒婆急得干瞪眼,似乎忌讳着什么,不敢亲自上去抓她。

忽然间,两道倩影飞上戏台,金铃铛清零零地响。底下有人喝彩。媒婆一看,喜道:“鹊姑娘,雁姑娘!”

只见她们在那仙山上头借力一踏,轻似一阵风,如壁画上的飞天一般腾空而起。

福台上的福娃呀地一叫唤,踩得那白月亮动弹不停。眼见真要被管教,她向下纵身一跃。

可是二位仙子一拦腰,一抓腿,一个拿锣,一个捏着锤,将她四仰八叉抱住了,从月亮上翩然落地。

福娃看着这两幅夜叉彩绘,依旧笑嘻嘻的,短胖的小手朝天上抓了抓。

鹊姑娘抱着她笑:“你不听话,要吃药了。”

小女娃人小鬼大,一眨眼:“姐姐,我不怕吃药。”

鹊姑娘说:“好。”随后将她放下来,同雁姑娘一道牵着,走下台去。

底下有人叫了一声:“鸳鸯楼就是这般待客的?小奶娃子也能上三神台!”

他说得正义凛然,却没想到,满楼寂静,无人帮腔。

讲话的人顿时察觉出不妙,豆大的冷汗打湿抹额。

媒婆双手揣在袖中,在台上之跳脚,吊着嗓子骂起来:“该死!该死!你这小贼说的什么话,那可是咱家的福娃娃哩!”

话音刚落,那人怀中忽然一沉。他一低头,看到一个圆溜溜的、扎着双髻的脑袋。

福娃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讨喜的粉脸,朝他一笑:“姥姥说你是贼哩,让福娃瞧瞧,你偷了什么东西!”

她张牙舞爪,可这双手太小、太嫩,甚至握不住侠客的一只手掌,但是只一触,侠客脸色骤变。

不消片刻,他手背上已青了一片。

有见多识广的叫起来:“毒娃娃!”

“鸳鸯楼竟养着毒娃娃!”

“什么时候的事?上一回敲锣的不是个小子么……”

那人再没闲心多听,飞快抽刀,当机立断削下左掌。

不顾断臂血流如注,他直挺挺地跪下去,一头磕在地上,用力之大,额头顿时肿了一片。他身上冷汗涔涔,嘴唇哆嗦了两下,大声说道:“徐勇有眼不识泰山,冒犯鸯姥姥,自断一掌赔罪!”

楼上飘落一声叹息。

媒婆向上觑了一眼,笑眯眯地同他说:“你这后生,快扶他起来。福娃,找你姐姐们去。”

小女娃脆生生地应了,连蹦带跳跑开去。

阁座里头,楚瞻明已背过身去。

楼下有人起身离开,有人进来落座。

楚瞻明对屋内二人说:“鸳鸯楼有阴阳二位楼主,两位楼主伉俪情深,从来同进同出,不大关照生意。楼主座下另设鸳鸯二护法,乃是千金会眼下的话事人。其一名鸳公,从不露面,未有人知其真面貌,再一名鸯姥,正是台上……这位了。”

陈言微越过栏杆看下去,正好瞧见那涂了一脸桃红柳绿的婆子对他拱手作揖。

陈言微微笑回礼,不慌不忙坐回原位,冷汗却湿了后颈。

“那毒娃娃是?”

楚瞻明坐在桌边,面露不忍:“从小以毒物喂养、用毒汁擦洗手脚的孩子。如同苗疆养蛊,这样的孩子若能成活,牙齿是毒,指甲是毒,连用过的东西都是剧毒。这便是毒娃娃。”

陈言微也忍不住皱眉:“如此阴损的法子。”

“是。过去从未有人炼成。”楚瞻明道,“鸳鸯楼福娃……多是鸳公买来的孩子,运气好的,能活到六七岁,运气不好的,不足七月龄便夭折。”

“江湖中人谈及此人,多半以阴毒概之。”

仍卧在美人靠上的庄随月忍不住向下望了望。

那小女娃蹦蹦跳跳,被人牵着仍不老实,四处转着脑袋,又踮起脚来,要往人身上爬。

“可怜……”他说。

楚瞻明看了他一眼,同样胸中气息滞涩。他这双能够握剑的手,不比旁人的有力。

鬼市中人行事嚣张。鸳公不过黄泉,阴律寺无可干预,可有的是人愿拿童子孝敬,以换得鸳鸯楼的人情。

鸯姥在寿台上走了一圈,她一高兴,袖子前后摇荡起来:“呵呵……呵呵,诸位都是识货之人,不过是宝是劫,全凭诸位胆识。老婆子只多嘴一句……”她眼含精光,似是兴奋,连肩膀都微微耸起:“若有人忘了规矩,可别怪老婆子不给脸面,让客人下不来台!”

她回头长揖到底,拜了拜福禄寿三字,随后唱道:“千金堂会,价高者得!”

不知何处有锣声当当两响,人声从四面八方涌向戏台,算不上山呼海啸,可是整座鸳鸯楼似乎一下子活了过来。

侍女们娇笑着散入座席,美酒佳肴流水一般传出来。

庄随月对堂下的事情全不感兴趣,又回过头来,只拿眼睛盯着楚瞻明,嘴里含一粒干果,后槽牙碾在上头磨。

陈言微将扇子举了起来,挡在眼前。

“楚瞻明。”

被喊到名字的人闻声转头,依旧温和地看向他,问:“怎么?”

阁座里头点了两盏灯,被庄随月负气吹熄了一盏,只剩桌上一盏小小的油灯。

不管何时何地,只要他开口,楚瞻明永远是这样的笑容,似乎无论他提出怎样的要求都能被全盘接收。

庄随月定定地看着,直到最后一分笑意从他脸上消失。楚瞻明表情冷了下来,可是没有移开视线,依然在耐心等他开口。

庄随月的眼睛却不会笑了,脸上的梨涡也隐了形迹。这张面孔七分似王妃,面色皎然,三分像吴王,而最像的,正是那一双不笑时格外锋利的眼。

王妃不喜吴王,因此教他们笑,世子不学,早早搬进了自个儿院落,二小姐学了,却只学到王妃的忧愁。

唯有三公子打小就是笑模样。

楚瞻明看着他执拗的一双眼睛,最终还是松了口。他总是先输的那一个。楚瞻明斟酌着,说道:“王府的差事,是我自己求来的。”

庄随月愣住了:“你为何……”

楚瞻明却不管他想问什么,继续道:“出金陵时,我没想过要活。”

他第一次离开王宫,是去明德门献降。后来金陵大火,朝出明德,他沿官道一路向南,被人抢了金银,抢了玉器,连衣裳和靴子都被人扒掉。他偷过馒头,吃过花草树叶,也接过旁人施舍的烧饼,直到被人在岑州绑了,塞在一车鸡笼底下卖到越州。

那地方真热啊,三个孩子挤在一起,他是最大的一个。他从鸡笼的缝隙里看到天黑了又亮,有时下雨,他们能喝上一点水,天好时便只能渴着。

他低头一笑:“但王爷让我活了。”

楚瞻明抬头看向庄随月:“我与王爷定下三年之期,三年期内,我为王府飞龙卫,领飞龙令,令行禁止。三年期满,王爷放我自行离去。”

陈言微震惊起身:“公子!飞龙卫……”

飞龙卫多从王府家生子中遴选,做得具是上不得台面的脏活累活,比属臣更低一等。

庄随月愣愣地看着他,一时之间,竟无法将飞龙卫与楚瞻明联系到一起。

陈言微握紧折扇,看向他:“飞龙卫每月需服用三凝丸缓解体内种下的银针之毒,你……”

楚瞻明一眼制住他的话头:“我未受针,不必服解药。”

庄随月不知何时已屏住了呼吸,直将自己憋得眼晕,这才记起喘气。

“阿秀,我……”他哑然。

他想要的答案,终于得到了。他不应再有不满,可心里仍是空的。庄随月沿着空白的轮廓描过去,描出一双含情的笑眼。

楚瞻明正微微低着头,看向寿台上的人和物。他又用那根缠手的缎带将头发束了起来,耳后随发微翘,挠得人心里发痒。

庄随月的手在他耳边被截住。

楚瞻明握住他的手腕,疑惑地看过去。

“有头发,”庄随月一挣,桎梏就松开来,“我帮你藏。”

温热的手指沿着耳后捺入发丝深处。

庄随月很快收回了手,对他一笑,说:“好了。”

此时台上一幅前朝名家绝笔书以千两白银被拍下。

池座中酒菜已上了两轮,一个瘦弱的汉子正端着一只海碗埋头苦吃,描金笺沾了肉汤,索性拿来垫碗。

拍卖官将惊堂木一拍,仙山上走下来一个彩衣侍女。侍女手中捧着一只一指长的白玉小瓶,光看瓶子,已品相不俗。

拍卖官得意:“诸位请看!这一瓶九转回魂丹,哪怕只有一口气,服下此丹,即能重续筋络,保住心脉三刻不断!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诸位,机会难得。只此一颗,起价一千两!”

这名字耳熟,庄随月暗暗吃惊,徐力行那厮吃的药丸好似正是此物。

底下有人叫起来:“一千两?当大伙儿没见识?这东西当年一千两能购得十颗!”

拍卖官倒是不恼,只嘿嘿一笑:“您也说了当年。诸位瞧这药瓶。”

白玉在彩灯底下光泽莹润,周身一丝裂隙也无。

“这也是好东西,诸位可知道这是哪儿来的?”他咧开嘴巴,露出黑满嘴蛀烂的牙齿,“这可是**刀仲无闻随身的最后一丸!当时若是来得及……岂会被那群腌臜蠢物害苦!”

这时不远处有人哼笑:“可惜了,徐老狗要是瞧见……”

庄随月霍然转头。

老师们![彩虹屁]走过路过~点一个收藏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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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鬼市(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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