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曙天 第4章 行星瓦尔

希尔看向阿米尼，湛蓝的眼睛里装满了克制的悲伤。

“依然没有证据，不是吗？”阿米尼有些担忧地望着希尔。

阿米尼知道希尔和赛绮脾性相投，一直是很好的朋友。此时除了罗塔，最伤心的人大概就是他了。

“是的，那个人似乎有一种惊人的能力，但我暂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你……还好吗？从前天起你就没有休息过了。”

“说实话，不好。我非常难过，也很歉疚。但我依然要保持镇定和清醒，直到找出事实真相。”

“你放手去做，我会给予一切支持。不过……”阿米尼看着希尔眼下的暗影：“请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无论是你还是罗塔，我都希望你们……”

“我希望我们都会成功找到想找的答案。”

希尔的眼眶红了。他还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连罗塔也不明白。但他有怀疑的人，那是一个之前疑点就很多的人。但虽然他和许多事情有关，却始终没有被抓到任何把柄，所以他不能轻举妄动。

希尔很不甘心，如果自己再查得细一点，如果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好早点控制住他，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赛绮在旅程中每天都努力练习控制自己思念罗塔的时长。行程刚开始的时候，她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想念他，控制不住地回味他们的过往，总会哭着睡着。后来她强迫自己每天研究目的地奥格的信息，好好思考自己移居后的生计问题。

行星奥格与瓦尔距离不近，整个航行历时半个月，赛绮越多了解奥格，就越为自己的事业而隐隐担忧。

选择去诺恩是因为那是一个精致而富有的星球，自己的那些调味产品讲究天然和手工，虽然有一些竞争对手，但她相信自己继承自母亲的手艺。

但奥格不一样，根据飞船上的介绍片来看，奥格倚靠着矿业和周边产业而欣欣向荣，虽然也热闹而富足，但奥格讲究的是高效和实用，对自己那些引以为傲的手艺和坚持，市场未必能买账。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赛绮相信阴差阳错选择了奥格那一定是老天的安排，那就是最好的安排，自己稳稳地朝前走，总能有办法的。

终于抵达了奥格，赛绮看着窗外耀眼的阳光再次给自己打气，一定要抖擞精神，好好加油。她是带着妈妈和姐姐的坚持与梦想的，好好生活下去是她无可推卸的责任和义务。

她费劲地从传送带上努力拖拽自己的大件行李，那个沉重的工作箱是她最珍贵的全部家当，是她那天才父亲的设计和发明，得以将工作室原封不动打包便于托运和携带。

只是……整个工作室打包起来体积尚可，但重量属实惊人，她一个人在传送带上拖动实在是很吃力……

“需要帮忙吗？”旁边有个男声响起。

赛绮抬头，原来是之前在飞船上勇敢拒绝身份证件核查的勇敢男士。

“啊，是的。谢谢你，这实在是太重了，我一个人真的有些困难。”

那位男士没有说话，只单用一只左手就把她的行李拎到了地上。

“哈！你可真了不起。”赛绮没有想到这样瘦弱的男士竟有这样大的力量。

“这没有什么。”那人摊开左手：“这只手是义肢，有电子助力当然比普通的手更有力量。”

赛绮有些吃惊地打量那只手，除了握拳时不能完全握紧，几乎看不出与他另一只手有什么不同。

“感谢仿生技术随着战争越发精进，这只手除了一些精细的动作不十分利索外，就和正常的手没有两样。”

“谢谢你。”赛绮惊讶地发现，他的左眼眼睑始终微微耷拉，似乎也是义眼。

“不客气。”那位男士冷冷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赛绮拖着自己的行李四处转了转，奥格与飞船上的介绍说的差不多，但比她想象中还要要更热闹和繁华一些。时间已近黄昏，和瓦尔淡金色的夕阳不同，奥格的落日是浓烈的橙红色，映照在泛红的砂石地上显得粗犷而美丽。

走在街头赛绮的心情不由地又轻快了一些，看这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谁又没有些伤心的事情呢，可日子不也照样忙忙碌碌，热热闹闹地过下去了。

她在夕阳里伸了个懒腰，觉得有些饿了。

旅程开始时她是因为伤心没有胃口，后来敷衍的飞行餐食依然让她没有胃口，所以这么多天来她就没好好吃过一顿，大概都饿瘦了。

心和胃总得有一个是满足的才行，不然也太对不起自己了。

赛绮走进了街边的一家餐厅。

正值餐点，每家顾客也都不少，热热闹闹的。她选择的这家似乎是家连锁的快餐店，人声鼎沸，聊天、大笑、拌嘴的声音此起彼伏，有一种瓦尔少有的轻松与热闹。

赛绮在一侧的点餐屏上点了排在前列的两款招牌餐食，随后在另一侧的出餐口得到两包方便餐块和三袋乌七八糟的调味料。

她坐下细看，原来这里和瓦尔是一样的，各种口感的即热方便餐块再加上调味酱包或调味汁包，就是无趣而营养均衡的一餐。

农业、种植业、畜牧业等等在百多年前就因为低下的效率而被人们淘汰了，人们赖以维生的主食便是工业化生产的各种口味餐块和调味料。

提升了三餐的效率让人们从很多低效劳动中解放了出来，作为代价也带走了很多美好和乐趣。赛绮的目标便是尽可能地挽回一些。

她制作的调味产品都是取自天然，且人工配制的，而且还能根据个人的口味需求定制。在瓦尔的时候，她所供职的桃都餐厅是远近闻名的高档餐厅，日常给朋友们定制的调味品也是广受好评的。

但在奥格，她心里暂时还没底。

她的餐食是一袋米饭口味和一袋意面口味的餐块，以及“黑椒汁”、“牛柳”和“茄汁肉酱”三袋调味包。餐块撕开包装即会在30秒内自动加热完毕，将调味包倒入即可。

黑椒牛柳饭和茄汁肉酱意面热气袅袅，气味浓烈，口味很重。

赛绮各吃了一半，口味不佳但很管饱，吃饱了心情就又会好一些。不仅如此，吃完这敷衍的一餐后赛绮对自己的事业前景又多了几分信心。更何况无论在哪里，总还是有和母亲一样对美味有追求的人的，奥格有那么多人，一定可以支撑她的事业的。

赛绮在闹市区租了一间宽敞的房子。把自己安顿了下来，又花了几天来闲逛，先熟悉起来，适应这里对她来说，才是眼下最重要的。

这里的商业比她想象更发达，物价也并不比瓦尔低。不过据她观察，这里的餐厅不像瓦尔那样讲究环境和格调，反而挤挤挨挨，热热闹闹的会比较受欢迎。入乡随俗，她也打算开一家这样风格的快餐店。

罗塔离港寻找赛绮已经十多天了，屏幕上的剩下的光点越来越少了。派出寻找的小组将一份份名单传回芬里尔号，但很遗憾，他们仍然没有找到赛绮的信息。

赛绮，就像真的随着那艘爆炸的飞船一起消失了一般。

“罗塔……”

威尔默很不放心，罗塔像是已经疯了。这么多天来整个人就像焊在了座椅上一般，不吃不睡也不说话，就那样怔怔看着屏幕上的那些小光点。

随着小光点一个个熄灭，罗塔的眼神越来越叫人害怕。威尔默宁可他能发泄一下，哭也好、闹也好、打人骂人都行，他都能承受，但不要像现在这个恐怖的样子。

“罗塔……”他又叫了一声，依然没有回应。

威尔默狠了狠心，又熄灭了两个光点，屏幕上的光点只剩最后一个了。

罗塔的眉头轻微动了动。他的面容惨白，眼圈深深地凹陷，嘴唇已经干裂开，渗出丝丝血迹。

“你这样是不行的！”威尔默忍不住了，上前把他从座椅里拉起来：“你现在就是把自己折磨死也于事无补！走！跟我去吃饭！”

“不……还有一艘船……”

“你边吃饭边等消息就行了！”威尔默正说着，位于舰桥的通讯屏闪动了起来。

“来了！”罗塔推开他迅速冲了过去。

他们一起紧张地看着屏幕上不停跳动的名单和比对信息。

可是没有……比对结果里依然没有赛绮的名字……

“罗塔你要……罗塔！”威尔默安慰的话还没有出口，罗塔已经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

“医生！快叫医生！”

随舰医生匆匆赶来，大家一起将罗塔安置进了维生舱。医生在检查后告诉威尔默，罗塔的身体极度疲劳，能量也极其匮乏，已经熬到了极限。他必须先在维生舱内补液和休眠，等回到瓦尔后再进行全面检查，才能判断身体状况。

威尔默直接将罗塔的维生舱调整到持续休眠模式，随后发布了回航的命令，并向阿米尼报告目前的情况。

虽然他依然不明白事情怎么会演变成现在这般模样，但既然已经到了这步田地，那就只能尽可能稳住局面，不能再恶化了。

如果赛绮真的已经不在了，那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让罗塔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