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小镇 第62章 死亡舞者(37)

来访的青年是谁，岑雪心中已有答案，只是一个五岁就被送出去的孩子，为什么会在十多年后的今天回来找抛弃他的家人？因为思念？因为心中有恨？又或是因为心中困惑多年未解，所以来寻找答案？

虽说人性复杂，不同的人在经历相似的事情后会做出不同的选择，但此刻，岑雪还是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起青年的动机。

思索间，三人已来到大厅中。大厅内空无一人，也无打斗痕迹，若不是桌上还放有未吃完的点心，岑雪都要怀疑颜秉茜是在故意浪费时间。

“奇怪，人怎么不见了？”颜秉茜将大厅内的大门小门都翻个遍，仍是没找到镇长夫人和青年。

“会不会是去别处了？”叶璇琪轻声说道。

“我去问问宅里其他人。”岑雪简单说明自己要做什么后，便转身向外走去。

镇长家雇佣的人少说也有十多个，白日里皆呆在各自的岗位上兢兢业业，今日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整座古老的宅邸冷冷清清。然而，丢落在地上、水洒了一地的洒水壶，修剪一半的盆栽和掉在地上四仰八叉的剪刀，以及装有落叶的簸箕和横倒在不远处的扫帚随处可见，一切似乎都在告诉岑雪，这里不久前还在辛勤工作的人，是凭空消失的。

岑雪调转方向，朝陈含艺的房间走去，路上正巧碰见也准备去找陈含艺的颜秉茜和叶璇琪。

“这里的人好像都消失了。”颜秉茜眉头紧蹙，脸色凝重，走路的步伐很急。她刚刚和叶璇琪在大厅附近随意转了一圈，同样发现有活动痕迹却无人影的怪象。

岑雪道:“如果陈含艺也不见了……只怕是要到最后期限了。”

在没见到被塞进人偶中的血人前，岑雪一直以为女鬼将会在明天夜里动手杀陈含艺，以为她们的时间虽紧迫，却也还算多。可实际上，女鬼会在预定的死期前动手，来个偷梁换柱，混淆视听。

三人不敢再耽搁，立即风驰电掣般赶往陈含艺住房。不同于往日的礼貌敲门耐心等待，她们气势汹汹地推门而入。

屋内摆设与之前见到的并无不同，床上的被褥也被折叠得整整齐齐，看来今天的陈含艺早早起床主动出了门去。

“真是奇怪，陈湉珂一死，下一个死者准是她，她怎么反而跑出门了？”颜秉茜托着下巴不解道。先前陈含艺夜夜饱受女鬼恐吓，吓得终日只敢龟缩在床上。即便昨日有镇长留下的护身玉伴身，她也仍是不敢独自去祭拜圣女，还叫上他们这群“大师”陪同。这样胆小怕死的人今日怎么可能会不提前打声招呼，甚至没有什么非出门不可的理由，就悄无声息地离开呢？

“青年应该是早些年被镇长送出去的那个孩子。”岑雪突然说道，“他的出现也许并不是偶然。”

“你的意思是，他在帮女鬼？”颜秉茜点头自言自语道，“也对，反正我是不信有人能对狠心抛弃自己，并将其推进更惨境地的生身父母抱有善意。”

这话说的有道理，但岑雪未对其有所表示，只平静道:“去镇口。”

“啊？”颜秉茜一时没反应过来，瞧见岑雪已经朝屋外走去，便不由自主地拉上叶璇琪屁颠屁颠跟上去。

她还想问为什么，就听见岑雪语速飞快地说:“‘我已为你准备好盛大的舞台，请跳至生命最后一刻’，这是那张所谓邀请函上的内容。慕小雨应该和你们提过，我们在镇口看见女鬼扒下穿在身上属于陈湉珂的皮，套回从裂开的人偶中掉出的无皮之人身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每一位死者在受到迫害到真正死亡的这段时间里，都被藏在人偶中，随着人偶不停舞动，日夜不休，这可与‘跳至生命最后一刻’相对应。”

“但是。”方才一口气说太多话，加上走得又急，这会儿气有些不够用。岑雪深吸好几口气，才调整好气息，“白日街上行人虽少，但大多数店铺都开着，女鬼想不知不觉将人藏进人偶中，并非易事。只怕……”剩下的话，岑雪虽未言明，但她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对于怨气满腹的女鬼而言，杀一人是杀，杀十人也是杀，只要能达成目的，又何惧手上沾染的鲜血再多些？

小镇镇口今日格外热闹，几乎聚集了整个小镇的居民。除去坐在石砖上拉二胡吹唢呐的八人，剩下的包括镇长夫人和眼熟的佣人在内，都围着水池跪坐。他们的双瞳像枯竭的井底，呆滞地欣赏取代人偶在水池中央、笑着比哭还难看的陈含艺带来的一支又一支“惊艳四座”的舞蹈，对于不请自来的岑雪三人，没有任何的反应。

此情此景，搭配凄惨的二胡唢呐交响乐，活像古老而神秘的群落在举办惨绝人寰的献祭仪式，分外瘆人。

熟悉的旋律勾起岑雪的回忆。那群在如泣如诉的乐曲中，将以怪异的舞姿跳至圣女祭结束的年轻女孩们仿佛就在眼前，令她悲痛不已，却又不觉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相同的舞蹈和音乐也许是小镇居民代代传承下来的，相似的面容或许正巧赶上那万亿分之一的概率，可当三者聚集在一起，绘制出无比相似的场景时，又如何能以轻飘飘的巧合作为解释？

反正岑雪是不信的。先前从两个副本玩家口中得知，现实世界中出现“幸福小镇”多次开启的现象，她原以为是自己倒霉，赶上系统出bug的时候，但如今结合院外枯井、无头男孩、井中头颅、凄切乐曲、诡异女孩以及怪异舞蹈来看，后两个副本与圣女祭副本互相关联，而她也的确是运气不好，恰好触发了开启另一个副本的条件。

那么当时来自系统的那句“恭喜玩家八号，完成小镇任务，初步解除被分尸男孩的诅咒”也是一种提醒，提醒她无头男孩副本只是圣女祭副本的支线之一。所以系统称她为“玩家八号”并没有错，她的身份至始至终都是玩家八号。

还有初入副本时，镇长曾说过，解除小镇诅咒，游戏将永久关闭……所以通过圣女祭副本是主线任务，触发条件开启其他副本、解除相应诅咒是隐藏支线任务。可老妇和镇长也都说过小镇诅咒是圣女下的，岑雪思来想去也想不通被分尸的男孩和暂且当做是杨星澄的女孩与圣女有什么关联。

“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颜秉茜轻轻推了岑雪一下，疑惑道。

“我在想为什么女鬼没有像之前一样，把陈含艺藏进人偶中。”岑雪随口扯个谎来，颜秉茜并未同她一样经历多个副本，没必要实话实说，既浪费时间又平白给人添烦恼。

“这最后一位有些不同待遇也是正常的。”颜秉茜指着跪坐在最前头的青年说，“那个，就是今早来镇长家做客的青年。”

岑雪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见那青年同样眼神空洞无光，呆呆地看着水池中央的陈含艺。并且，青年的左侧，正是镇长夫人。

如此看来，青年应当是同其他人一样，突然受到女鬼术法控制，才纷纷来此处捧场，做舞台下的傀儡观众。

只是这青年，怎么越看越眼熟，似乎曾经见过。岑雪问颜秉茜:“你有没有觉得这青年眼熟？”

颜秉茜:“眼熟？是眼熟啊，今早刚见过。”

“我想起来了，我们刚来这里时，你在路边拦下一个青年，请他带我们去小雯和李熙然家。”躲在颜秉茜身后畏畏缩缩的叶璇琪突然举起手，语气弱弱回答岑雪的问题。

“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小叶子，你帮了大忙。”颜秉茜拍拍叶璇琪肩膀，甚感欣慰。

“没有没有，我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多亏有你们……”叶璇琪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开始发扬名为谦虚的美德。

“哎呦，小叶子，你太谦虚了……”

“没有没有，我只是实话实说……”

“停停停。”颜秉茜终于找回理智，伸手叫停这场经典的商业互吹，“剩下的话，等回到现实世界再说。”

“小雪啊，你有没有什么想法？”颜秉茜转头看岑雪，却发现原本岑雪站的地方空无一人，顿时慌张起来，不过她一转头，便在一层层跪坐的人群中瞧见分外突兀的岑雪。

岑雪此刻正穿过狭小的间隙，缓慢朝青年走去。且不说青年是出于何种目的回来，光是早就回到小镇却等到今日才行动这一点，就足以令人产生其与女鬼是一伙的怀疑。

由于所有人似乎都失去自我意识，与受指令控制的机器人无异，又无女鬼之流的阻拦，岑雪这一路走得相当顺畅，轻而易举来到青年面前。

岑雪伸手在青年眼前挥了挥，见他没什么反应，又改成用拳头迅速朝他脸上招呼去，但对方连眼珠子都不曾动一下。

也许真是想多了，岑雪捏了捏眉心，压抑许久的烦躁涌上心头。二号不知所踪，女鬼迫不及待采取行动，一个突然冒出来干扰她们的小子，还有后面那两个不看场合互夸到天地不知何物的队友……所有破事跟约好似的接连跑来，在岑雪的身心上狠狠踩几脚。

忽然，不靠谱的队友惊恐地大喊道:“小雪，小心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