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未落时 第6章 米兰的星光

米兰，这座被誉为设计之都的城市，以其独特的艺术气息和时尚脉搏迎接着沈清安。

亚历西奥·罗马诺兑现了他的承诺。他为沈清安提供了一间位于布雷拉区、充满阳光的顶层公寓，以及一间设施完善、视野开阔的个人工作室。

小星星很快适应了新环境，被安排进入附近一家口碑极好的国际幼儿园。

驻留计划开始后，沈清安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新的创作中。他将这五年的漂泊、挣扎、孕育新生的喜悦与艰辛，以及对未来的不确定与希望，全部倾注于笔端和指尖。他的新系列，暂命名为“新生”，旨在探讨破碎与重建，束缚与自由的主题，比“星辰系列”更加大胆，情感也更加浓烈磅礴。

亚历西奥偶尔会来工作室探访，他从不干涉沈清安的创作，只是以一个鉴赏家和朋友的身份，提供一些视角独特的建议。他风趣幽默，见识广博，对艺术有着惊人的直觉和热情，和他相处让人感觉如沐春风。而且，他确实提供了有效的“庇护”。在米兰的这段时间，陆承晔的身影和干扰仿佛真的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沈清安享受到了久违的、专注于创作的宁静。

“清安，你这组运用碎钻与不规则K金线条勾勒的草图，非常有力量感。”亚历西奥拿着沈清安的草图，眼中闪烁着赞赏，“它像是在诉说着某种撕裂后的愈合，非常动人。我有预感，‘新生’系列一旦完成，将会比‘星辰’引起更大的轰动。”

沈清安笑了笑，眼底有着疲惫，但更多的是充实：“谢谢，也谢谢你，亚历西奥。没有你的支持，我不可能这么顺利地进入状态。”

“才华是无法被埋没的，我只不过是提供了一个舞台。”亚历西奥耸耸肩，“而且，看到你这样专注地发光，本身就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他顿了顿，状似无意地提起：“对了，下个月在威尼斯有个重要的双年展外围活动，有几个顶尖画廊和收藏家会出席。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可以让‘新生’系列提前进入一些人的视野。你愿意带着初步的设计稿和我一起去吗？”

这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邀请。威尼斯双年展是艺术界的盛事，能在那里的外围活动中亮相，对任何一位艺术家都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沈清安看着亚历西奥坦荡的眼睛，心中十分感激。

“谢谢你，亚历西奥。我需要考虑一下，也要看看‘新生’系列的进度。”沈清安没有立刻答应。

“当然，尊重你的决定。”亚历西奥笑了笑，并不强求。

手机响了，是顾淮之。

自从上次巴黎一别，顾淮之偶尔会发来信息，问候一下他和孩子的情况，语气总是带着朋友般的关切，从不越界，也从未替陆承晔说过话。

“抱歉。”

亚历西奥摆摆手示意他先走就不打扰了。

“清安，在米兰还习惯吗？”手机中顾淮之的声音带着笑意。

“挺好的，工作很顺利。”

“那就好。”顾淮之顿了顿，语气变得稍微严肃了些，“承晔……他也到米兰了。”

沈清安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一紧，但声音依旧平静：“我知道。”

他不知道，因为陆承晔从来没有来过。

“他这次……好像有点不一样。”顾淮之斟酌着用词，“他只是在米兰设立了承安集团的一个支持亚洲新锐设计师的基金会，一副要常驻、按商业规则办事的样子。”

沈清安沉默着。

他不相信陆承晔会改变。这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清安，”顾淮之叹了口气，“我知道我说这些你可能不爱听。但是，承晔他……当年有些事情，或许并不完全是你看到的那样。”

沈清安蹙眉：“淮之，如果你是来当说客的，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聊的了。”

“不不不，你误会了。”顾淮之连忙解释，“我不是为他开脱。他对待你的方式绝对是错的。我只是想说……他性格里的偏执和控制欲，固然可恨，但形成原因，除了原生家庭，也和他当年接手家族企业时，内忧外患的处境有关。他那时候太年轻，压力太大，可能……用错了保护你在乎你的方式。”

顾淮之点到即止，没有深入解释所谓的“内忧外患”具体指什么，也没有再提“误会”。

“无论什么理由，都不是他伤害别人的借口。”沈清安的声音很冷，“我累了，不想再纠结于过去。”

“我明白。”顾淮之适可而止，“我只是希望……唉，算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和小星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找我。我永远站道理这边，不站兄弟这边。”

过去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

陆承晔下榻在米兰最顶级的酒店。他动用了资源，密切关注着沈清安在米兰的一切。他知道沈清安住进了罗马诺家族提供的公寓，知道小星星上了幼儿园，更知道沈清安的新系列“新生”正在稳步推进。

看着手下传回来的、沈清安在工作室里专注工作的照片，陆承晔的心情难以言说。

照片里的沈清安，穿着简单的工装裤和白T恤，头发随意扎起，额角带着汗珠，正对着工作台上一件未完成的胸针雏形凝神思考。他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十分安静，那种全身心投入创作的魅力，是陆承晔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的、一种独立而强大的美感。

这样的沈清安，确实和五年前那个依附于他、敏感脆弱的少年截然不同了。

一种混杂着欣赏、嫉妒和更强烈占有欲的情绪，在他心中暗自滋生。

他无法忍受，沈清安的这种光，是因为离开了他才绽放的。更无法忍受，另一个男人——尤其是像亚历西奥·罗马诺那样声名在外的Alpha——在一旁欣赏甚至可能觊觎这种光。

“承晔，查到了一些关于罗马诺和驻留计划的信息。”周叙将一份资料放在陆承晔面前，“罗马诺家族在意大利根基深厚，亚历西奥本人虽然风流名声在外，但在艺术赞助上确实眼光独到，也舍得投入。他这次对清安的支持，看起来只是纯粹基于艺术价值的考量。目前看来，他并没有对清安本人表现出相当的兴趣。”

陆承晔看着资料上亚历西奥·罗马诺那张笑得张扬的俊脸，眼神冰冷。

“准备一下，”他吩咐周叙，“以承安集团的名义，接洽米兰市政府和几家主要的艺术基金会，就说我们有意向在米兰设立一个支持亚洲新锐设计师的长期基金和奖项，金额……要足够引人注目。”

周叙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陆承晔的意图。他不是要去直接破坏，而是要以一种更高调、更强势的方式，介入到沈清安正试图站稳脚跟的领域。他要让所有人知道，谁才是沈清安背后真正的“资本”，他要让亚历西奥·罗马诺的“庇护”显得无足轻重。

“另外，”陆承晔补充道，“去查清楚，沈清安和那个亚历西奥·罗马诺，私下到底接触到了什么程度。”

“是。”

此刻的沈清安仍防备着陆承晔，也并不知道陆承晔已经布下了新的棋局，索性也就不管了。他把所有精力都沉浸在“新生”系列的创作中，几乎废寝忘食。

放学时分，他去接小星星从幼儿园回家，孩子兴奋地举着一幅画：“爸爸你看！我画了我们家！”

画面上是三个歪歪扭扭的小人，两个高的，一个矮的，手拉着手，背景是五彩斑斓的房子和太阳。

“这是爸爸，这是小星星，这个是……”小星星指着那个稍微高一点、线条画得有些僵硬的小人，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是那个帅叔叔。”

沈清安的心猛地一沉。

孩子虽然嘴上说着讨厌，但血脉的联系和内心深处对完整家庭的渴望，还是在不经意间流露了出来。

他蹲下身，抱住儿子，声音有些沙哑：“小星星想……有个爸爸吗？”

小星星把头埋在他颈窝里，闷闷地说：“幼儿园的卢卡就有两个爸爸……但是，我不要那个凶凶的帅叔叔做我爸爸，他让爸爸不开心。”

孩子的敏感和懂事，让沈清安鼻子发酸。

他紧紧抱着儿子，心中对陆承晔的怨怼更深了一层。

是他，让本该无忧无虑的孩子，过早地感受到了成人世界的痛苦。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亚历西奥。

“清安，有个好消息！”亚历西奥的声音带着兴奋，“威尼斯那个活动的主办方，看到了‘新生’系列的部分草图和概念说明，非常感兴趣！他们正式发出邀请，希望你能作为特邀新锐艺术家出席，并在活动上进行一个小型的作品预览展示！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沈清安的心跳漏了一拍。威尼斯双年展的外围活动，特邀艺术家……这无疑是对他实力的极大认可，也将极大地提升他的国际知名度。

他几乎要立刻答应下来。

但理智告诉他，越是这样的时刻，越要谨慎。一旦他在这个活动上正式亮相，“沈清安”这个名字将真正进入国际顶级艺术圈的视野，同时也意味着，他将彻底暴露在聚光灯下，陆承晔必然会看到。

这是一步险棋，也是一步不得不走的棋。

他想要“高攀不起”，就必须站得足够高。

“我去。”沈清安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太好了！我立刻安排！”亚历西奥喜出望外。

挂断电话，沈清安看着窗外米兰的夜景，眼神逐渐变得深不可测。

陆承晔，你不是想要掌控一切吗？

那我就走到一个，让你无法轻易掌控的高度。

看看到了那时，你还如何让我“高攀不起”？

威尼斯活动的消息不胫而走。

陆承晔在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他看着邀请函上沈清安的名字和“新生”系列的主题，眸色深沉。

“新生”？

离开他，就是新生？

呵。

“承晔，我们还要按原计划宣布设立基金吗？”周叙询问。

“当然。”陆承晔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不仅要宣布，还要在威尼斯活动前后，造足声势。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沈清安能有今天，离不开谁。”

他顿了顿，眼中满是志在必得。

“另外，给我弄一张威尼斯那个活动的邀请函。”

他要亲自去。

去看看他的Omega，是如何在别的Alpha的“帮助”下，获得“新生”的。

他也要让沈清安知道，无论他飞得多高，线的另一端，始终牢牢握在他陆承晔的手里。

风暴，即将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