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沉佳时 第14章 挑赔礼

云星回一副有话快说的架势，就让萧曜风莫名恼火。

但想到此行的最初目的，轻咳两声，才开口，“上回的事，是我对不住你。咳咳，这不是听说你们读书人家都喜欢文雅的物件嘛，就想带你去个好地方，我给你赔罪。”

“我们相识多日，还叫什么大人，我叫萧曜风。”

萧曜风坦诚又柔和的态度缓和了云星回心中的不满，她轻声回道：“云星回。”

“我知道。”萧曜风轻笑，“生辰在腊月是不是？”

云星回笑笑没否认，许多第一次听到她名字的人都能猜到。云清河为女儿取名的灵感来自《礼记·月令》，刚好云星回生在十二月，便取“月穷于纪，星回于天。”之意，希望女儿今后都能逢凶化吉，一生圆满。

但具体哪一日，云星回不会与一个只见过几次的人说。

萧曜风似是也想到这一点，没有深问。转而说起别的，“永兴赌坊在靖安县扎根多年，你查起来不会轻松。”

“永兴赌坊和你的案子有牵扯？你也要查？”云星回瞬间联系萧曜风上次去赌坊找人贩子的事。“那我们有共同的目标。”

云星回说着就抬眸打量萧曜风。

萧曜风正没个正行地靠着车身，任云星回的目光逡巡。

合作的前提是双方都有一定的筹码。

萧曜风有官差的身份和能力，可云星回有什么呢？

所以她没有往下说。

马车行驶的很稳当，且速度不慢，很快就到达目的地。车厢内平静的两人若无其事的下车。

这是一座民宅，很俭朴的宅子。木门有些破败，但没有修葺，门栓倒是完好的。

阿洛上前敲门，开门的是一个穿着青衫布衣的男子，身形瘦削，下巴处留着不短的胡须，看到阿洛过来，面露恭敬，“大人来了。东西已经整理出来，就放在书房。”

开门的正是宋先生。

萧曜风如约救出被人掳走的私塾小孩子，宋先生自然也要应约去北戎边关。他打算轻装简行过去，这些年积攒下来不少诗文字画，有收藏别人的，也有自己的拙作。

宋先生便想只留下最珍视的，其余的全卖去书铺。

恰好阿洛提前得知消息，他见过宋先生的收藏，勉强能入眼。

云星回边听萧曜风解释，边来到书房。

书房的布置很简单，书籍分门别类放在一边，另一侧则是卷轴，全都是画，没有拆开，只在一旁写了名字。

看样子，这位私塾先生极为喜爱画。

云星回也来了兴趣。她上一世的丹青启蒙是在云家私塾，先生只教些基础的东西。后来父亲见她喜欢，便亲自教了一段时间，后来忙于科举，也不教了。她的绘画风格多是自己摸索的。

她习惯买佳作回去，细细琢磨它的笔锋走向，颜料深浅，绘画人的风格，自己跟着模仿学习。最后再用在自己的画上。

因此，见到这里竟有如此多的画作，不由心喜。若寻得一两幅喜爱的，就不算白来。

云星回一一仔细打开欣赏起来。浑然忘了身边还站着一个萧曜风。

萧曜风见她拆开一幅画头都不抬的模样，撇撇嘴，他对这些没兴趣，就自顾出门，去与宋先生交代出门的事宜。

云星回这里看得津津有味，没想到，一个私塾先生有如此丰厚的藏画。《水神图》、《百里连绵图》还有《四美吟图》，这三样虽是拓本，但也是前朝之物。

这都要出手，那位宋先生私留的肯定更珍贵。

云星回只觉这次没白来，收获不小。人不能贪心，她挑了后两幅图，就准备离开。可没注意《四美吟图》的卷轴不小心勾起另一幅画，在她转身的瞬间散落开来。

云星回立刻回身，就要拾起半开的画。

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瞪大。

这不是，她上一世买的那幅《西域出游图》吗？

云星回放下怀里的两幅画，细细展开卷轴，没错，是她买的那一幅画。落笔风格，落款印章，都是一样的。

云星回将与出游图归置在一起的画一一取出，打开，落款全都是“望北宋”。显然全是一个人所画。

最新的一幅，以笔墨染纸的程度判断，大约就在半个月前。

云星回心中已是惊涛骇浪，脑子一团乱麻。她好像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她想不明白其中的绕绕弯弯。

上一世，县衙变卖抄家得来的东西，望北宋的画作就在其中。也就是说宋先生那时已经被人抄家论罪。

云星回后来去打听过望北宋，衙门里的人并不知详情，只说京中下令，他在边关欲谋害昭郡王，事迹败露，当场论罪格杀。靖安县只是配合抄家收缴赃物。

那时候昭郡王在边关对峙北戎大军。

云星回终于觉出一个不对劲的地方。先前不曾留意，这辈子昭郡王的封赏提前了一年，前世昭郡王是在景泰三十一年获封，接着就去了边关。

现在，这位望北宋会是这所宅子的主人宋先生吗？他是现在准备去出发去边关？

那萧曜风呢？他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还有昭郡王，云星回想起周华年说过，他去瑞王府等的时候昭郡王就已出京，难道是去边关了？

云星回盯着这些花思虑良久，才面色如常的走出来。她怀里抱着三幅画，萧曜风第一眼就瞧见了，走上前道：“挑好了？”

云星回特意拿出望北宋的画，好奇地问：“这位宋先生的雅号是望北宋吗？”

萧曜风摇头，“我怎么会知道。你想知道去问问他不就好了。”

两人来到正厅，宋先生起身招呼，“公子与小姐挑好了？”

他知道萧曜风的真正身份，又有孩子们的救命之恩，不敢轻忽萧曜风。就连与萧曜风同来的女子，也作出恭敬之态。

云星回见他眼神清明，言谈间也是书生端方的做派，不像是歹人。她放下画作，问道：“请问这可是先生所作？”

案几上的正是那幅《西域出游图》。

宋先生低头一看，谦虚道：“这是早年间拙作。我名望北，便将名字颠倒，做了一个雅号。这幅画可有什么问题？”

宋望北见云星回一直盯着落款看，便出言解释一番。这是他年轻游学时，到达西域边塞，一时有感，一气呵成画成的作品。

云星回语带欣赏，“我观这幅画，心胸开阔，内有豪情。想来您是走过我朝的大好山水之人。”

宋望北摆摆手，“都过去了，现在反倒觉得在私塾教导学生的日子更得意。”要不是昭郡王上门，他是真不想走。当年他从北戎落荒而逃，十分丢脸，真的不想再去见故人。

云星回又问了几个跟丹青相关的问题，见宋望北对答如流，为她解惑不少，是有真才实学的。

宋望北也发觉云星回是真喜爱作画，又从书房中取出一些丹青技法书，让云星回好好研习。

“你把她当成你私塾的学生了？连课业都给。”萧曜风在一旁开口。

宋望北讪笑，“我并无此意。”

云星回大方收下，“多谢先生好意，我会回去好好看的。”

不知萧曜风在想什么，还要亲自送云星回到家。

云星回坐在车内，犹豫许久，才开口问：“萧曜风，你见过昭郡王吗？他人怎么样？”

萧曜风猛地看过去，面色有些不自在，随口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说说嘛。”云星回继续追问，“京城的捕快是不是常碰到那些年少的世家子弟，纨绔子弟？”

萧曜风递过去一个你傻不傻的眼神，“昭郡王是那么容易遇见的？”

萧曜风呼出一口气，这也是不得已。他在救出几个孩子的时候查到一些东西，留下的身份只是一个孤儿出身的捕快。在云星回这里，也只能暂时先瞒下了。

“不过，我和昭郡王的一个下属交情不错。据他说，昭郡王少年英才，为人大方和气，是个好主子。”

阿洛可不就是这么说的。这可不是萧曜风瞎编的。

云星回眼神一闪，这么巧？萧曜风和昭郡王有关。宋望北又是望北宋。

如果宋望北去了边关，事情的结局是不是会如前世一般。

云星回再想不到会遇上这种大事。

她重生回来就只想查明谋害她家的仇人。这些家国大事，她一个小小秀才之女，敢掺和进去？

可是，昭郡王怎么说也是守家卫国的人。难道要看他再被人害死一回？

从萧曜风的态度和行为来看，可以暂且相信他？

“宋先生要搬离靖安县了？我还听见你们说轻装简行出发。”云星回指着挑选的画作，“这些都是要拿出来卖掉的吧。”

“嗯，”萧曜风肯定她的猜测，“宋先生要去边关一段时间。”

云星回想了想，“看在你诚心赔礼的份上，我回赠你一句话，宋先生不可尽信。”

萧曜风眉峰动了动，坐直身子，“你一个闺阁小姐，是怎么知道的？上回捉拿凶犯也是。当时京中才传开消息，你人在相国寺，是如何知晓消息呢？”

云星回先是横了他一眼，才摇着头道：“山人自有妙计。”

有了相国寺的事情打底，萧曜风定会重视她的话。

备注：“月穷于纪，星回于天。”出自《礼记·月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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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挑赔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