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贼不防 第3章 前男友（3）

告诉他这件事的还是他的同学，他们传媒学校的人认得常局很正常，他的男友是常局儿子这件事人尽皆知，只有他不知。

李平辛非常震惊地去问常盛，求得一个答案，常盛只是歪了歪脑袋：“嗯，你怎么知道的？你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接近我的对吧？”

“……没什么，听到同学聊起来而已。”

李平辛瞥过脸去，他没法问出那句“那你帮我找一份稍微好一点的实习应该很容易”，听起来又像是……不，就是，是他能力不足还怪罪恋人。

可是常盛帮他就是很容易。

容易到，只需要回家随口一提，他就可以去一个不错的剧组做做导助和场记，可以从一个比较好的起点开始积累，而不是另寻他路。

那么容易，常盛却看着他那段时间崩溃茫然内耗到深夜哭得睡不着觉，一个字也没有提过可以帮帮他。

算了，父母都不会帮他，男朋友又怎么会帮他，李平辛没有空去继续思考这些事情了，剪不断理还乱，常盛到底该不该帮他这些对错是非对他没有意义，他没有时间，当下重要的是要好好实习。

一边扛着相机准备毕设，一边去广告公司上班，李平辛完全沉浸在自己学业工作中。

他没法再对常盛时刻秒回，反正他分享给常盛的东西对方也不感兴趣，从不回复，自从李平辛开始没那么热情后，他们的关系明显平淡许多，连聊天记录都寥寥无几。

异国恋的聚少离多更加剧了他们的距离，常盛脆弱的心又开始屡屡粉碎，他开始反复询问李平辛为什么没那么热情了，为什么不喜欢他了。

“你还爱我吗？”

——我爱你。

“真的吗？”

——真的啊。

“求你了，你骗骗我也好。”

——我说了，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李平辛一次又一次说着“我爱你我爱你”，却又一次又一次被对方忽略一般，反复被打成自己是在骗他。

国内时间已经凌晨三点，远在澳洲的常盛刚通宵赶完作业，但李平辛已经要睡了，他明早要去拍摄，还得早起。

常盛突然叹了口气：“……唉，你睡吧，这么晚了我也不好意思打扰你睡觉了。”

李平辛的头皮有点发麻：“……什么意思？”

常盛：“你不是要睡觉吗，因为跟我聊天耽误睡觉多不好意思……睡觉最重要，没关系的，我一个人也能自己和自己聊天。”

李平辛看了一眼时间，他早先就跟常盛说了自己今天要早睡，熬到现在已经很勉强了：“我跟你说了啊，我明天要去拍摄，我要早起。”

常盛：“对啊，所以我说了，没关系的，你忙的时候我都是自言自语，我也没有很想跟你多聊聊天吧。”

……

李平辛困得心烦气躁，他本来就忙，没力气再哄常盛，顺着他的话假装听不懂他的阴阳怪气：“嗯，那我要去忙了，晚安。”

于是，那些问话愈演愈烈了。

每一天每一天，常盛仿佛失去了好好说话的能力，一字一句都是在控诉他，控诉李平辛不爱他不想他，指责李平辛只是嘴上说着喜欢他但言行不一，控诉为什么李平辛不能对他好一点，如果李平辛能把他的想法看得重一些，他就不会这样。

可当李平辛真的抽出时间金钱去墨尔本找他，他对李平辛态度又是忽冷忽热，宁可和朋友打游戏，也不会带他出去吃顿饭，等到李平辛真的难过了再来亲他一下，随后又笑笑离开。

他不是没有跟常盛提过分手。

一次同学聚会，李平辛在学校偶然结识了常盛的高中同学，才知道常盛一直都在骗他。

什么约定好一起在本地念大学，其实常盛早就读的是国际班，他在学校有个好友，形影不离，后来朋友谈了恋爱，他就飞速和李平辛在一起了。

那个朋友，他知道，因为俩人一起留学一起租房一起打游戏，常盛一和对方在一起就完全不回李平辛消息，他们吵过几次架，吵到后来，李平辛都不敢和他再提这件事了。

他也知道，常盛不喜欢他这个类型，经常明里暗里说他的外貌不好，常盛更偏爱他同学那样英俊又阳光的男生。

……

或许，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他一厢情愿，常盛只是拿他当一个赌气的工具。

那天晚上，不光是关于那个同学的事情，还有他们日常的点点滴滴，一切李平辛的忍无可忍都被他一股脑倒了出来。

常盛面对他的对峙，平静又奇怪地反问他：“你怎么会这么想？没有啊。”

没有啊，没有。

……真的没有吗？

李平辛反复询问，他指责常盛的每一个点都以“你想多了”“你误解我”被打回来，问到最后连李平辛都彷徨了，真的是这样吗，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恶意揣测，是他做一个坏人，才把常盛想象成一个坏人吗？

“可是我真的太痛苦了。”

李平辛不论对错，他只想面对自己的情绪：“我太痛苦了，我受不了了。”

“那我们解决它。”常盛继续安慰他，声音又轻又缓，像极了一个善于沟通与倾听的好爱人。

“可是我们从来没有解决过，从来没有！”李平辛哭叫着，“常盛，我从刚在一起的时候就跟你说过有话直说不要冷暴力，你只会拿‘你要不要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冷暴力’来威胁我，我们从来没有解决过！我们解决不了了，我们完了！”

“解决不了问题，所以要解决我吗？”

常盛的语气又一次冷了下来，冷到李平辛瞬间开始心悸，心口跳得快从嗓子眼里吐出来，他害怕到想干呕。

他话锋一转，又开始哄诱李平辛：“可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第二天，他的宿舍门口出现了一束花。

不像是曾经漫长无望的冷漠，常盛突然开始温柔了，把这场熟悉的流程给打破了，打破后李平辛心里那点他渴望已久的期盼突然又活了，他又想爱常盛了。

他舍不得常盛，只能继续粉饰太平。

常盛令他痛苦不堪却又短暂地会给他一点幸福，就这么几个巴掌一颗甜枣支撑着他继续去爱。

常盛对他们的关系很满意，反正，都是李平辛的错。

李平辛应该解决他的情绪问题，解决他的不安，让他能相信李平辛的爱，他就是因为得不到安全感，才将情绪寄托在外人身上，和其他人一起玩会更开心。

那些熟悉的痛苦难以挑拨李平辛的情绪，他就创造新的痛苦。

于是，李平辛终于顺利习得。

常盛只需要在众人面前笑眯眯地温柔地用熟悉的语气询问他：“李平辛，你还喜欢我吗？”李平辛便可以在所有人面前崩溃失态，让所有人都站在他的阵营，让李平辛孤立无援，从此只能依附于他一个人。

常盛需要他的痛苦，只有痛苦才能滋养他们的爱情，李平辛越因他而痛苦越证明他爱他，那些愤怒、崩溃、吃醋自卑害怕、声嘶力竭涕泪横流，都是爱的证据，他不能接受一个爱自己的人居然能不再应激，居然能平淡地处理他的发难。

从KTV落荒而逃跑回宿舍，李平辛一个人待在宿舍里，这里即将回来他已经站在常盛那边的室友，可他租不起房子，他没有地方可去。

常盛的消息也随之传来：“你已经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吗？你以前不这样的，你学导演的，却连演一演喜欢我都做不到吗？”

以前不这样的，他以前真的不这样的。

是他错了吗，是他爱无能、是他不够喜欢常盛，才会没有能力像从前一样吗？是他沟通不够、是他表达能力差劲、是他小题大做吗？

可是他为什么变成了一个这样的人。

所有人都称李平辛脾气好到以后肯定做不了导演，为什么他只在面对常盛的时候一点就炸，为什么常盛轻飘飘的一句话他就会在大脑里构建出所有熟悉的场景，为什么在所有人看来都是他在歇斯底里地发疯无理取闹？

他真的是一个这样的人吗？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在李平辛躲在被子里崩溃流泪时，他打开朋友圈，看见的是常盛发表的朋友圈。

【回国，开心。】

配图是他和一众好友的合照，唯独没有他。

算了，反正常盛的朋友圈里从来都没有他。

那次聚会结束后他们一直不冷不淡地挣扎着，常盛有时向他索取一点情绪价值，有时又不搭理他。

直到，他的小猫海苔病重了。

李平辛有一只陪了他很多年的猫，很可爱的奶牛猫，意外的很乖，是他很小的时候在路边捡到的，取名叫海苔。

直到上大学他也把猫带在身边，租不起房就偷偷养在宿舍里，因为没有人会帮他养猫，好在室友关系虽然不算亲近，但不讨厌小动物也不想为难他，加上海苔很乖，不吵不闹不抓东西，大家都对李平辛养猫的事睁只眼闭只眼。

他没有家，却不能让海苔没有家。

他那天在宠物医院哭得很厉害，海苔的透析费用加起来要好几万，他本来就没什么钱，赚到的钱几乎都花给了男友，根本掏不出来。

于是，他终于向常盛低了头：“常盛，我家破产了，海苔生病了，你能不能借我一点钱，我借不到钱的话，它就要死了。”

常盛愣了愣，说着意料之中的话：“你……没有必要，你如果缺钱的话我会给你的，不用编借口，虽然我在国外自己就拮据，但……”

"那你会借给我吗，"李平辛不想顾及体面了，“可以吗？三万块，没有这三万海苔就要死了，我真的没有钱了。”

常盛沉默了。

一秒，两秒，三秒。

沉默了二十四秒，常盛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想借给你，你也知道，我家在体制内，没什么钱，我自己在国外也是花父母的血汗钱……”

“好了，”李平辛打断他，“常盛，我们分手吧。”

常盛不借给他的话，他也借不到钱了。

他本就没有家，现在又没有朋友，他的世界里只剩一个男朋友。

“你就因为我不借给你钱要跟我分手？”常盛的语气称得上难以置信，“你，李平辛，我……”

李平辛：“你第一次知道我居然是这种人，对吧？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本来不就没相信过我。

你不相信我喜欢你我爱你，你不相信我真的想和你好好旅游照顾你的心情，你不相信我跟你说我不相信婚姻我不想移民，你不相信我不是因为你爸的职位接近你，就这样吧，我不想跟你吵架了。

常盛，我从来都吵不赢你，我输了，你不信就不信吧。”

李平辛涕泪横流地说完这些话，他顿了顿，鼻子里发出细微的吸气声，随后又笑了。

“所以，我们分手吧，我没本事让你相信我，也只有这一个要求了。”

常盛哑然，又笑出声来：“没必要吧，平辛，我们不是一直都挺顺利的么？”

“嗯，没必要，”李平辛点点头，“我们不分手的原因只剩一个没必要了，所以，该分手了。”

随后，没有给常盛解释的机会，他挂了电话，把对方拉黑了。

海苔的命还是要救，李平辛硬着头皮去预支实习工资，当然是以失败告终。

导演专业拍摄作业都是自费，他富裕时买下的昂贵服饰，但凡成色款式能在二手店能出手，早就在大学时期为了他的学业卖了个精光。

只剩一个戒指了。

李平辛拥有过最后一段时间的家，是父母离婚后把他接回家里短暂养过的奶奶，奶奶去世前把自己的金戒指留给了他。

k金的，镶了点碎钻，是品牌的，还算好出手。

在卖二手商品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生活过得多单调，他的大学生活除了常盛空无一物，翻箱倒柜也只有一点生日时收到的身边人的小礼物可卖，他又给父母都打了电话，借口说拍摄租设备实在没有钱，毕不了业，预支到了一点借款。

就这样，他七七八八凑齐了这几天海苔的吊命钱，可还是不够。

不够，又能怎么办呢，他赚不到钱，他现在赚不到那么多钱。

现在是暑假，李平辛没地方去，留在学校里住，正好方便他实习。

就在一天他结束拍摄刚准备下班时，刚好接到宠物医院的电话，通知他后续费用的问题，他终于忍不住，躲进公司的杂物间，摔在地上，呜咽着哭了出来。

怎么办。

怎么办，要是他没有死要面子就好了，他是不是能留下那些恋爱开支来救海苔。

……在网上贷一点吧。

可能得分期很久来还，但是没关系，只要海苔活下去，他省吃俭用还得慢一点，总能还得起的。

可是还有后续费用。

医生说了，还要看后续情况，之后可能还是需要一个月来透析一两次，一次就是一万多，他又能借到多少，又能还到什么，他的事业什么时候才能进入正轨，他不想一步一步往上做导演了，他只想最快地拥有一个能攒下钱的岗位，做什么都行。

就在他无助地越哭越大声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他人的声音，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一阵走廊上的脚步声急匆匆地向他跑来，李平辛察觉到马上要被发现，刚想抹干眼泪把自己藏进角落，对方就一把推开门，背后逆着雪白的射灯，直直地站在面前。

“我就说有人在哭！你还说是我听错了！”

那人比例漂亮，四肢修长，动作很灵活，李平辛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对方逼近到一个无法脱身的距离。

一张小脸近在咫尺摆在他面前，纤细的单眼皮被眯得更细，好奇地盯着他的眼睛。

“你哭什么？长这么漂亮还哭，失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