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废校里诞生的念头,就像一颗在阴影中发芽的种子,让绯烟对那几个学生的后续,产生了捕猎般的浓厚兴趣。
第二夜,他再次潜入人间,那四个少年少女身上沾染的、混杂着恐惧与阴气的独特气息,如同黑夜里几条微弱的丝线,清晰地牵引着他的方向。
身为狐妖,他天生便是循着气味与情绪捕猎的行家。
他最先寻到的,是那个平头男生。气息的源头指向一栋老旧公寓楼的五层,此刻,窗户里正透出激烈争吵的光影。
绯烟的身形如同壁虎,悄无声息地贴上斑驳的墙壁,从窗台的缝隙朝里望去。
屋里一片狼藉,一个中年男人正用皮带抽打着男生,嘴里怒骂着什么“败家子”,母亲在一旁哭喊拉架,地上是几片碎裂的青花瓷。
“不是我!是手自己抖了一下!”男生哭喊着辩解,脸上写满了委屈和恐惧。
“还顶嘴?手是谁的手?”那父亲继续咆哮。
绯烟的灵目看得分明:就在男孩端起花瓶的那一刻,一缕极淡的、如同蚊蝇般的黑气,无声地撞在了他的手腕上。
那并非女鬼的主动攻击,更像是她残留的怨念,如同疾病的余毒,在无意识地侵扰着宿主。
随后,他又循着另一道气息,找到了那个扎马尾的女孩。
她正躺在床上,烧得满脸通红,嘴里含混不清地念叨着“对不起”、“不是我”之类的胡话。
她的母亲在一旁焦急地为她擦拭着额头,床头的体温计显示着危险的度数。
医生来过,只当是病毒性感冒发烧,却不知她的病根,在于阳气被阴气侵蚀,心神失守。
另外两人也未能幸免:一个在下楼梯时,眼前恍惚了一下,仿佛看到一截湿漉漉的发梢从台阶上垂落,惊吓中踩空,摔断了腿;另一个则是在深夜温习功课时,台灯的灯泡毫无征兆地爆裂,滚烫的玻璃碎片溅了他一脸。
他们在短短一天之内,接连遭遇了各种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意外”。
绯烟默立在医院住院部楼下的树影里,仰望着那扇亮着灯的病房窗户。
他将这一路所见,在脑中缓缓串联起来。
慢慢地有些明白了——
那场游戏,并非以他们落荒而逃为结束。恰恰相反,当女鬼说出愿望的那一刻,一场跨越阴阳的契约便已悄然成立。
那几个学生,是请愿者,也是祭品。
他们因恐惧而违约,那份无处安放的怨念,便会自动地,从他们身上取走等价的祭品——健康、安宁、或是运气。
想到“祭品”二字,绯烟的心头掠过一丝寒意,但也有一股更为强烈的、难以抑制的兴奋涌了上来。
他想,人类因渺小而恐惧,因恐惧而违约,最终沦为祭品。
可,妖不同。
他,他们狐族,天生便游走于阴阳之间。区区一个凡人的车祸冤案,查明真相,并将线索送到死者父母手中,对他们而言,或许真只是举手之劳。
那么,如果由他来完成这份契约,会发生什么?
是会像那些学生一样,被怨念纠缠?还是说,也许会带来某种……回报?
绯烟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悬崖边上,脚下是万丈深渊,对面却是他从未见过的、充满了诱惑的风景。
他不再停留,转身朝着狐仙村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将这个沾染着危险气息的发现,变成一场可以亲手验证的游戏。
他要攒一个局,一个只属于他们狐妖的,碟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