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花开见白露 第34章 卅四：以心换心

眼看Viya周身的怨气弹幕即将彻底爆发，将整栋楼都卷入这场怨念的风暴，白露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了绯烟身前。

“她的恨意，是火。用道理之油去浇，只会烈火烹油。”她的意念传入绯烟脑中，带着一丝冰雪般的冷静，“要灭火，只能让她自己看到，这火，早已烧到了那些放火的人自己身上。”

白露没有像绯烟那样去讲空泛的大道理，而是静静地看着Viya，用一种几近于“同类”的、冰冷的共情语调，在她的意识中开口：

“我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感觉自己像一件被扔在网络广场上的透明展品，每一个路过的人，都可以肆无忌惮地，朝你扔一块石头，吐一口唾沫。最可怕的，不是疼，而是你永远也看不清，那些扔石头的人，究竟长着一张怎样的脸。”

这番充满了画面感和屈辱感的描述，让Viya狂暴的情绪，有了一丝短暂的停滞。

因为，白露说中了她内心最深的恐惧。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以为的复仇，或许并不是你真正想要的。”

白露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她伸出虚幻的手，指尖在Viya的眉心，轻轻一点，将一根“共情”的灵丝，接驳在了Viya那已被恨意烧灼得混乱不堪的感知中枢之上。

她没有制造幻象给Viya看，而是强行将Viya的视角，附身到了那些曾伤害过她的人身上！

第一个画面，Viya变成了那个当初带头造谣的男生。

她“感受”到他正蜷缩在警局拘留室里，警员给他播放着Viya自杀的新闻。

她“听”到他心脏因为恐惧而疯狂擂动，她“感觉”到冷汗从他的额角滑落，嘴里不受控制地念叨着：“不是我……人不是我害死的……”

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因极度恐惧而散发出的、混合着汗臭的酸腐气息。

第二个画面，Viya变成了那个曾用最污秽语言辱骂过她的时髦女孩。

她“感觉”到自己正坐在心理医生的对面，精神萎靡。

她“触碰”到自己脸上那些因内分泌失调而疯长的痘痘，那种又痒又痛的感觉无比真实。

她“听”到医生在说：“……你的潜意识里，充满了巨大的负罪感……”

她甚至能“体会”到，这个女孩在每一个深夜，因为梦到一张苍白的、流着血泪的脸，而惊醒时的那种窒息感。

……

一场跨越了网络的、迟到的心灵审判，以这种最残酷也最直接的方式，展现在Viya面前。

那些曾经在她眼中面目可憎的怪物，在面具之下，不过也都是些活在恐惧、愧疚与自我折磨中的、可悲的普通人。

白露收起了法术，Viya的意识回归本体，魂体剧烈地颤抖着。

“你看，”白露的声音平静而又充满力量，“复仇，其实早已开始。只是，执行者并非是你，而是人间法度，以及他们那颗被自己种下的、名为‘罪’的毒种。你若出手，只会让自己与这些可悲之人，一同被捆绑在罪业的泥潭里，永世沉沦。”

“而你真正的解脱，不是让他们死，而是让他们永远地，活在这场由你之死构成的、无休无止的噩梦里。也在于让你自己，从这段痛苦的过往中，走出来。”

看着那些曾经伤害自己的人，如今正活在日复一日的自我谴责之中，Viya发现，自己心中那曾熊熊燃烧的复仇烈焰，已然失去了所有的燃料。

在看清了真相之后，自行地、悲哀地，一点一点，熄灭成了满地无法复燃的、冰冷的灰烬。

灰烬之上，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神祇般的、对人性丑陋的悲悯，如同废墟里开出的第一朵小花，悄然生出。

她不再咆哮，魂体恢复了少女本来的模样。

她对着白露，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躬身的瞬间，缠绕在她周遭的、那些恶毒的“怨气弹幕”，如同被一阵净世之风吹散的、污秽的字幕，瞬间消解于无形。

失去了束缚，她那恢复了少女本貌的魂体，也终于如同一缕再无牵挂的轻烟，带着最后一丝解脱的叹息，缓缓消散在了清晨的微光里。

绯烟在一旁，看得心神巨震。

他进一步明白，真正的“渡”，有时并非是传递温暖，而是揭开所有的伪装，让灵魂直面自己最真实的丑陋与代价。

或许没有天报，但绝对人人都有心报。

他进一步明白，真正的“渡”，不是说教，而是“共情”与“点化”。

是以心，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