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等来呆滞的身体终于有了动作,他看向站在门口的季于缘,反问,“你怎么在这?”
似乎是不意外听到这个答案,季于缘轻轻挑眉,“我来拿我落下的东西啊。”说罢,他弯腰,两指轻松夹住信纸,“这是你早上给我送来的信,怎么?不记得啦?”
他又在笑。
怎么感觉在哪里看见过?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陈等来站起身,“你的东西,自然还是要自己保管好。”
不再理会季于缘,陈等来拿起那本地理概述走出了书房。独留季于缘一个人,他站在门口,看着那信,过了一会他才走出书房,带上门,回到纪敏为他准备的房间。
陈等来回到房间,慢慢走向书桌,心里还在想那张纸,不,是信。
是他今天才送去城东的信。
那个男生和商叔叔怎么会认识?
我和来文从未听长辈说过。
他拿起书,慢慢翻开中间的一章,淮城河道的产生。
阅读了一会,听见纪敏在门外的敲门声,“小来,要不要喝杯牛奶?”
纪敏曾一直说,陈等来虽然个子高,但是太瘦,所以经常在饭桌上给陈等来多多夹菜,商来文就老说,“妈!到底谁是你亲生的呀!”
书本被放置下来,他缓缓走到门口。
咔嚓——
对面的门也开了,是季于缘。
纪姨把他安排在我房间对面吗……
纪敏笑着看着两个男生,“小缘也喝一杯。”
“好。”
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陈等来默默捂嘴,怎么又是他。
几日后,陈等来在淮信整理复业几日来收到的信件,终于到了最后一叠,这个早上可以休息会儿了。
由着这几天商净之帮着叫了三四个帮手来送信,总算没那么忙碌了,昨天商来文还说要请岑桂来店里吃豆花。
呵,这个兄弟是要开花了吗。
倒是那个季于缘,自商家见面后,便从未出现了,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陈等来连忙甩甩手,自己为什么又想到他了?捂着脑袋趴下了。
“叮铃”——
是门上的风铃,他以为是商来文回来吃饭了,头也不回继续趴着休息。
“等会我,我想在歇会儿。”
半晌,没有等到回应,陈等来准备抬头看看来人是谁。
一道清澈温柔的声音先一步传到耳中,“是我。”
他来了。
不对……他怎么来了?
季于缘低头看着面前的男生,头发因为刚才趴着乱糟糟的,然后懵懵的看着他,感觉有点呆萌可爱。
陈等来几岁来着?和岑桂差不多吧?17岁。
“你怎么来了?”陈等来整理了一下头发,因为他感觉面前这个男人下一个动作就是要摸他头发了……
季于缘把他的小动作收入囊中,肩膀微抖,讲话也掺上了笑意,“我来送信的。”
两个修长的手指夹着信封,“喏。在这。”
是淡黄色的。
意识到他真的是为了正事来的,陈等来放下心来,接过信封。
“可以,收信人和地址告诉我?”
陈等来拿起纸笔准备记下,又没等到回答,他忍不住盯着季于缘,“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寄给谁呀?”
“你。”
什么?
“收信人,是你。地址,不用我说了吧。”
季于缘弯腰,一只手撑着柜台,另一只手撑脸,他的眼睛亮亮的,笑着看他,头发还有点卷卷的,陈等来一直盯着他不说话。
仿佛被季于缘看中了心思,不等他回答,又来一个问句,“不可以吗?”
……
“咳咳、可以。”
陈等来偏头假模假样的咳了两下,他准备打开信封时,那双手又来拦他了,“等我走了再看。好不好?”
认真上扬的语调讲出这般话!当他是小姑娘吗?还好不好?肯定不好!
“还有,别给其他人看。”
还要约定?这是写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吗?
“行……”
“哈哈,那我先走了。”
目送季于缘离开,陈等来刚打算拆开信封看看,发现信纸右下角有一个很轻的铅笔字,“给等等。”
他无语。
好像我和你还没那么熟吧。
陈等来还是挣扎了几秒要不要看,这时候商来文回来了,还带了岑桂。
他连忙把信纸给藏了起来。
但是岑桂眼尖。
她看见那个她哥出门时带走的信封现在在陈等来手术,她小跑到陈等来面前,指着他想掩藏的东西,“这是不是我哥给你的呀?”
……
陈等来没想到岑桂眼神这么好,只能说,“这是要送的信,寄信人不能说的。”
岑桂知道他是在掩饰,也没拆穿他,回头对商来文说,“你说要请我吃好吃的,是什么呢?”
商来文一路上都在回想自己居然真的把岑桂约出来了,天!他感觉自己太厉害了。
“是、是豆花。你想吃甜的还是咸的?”
岑桂认真思考了起来,“你喜欢哪个?”
“甜、甜的!”
陈等来看着商来文的限定口吃,很是想笑,为了避免自己真的忍不住了,他准备站起来动动,算了,给他们留点空间,去门外扫地吧。
打扫完他看着坐在店里吃豆花的两个人,还是不禁想笑。
岑桂趁着商来文收拾碗筷的时候,溜出门找陈等来。
她轻轻的、悄悄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给陈等来。
“给你。”
“这个是我和来文刚刚路上遇见的一个人,把信扔在我们怀里说着给你,然后就跑来,来文去追也没追到。”
信息量好大……
陈等来接过东西,打开快速仔细看完了,“那个人,长什么样?”
岑桂回想,“只记得眼角有痣,他带了口罩,个子和你们差不多。来文一直想说,但怕你是不是惹了什么人,想自己偷偷看完再去把这个人找出来的。所以我拦着他了。”
来文……
“所以,信里写了什么你自己定夺能不能给我们看。”
商来文这时候从屋里出来了,他看着陈等来拿着的东西,“你……”,也是没说什么。
陈等来心里明白。
他摊开信纸,指着最后一行,“上面说,让我去提季,找季于缘。”
还有的内容不算重要,起码对商来文和岑桂来说。
三个人对视,交换了眼神,还是岑桂先说,“你是不是想自己去找我哥?”
没错,他总感觉,自己和季于缘曾经是不是见过。
或许,这次去找他能解开心里的不少疑惑。
陈等来点头。
岑桂看了商来文一眼,“可以,但是我哥刚才不是往家的方向走,你现在去他肯定不在家,不然你进来吃碗豆花,然后我们三个一起去?”
商来文心里佩服,岑桂真的很有主意。
他们两个这样打配合,自己也不好拒绝,“好。”
到了傍晚,三个人再过一个转角就到了提季。
听到了两三个过路人在说:
“季家门口是什么人在闹啊!要不要去找汪书记来?”
“快去快去,感觉架势很大啊!”
……
三个人等不及听完,连忙加快脚步往季家赶去。
提季门口,是三四个大汉,很壮,自带一个社交距离,路人都不敢靠近,其中头发最少身子最壮的男人指着门说,“季于缘,给老子出来!老话都说父债子偿,你爸欠我们的东西你必须给我还了!”
话落,周遭的人群炸开了,淮城人谁不知道季于缘父亲季孝筠是出了名的好人、善人。这怎么突然蹦出了一个父债子偿的事了?
好奇怪?
别人家的家事,大家也不敢先出面,这另一位主人公还没出来呢。
陈等来看了提季一眼就知道,季于缘不在家。因为门口那盆绿植没摆出来,他上次留意了,那盆铃兰开的很好,正是夏季。
“你说我父亲欠你东西,是什么?”
声音的传递好快,他在人群找季于缘的身影,有人给他让出了一条小道,他看了陈等来一眼,微微眯了眼,笑着回应他的目光。
他怎么又在笑,都这种时候了。
那大汉看见来人了,他其实也是第一次见季于缘。打听到季家儿子回到了淮城,立马喊了几个兄弟来他家门口堵他,没想到这人看起来也就一个读书人的模样,大汉摸索着季于缘可能没什么武力值,上前一步,伸出手指想指他,不料季于缘个子比他高,只能偷偷换了方向,向上指,“你爸拿了我们家的宝贝,赶紧把东西还给我,我们就不和你计较了,否则……”他很狂妄的请笑,“否则,别怪我们把你着小店砸了!”
掷地有声的一段话砸开了人群,不少人退后了几步。
“呵。”
听了这话,季于缘没一点怕的,反而感觉,很搞笑,当年他带着岑桂去北边,收到了不知多少比这多百倍的威胁警告,他一点也不怕,他轻笑,“你说我父亲拿了你家的东西,是什么?”
终于等到他问了,大汉赶紧说,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自然是我们家的传家宝,我这还有借条字据!”
季于缘看了一眼,摇头说,“刘老伯是自愿将东西给我父亲的,你不信,可以去找汪书记。”
自愿?
大汉想不到他父亲为什么会自愿把传家宝送给一个外人?
他不信。
“你胡说什么?我这有字据,你就说这个季孝筠是不是你父亲的字?”
人群中有人喊,“汪书记来了!”
汪烟霖书记来了,他在路上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出门前特地找了一番档案,把东西带来了。
他指着大汉说,“刘老二,你看看你爹写的东西!”
大汉心里还是认这个汪书记的,在他面前也不敢太造次,拿过东西,“我倒要看看是什么!”
片刻,他的手放下了,双膝下跪,眼里蓄满了泪水,“爹,你怎么不告诉我!怎么不告诉我?”
汪烟霖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喊了两个人送大汉去他家,打算好好安慰他一番。
信纸被大汉扔在地上,恰巧在陈等来面前,他捡起看了一眼:
【烟霖书记,我儿子的命都是孝筠哥救的,这不是最近听说季家有困难,我想着把东西送给他应应急,他不肯收,好说歹说非要立一个字据给我,算是和我借的,但是在我这不算数,所以写下信托人给你,要是以后我家那小子去找季家闹事,你一定帮我管管,我怕是时间也不多了,虽然不是亲生的孩子,但养了这么大了,我还是希望他能好好的,拜托你帮我多多照顾他。】
壮汉自此刘老伯生病去世后就辍学了,汪书记一直想接济他,帮他找了一份工作,也算是完成刘老伯的遗愿了。
陈等来把东西给季于缘看,两个人都沉默了一瞬。
“你没事吧?”
还是陈等来先问他,“他这样闹,你心里会不会不舒服?”
季于缘低头,伴着笑声,“你是在关心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