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塔 第58章 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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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莱恩·卡佩的汇报非常顺利。伊林心中明白，这脱不了三年前彼此合作留下的好印象。对方请她在下周内飞一趟巴黎，他需要与她详聊，同时需要她熟悉新产品线规划方案。

李伊林撞上一个非常好的时间节点。

莱恩·卡佩擅长提早布局，在接管利希斯之前，他就做好了全系产品调研。从去年开发并投入制作的新系列“漫翼”珠宝，原本计划在五月在法国做首批作品首发，根据局部市场成绩规划后续发售规模。而李伊林所提出的代言人独立条线，给了莱恩·卡佩一个推爆新品，“上任即高光”的开局计划。他希望将“漫翼”系列改为中法同步首发，借由代言人势能在大中华区打出“新品即爆品”，并在后续《风起》上映后继续保持势能，拿下销量长虹。

线上会议结束，已是凌晨时分。像是完成了一个艰辛而又漫长的任务，伊林去简单冲好了澡，换好睡衣、披散长发，将自己扔在大床上。

闭眼休息十分钟后，她点亮手机。是何屿发来信息，告诉伊林他刚刚回到庭院，很想她。

伊林看着屏幕微笑。她回复他，自己的思念不会比他少。而后她又告诉他，以后要给她发语音，她喜欢在一天的劳累过后，蜷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去听恋人的声音。

下一秒钟，何屿的语音就发了过来。跟她温柔的讲一些日常，催促她快点去睡。

伊林蜷缩起来，去听。她的心陷入安稳的平静。

意识在温暖的晚安语音里逐渐飘远。那声音让伊林生出一种错觉。此时此刻，她依然躲在南方以南的温暖庭院，依偎着，与他共同入眠。

伊林抱着手机，在独自一人的冬日凌晨，沉沉入睡。

*

次日清晨，李伊林被表铃叫醒。是新年后的第一个工作日。

她平静的盯着天花板。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她利落起身，去冲热水澡。

*

步入利希斯大门，伊林在电梯厅遇到一些同事。她主动打招呼，互相道了新年快乐。

尽管大家心知肚明她身缠是非，依然维持表面体面。

进入工作区，才是真正考验的开始。好奇、厌恶、玩味、蔑视的目光装作若无其事般扫过，像一道道灼热光线，炙烤全身。

走过公共过道，伊林大方回应着每一个与她打照面的同事。她的心跳得又重又快，脑中扫过轻微眩晕，像有密密麻麻的针刺向后脑。

她快速走入独立办公室。关好门，在角落坐下后，伊林用双手怀抱胸口。

有一些过呼吸症状。她从抽屉里拿出纸袋捂住口鼻。

呼入。呼出。机械重复。

五分钟后，焦虑感渐渐散去。

伊林站起身，打开窗，看向更开阔的世界。

*

规律敲门声响起，是行政提醒去大会议室参加开工大会。

伊林微笑回复知道了。而后她再次深呼一口气。

她站起来，走出办公室，走到市场部工作区域。

戴晓娜与同事有说有笑走向大会议室。她看见伊林，像以往一样，一脸真诚，祝她新年快乐。

伊林强迫自己戴好面具，对她回以同样祝福。

这个李伊林曾经努力提拔的人，这个在公共舆论场手持尖刀不停刺向她的人，竟然在再见到她时，装得如此若无其事，纯真可人。

胃里再次升上呕吐感。伊林尽量平静去做深呼吸，呼入空气压制反胃感。

身边人三三两两边走边聊，走进大会议室。领导层已全部坐满。伊林看到，围绕着徐嘉理身边的市场部总监以及VP座位，已经没有她的位置。

她找了靠近墙边的位置站着。周围是售后部同事，平日里也不是很熟。对此时的伊林来说，这种陌生反而给了她自在。

*

“新年快乐。”

随着熟悉的声音，有人往她手里塞着什么。伊林转眼去看，是正在递给她巧克力的叶朗。

“谢谢。”周围嘈杂忽然不再令人心烦，而是变成了某种环境保护音。她剥开锡纸将甜食吞下。

“你脸色很不好，吃点甜的补补。”叶朗依然不看她。她的声音平静，好听。

“……中午一起吃饭。”伊林觉得她们像在闹市接头的地下间谍。

“没问题。”叶朗低声答应了她，而后在徐嘉理站起来致新年辞时向后站。伊林知道，叶朗不想让对方注意到她与自己的关系。

这并非避嫌，而是自保。在得到李伊林已经站稳的确认信息之前，叶朗会与她保持距离。

聪明的姑娘。

*

大会结束的很快。CEO与CMO在大群里发了红包。伊林趁所有人低头抢红包，提早走出大会议室，回到属于她的独立办公室。

打开工作邮箱，是一条来自莱恩·卡佩的日历邀约。下周五的全天日程，内容包括代言人独立条线深入讨论，以及“漫翼”系列新品内部调研会。

伊林接受日程，再次确认签证依旧在有效期，马上去看国际机酒。她想了想，没有通过公司差旅系统订票，而是用私人账户定好下周三起飞，下周六回。

如此……属于何屿的周末要顺延。伊林直接把回程机票目的地选为广州，同时延长请假时间至下一个周二。

*

刚在系统里申请年假，teams就跳出HR信息，请李伊林至对方办公室开内部会。

尽管HR没有明说，伊林心知肚明其会议性质。两种可能，一，内部调查她是否存在与何屿团队的利益输送。二，直接劝退。

被大规模网暴过后，现实侮辱在等着她。

伊林打开手机相册，看一看在阳光下放松惬意的何屿。

她关闭屏幕，站起身，去往另一个行刑室。

*

进入办公室，HR，内控，徐嘉理三位都在。伊林被礼貌让进办公桌对面，是三对一。

在对她进行简短寒暄之后，HR切入正题。她将狗仔爆料与网络热搜全部打印出来，形成一份分析材料。其中重点在于李伊林与何屿长达三年的恋爱关系，在利希斯决定签署何屿做代言人时，作为实际上的本项目主管人，李伊林从头到尾都没有主动向公司报备。在被狗仔爆料之后，利希斯作为品牌方被牵连其中，陷入被动。基于此，公司对李伊林有两个后续安排。第一，需调查她作为高级总监是否与何屿团队存在利益输送。第二，调查期间暂停李伊林一切工作，徐嘉理会将此事上报法国总部，等待总部人事反馈。

伊林对此无异议。代言人项目整体费用由徐嘉理本人拍板，立项走账均是戴晓娜操作，伊林实际无参与。后续TVC、线上传播、线下活动的立项走账亦由各自实际操作的传播组同事操作，伊林只负责向公司申请整体预算，以及把关产出质量。若这其中存在利益输送，那么也是与实际选择执行agency的具体传播组成员，不会走到后期进入的伊林这里。

这一执行流程，实际上徐嘉理最清楚。但他依然选择调查李伊林，为的不过是让“利益输送”这件事越描越黑。只要传出与何屿有恋爱关系的高级总监被公司内控调查利益输送，它的重点就不再在调查本身，而在于更狠戾的舆论导火索。

只是这一步棋走出去，戴晓娜也被牵连其中。伊林判断，在徐嘉理本轮势力圈定人选中，王景星是重点，戴晓娜会划给王景星做大头兵。是否牺牲她，给舆论再添一把火，要看李伊林的动向。

如果她扛不住压力，选择辞职，那么一切停止。如果李伊林“赖着不走”，则继续由戴晓娜打头阵，发起新一轮网络攻击。至于是否会将矛头转回戴晓娜本身，徐嘉理不会在意。

*

被暂停一切现有工作，伊林也只问了一句话：代管自己团队的是哪位。

不出所料，王景星。

或许她并没有藏住冷笑。徐嘉理的用人逻辑一直没有变过。尽管大市场部女性员工更多，直接汇报给他的总监与VP岗位却基本为男。李伊林曾是唯一一位有望升至VP的女性高管，现已被他清理出局。

伊林看向对面。这一时刻，坐在HR办公室里的徐嘉理，肉眼可见的心情很好。他终于除去了威胁力最大的眼中钉。

*

伊林决定做戏做全套。她需要在这段时间让徐嘉理完全放下防备。她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她装作非常沮丧，主动问出被暂停一切工作，自己是否可以不来公司，徐嘉理直接拒绝。他要让自尊心极强的李伊林每天在公司受刑，以逼迫她的主动离开。

伊林装作沮丧而气愤得接受这一切。在走出办公室之前，她故意赌气一般告诉徐嘉理，下周要请一周年假，请他批掉。

伊林没有等徐嘉理回复，径直走回办公室。为了让徐嘉理认为她已完全崩溃，付出的代价是让HR与内控均认为她自控能力差。

能否扳回这一局，李伊林的仅有筹码，在于法国总部。下一步，她需要给莱恩·卡佩留下靠谱、专业、坚韧的好印象。徐嘉理会在卡佩面前极力抹黑她，能否让这位并不是很熟悉的法国公子哥相信自己，伊林并没有十足把握。

好在，命运为她留有一线生机。在如此绝境里，给了她足够好的时间机遇，与资源后盾。

接下来她能倚靠的，是一路走来的韧劲，与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