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倒是不怎么恐惧。
虽然魂穿这事她实在想不出是怎么回事,但穿越就是一回生二回熟,现在的周澄完全能很淡定地接受自己的变化,即使长得像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跟自己长得像她反而更能适应,不会在看到自己的脸时吓一跳。
不过她有点不满意的是自己的新身体。
比起喝了启发药剂的“周澄2.0”,“三号”简直弱得像脆皮小鸡,来个人随便一推她都都能以头抢地。满级神装一朝卸下让周澄十分不习惯。
她没有继承三号的任何的记忆,这就导致了她在这里的生活简直一摸黑,感谢小阿九,这家伙在小时候居然是个好孩子,起码很听话,不仅听她的话,还听机械腿的话,格斗训练机械腿让他狠狠揍她,他是真下得去手。
“哗——”
烈日当空,周澄再次被阿九放倒在地,激起一阵黄沙。
阿九缓缓收势,陈述道:“三号,你又输了,身手比以前差好多。”
“我知道。”周澄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
她闭上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要归西了,只觉得浑身散架似的,疼得要死。
此时此刻她内心很安详,忽然觉得死了也不是不行。
这鬼日子着实没啥奔头。
这个鬼地方的恶劣程度居然更甚她在猩红搬尸。
组织选址直接坐落垃圾场旁边,训练场更是直接搬到大沙漠,她拖着三号这具未成年的身体,每天吃不饱饭还要从事繁重的劳动,干完活还要挨打,她甚至没有自由,哪都不能去,垃圾场捡垃圾都要固定区域!
这下真比包身工还要包身工了。她真的受不了了!
周澄无比后悔刚来焚场的那段时间她天天抱怨,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那会儿虽然还没入职搬尸,没钱买营养液饿得想死,但那时候起码□□是轻松且自由的啊!
周澄痛苦。
人就是贱!她现在甚至觉得被人追杀也好过在这里日复一日的煎熬。被人追杀好歹刺激,这里的生活就是纯折磨,苦行僧修行都不带这么整的。
她一个不会轻易会想到死的人,这会儿都想自杀重开了,反正看起来自己不会死,大不了再穿越一次。
可,先不说她还有没有下一次复活,如果再穿越还不如现在怎么办?
想到这里周澄心中一阵寒意。
这事不能细想,一想更是生活无望。
周澄闭着的眼睛感受到,前方忽然降下一片阴影,她睁眼,是阿九在她前面挡住了太阳。
“会被人发现。”阿九认真说道。
他说着,伸手把她拉起来。
他已经发现了她不是原来的三号。
“我会注意的。”
周澄借着他的力爬起来。
当然,她也早知道他发现了。
他们两个心照不宣,阿九没有开口问周澄是谁,她也乐得假装自己是原来的三号。
一个人的身上忽然发生的变化在外人看来其实再明显不过。
小到平常细微的表情,大到性格、处事方式……正如她一眼就能认出九号是阿九一样,三号的任何一点变化,在熟悉三号的人看来都会觉得违和。
打架,周澄还可以根据与肌肉反应和她原本的底子,跟对手过两招,可在三号人生里跟吃饭睡觉同样频繁的垃圾分类筛选,这样的技术活儿,她是真的不太行。看着放眼望去几乎包围了整个焚场东部的垃圾堆,周澄表示她只感觉到了无助。
回收废弃金属是个有壁垒的行业,跟只需要卖力气的搬尸工完全不同,从筛选到辨认,再到基础处理,她根本一窍不通,但提交不上足够分额的金属,她的食物份额就会被扣。
吃不饱和暴露自己不是三号的风险比起来,还是吃不饱更可怕一点。因为暴露不一定有啥后果,但吃不饱饭,下午的训练可能会死。
没办法,周澄花费了整整三天时间,在九号后面偷偷跟踪,才终于勉强记下了所有能用的到的废弃金属。勉强摆脱了因为提交的金属数量不够而被克扣口粮只能吃三分饱的窘境,至于为什么选他,而不选其他孩子——比起其他更不熟悉的人,小时候的阿九起码给她打过水,看起来不像十几年后的坑货。
然后……
小阿九不是坑货,但也不是蠢货。即使她做得再自然,他也不会察觉不到有人在跟踪他,于是她就水灵灵地暴露了。好心小阿九开始有意无意地放慢动作教她操作,打水的时候答应她顺便帮她打水、打架时还特意跟她组队,把她一顿好揍。
夕阳西下,夜晚再次笼罩大地,一声哨响过后,终于到了组织的晚饭时间。
排队领取营养液之后,孩子们三三两两结伴坐在角落里,把营养液大口大口喝光。
周澄看着举在手里空空如也的瓶子,不仅心中空虚,腹中也没饱,这营养液还有股汽油味。
她叹气:“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阿九平静地喝完最后一口:“再忍忍吧,还有不到半年我们就是12岁了,觉醒了异能,我们可以进焚场。”
“你以为进焚场的日子就会好过吗?”周澄转过头有气无力地说。
“会比现在好过。”阿九回答。
“……那倒是。”
阿九扭头看了周澄一眼,没再说话。
夜晚星幕低垂,晚间的组织难得有了热闹时刻,孩子们为了抢洗澡的水龙头各个跑得飞快,因为都是alpha,所以无论男女,洗澡都在敞开胸怀的大澡堂里洗,睡觉都在大通铺上睡,周澄每到此时就有了自己穿越到ABO世界的真实感。嗯,还有上厕所的时候。
她来到这里的第一天第一次上厕所才发现,一个alpha,除了脖子后面的突出的肉,原来下身是真有小老弟的,虽然特别小。
周澄:“……”虽然以前没有过,但并不妨碍此刻她觉得自己的自尊心被深深地伤到。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某些男人一提起“实力不行”“小与不小”就那么破防。
阿九起身也准备回去排队去洗澡了,沙地训练场上只有周澄,一如既往地假装自己是一具坐在地上不会动的死尸。
她每次都等大家都洗完了之后她再去洗。
不过阿九今天似乎是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
他看向周澄,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不去吗?”
周澄摇头:“现在不去。”
阿九更加犹豫了一点,脸上似乎都露出一点纠结:“你以前是beta?”
“……”
这是阿九第一次把她不是三号这个问题摆在明面上。
这么重大的掉马时刻,阿九居然问的是这么狗血的问题。
周澄大怒:“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omega !”
阿九丝毫没有冒犯到她的自觉,肯定道:“你不是。”
周澄觉得自己被侮辱了。虽然她不细心不可爱,不爱干净不整洁,但九号怎么就这么肯定这些世俗上形容omega 的美好词汇跟她没关系!
“滚滚滚,管你屁事!小屁孩问这么多做什么!”周澄恼羞成怒。
“所以你是beta吧。”阿九面对生气的周澄还是很淡定,眼神清澈而疑惑,耿直得有点傻气,“既然不是omega,为什么心理上过不去跟大家一起洗澡这一关?”
周澄真想说她们物种不一样,别随便乱猜她的性别,别瞎扯关系,可她知道不能说,憋了半天,吐出一句:“……beta 跟alpha 不一样!”
“是这样吗?”阿九终于迷茫了,他摇摇头,又坐回周澄旁边,“我没见过beta ,不知道。我一直以为beta 就是不会觉醒异能的alpha 。”
周澄很想搭话,但她原本也不是beta,着实说不出来beta 跟alpha 有什么区别,只好又重复说:“……不一样的。”
阿九看了她一眼,又沉默。
“听说四号已经有觉醒的迹象了。”他过了一会儿说。
“他要觉醒异能了?”对于这个把原主打死的四号周澄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在他挑衅她的时候非常手痒。
不过周澄有自知自明,她打不过四号。
“是,如果他觉醒了,就会直接毕业,进入焚场。”阿九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们是alpha,12岁之前大多数都会觉醒异能,可如果到了12岁还没有觉醒,就会被赶出组织,在沙漠里自生自灭。”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说。
周澄摇头:“这跟没有觉醒异能就要去死有什么区别。”
“是。”阿九低下头,双手环住膝盖,烈焰一般美丽的头发在黑夜的晕染下反而有种紫色的光泽,随着他垂头遮盖住黑色的眼睛。
“你担心你在12岁之前觉醒不了异能?”
周澄忽然明白了他的心情,也是,现在的阿九只是一个11岁的未成年,即使表现得再怎么成熟,即使他十几年后能搞出轰动焚场的大爆炸,现在也只是会担心以后能不能吃饱饭的小孩子。
“这你就放心吧,”周澄拍拍他的肩膀,淡定道,“以后你会有很强很厉害的异能的。”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
人,果然适应能力强得可怕,被生活搓圆捏扁,反而变得更加蓬松了。
周澄虽然一直很不高兴,但这几天下来,她对组织生活勉强居然也能适应了。
她组织的观感就是这么仰卧起坐,一会儿觉得还行,一会儿觉得不行,再适应适应觉得其实也可以。
感谢她初高中生的生活拔高了她忍耐力的上限,感谢焚场又挑战了她对痛苦的忍耐极限,现在她只要假装自己现在是又上一回学,心情平复得也就差不多了,她甚至有闲心自我安慰,组织也是蛮好的,也有比焚场强的地方,起码有水洗澡,虽然都是凉水。
沙漠的水很珍贵,以前在焚场洗澡很昂贵,但现在,此时此刻,这里的水免费,因为管理组织内务的舍管阿姨异能是水系,还是能力很强的那种,每天晚上翘着二郎腿,给百十来个小孩供水毫不费力。
自从那天跟阿九产生了alpha 跟beta 有什么区别的辩论后,此刻还不是毒夫的小不点阿九偶尔就会假装跟她有事要谈,让她最晚一个洗澡显得合情合理,在他的掩护下,组织里的小孩暂时还没有人发现她每次洗澡都是最后一个。
除了舍管。
“三号,你是三号,”舍管阿姨冷冷盯着她,不仅记住了她的名字,还记住了她的长相像,“说说吧,快一个周了,为什么每次都是最晚一个。你不知道洗漱都是有时间规定的?”
周澄:“……”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这种在学校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这合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