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 第77章 流露

“我这一身很好看吧？”陈露淇朝赵吉檀抬了抬腿，展示着自己，“我今天特地没卸妆哦。”

“好看……”赵吉檀糊弄着想把他抓走，但三番两次都被陈露淇逃走。

赵吉檀：“……”

“干什么呢？”陈露淇问他，“警察在和你谈判呢！”

“……你要是不回去，那我就先自己回去了。”赵吉檀不敢看他，但站在原地任由陈露淇摆布也不对，只好就地抿了抿嘴，接着就想转头。

陈露淇‘啪’地一声抓住他的手腕。赵吉檀吓了一跳，朝后踉跄了一步滑进陈露淇的怀里，一切都丝滑得像场梦。“……”

“你……”赵吉檀说，“你不热吗？”

陈露淇试图忍了一下，但没忍住，还是默默地扭头过去先‘噗’了一声，然后才转头回来，朝着赵吉檀说：“我不热。”

“不热你也放开我。”赵吉檀说，“我很热。”

陈露淇极具信念感地把一根手指摁在他嘴上，‘嘘’了一声。赵吉檀呼吸断了两秒，毫不开玩笑，他俩抱得死紧，赵吉檀甚至觉得陈露淇马上就把自己的骨头都给抠出来了。而且在这种时候，疼热都好说，赵吉檀一边在心里对着陈露淇的这一套发笑，一边又感觉自己的心怦怦狂跳了两下。

“谈什么？”赵吉檀只好问他。一边说一边把陈露淇的手从自己的嘴上扒拉开。

“我爱你。”陈露淇说。

赵吉檀：“……”

“你少来这一套……”赵吉檀只是听见那三个字，就感觉自己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也说不清是毛骨悚然还是不自在地推开陈露淇，浑身上下又冷又热的，好不热闹。

“我觉得……”陈露淇说，“我可以证明这一点了。”

“你要证明什么？”赵吉檀油盐不进地道。

“爱情啊！”陈露淇淡淡地道，“证明我们之间的确是爱情。”

赵吉檀：“……”

“你在偷笑吗？”陈露淇问。

其实赵吉檀更觉得自己是止不住想笑，虽然理论上他不应该笑。“我不知道……”所以赵吉檀最后还是搬出了自己的老一套——杀手锏，“我真的不知道……”

陈露淇低头望着他。他俩对视了不止一眼，赵吉檀不自觉地缩了一下，又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你怎么不知道呢？”陈露淇说，“是喜欢还是讨厌不都是由你自己决定的吗？”

“……我可以不喜欢也不讨厌啊。”赵吉檀慢吞吞地道。

“那怎么样才能让你喜欢呢？”陈露淇问，“我不是在追你吗？我的机会在哪里？”

赵吉檀又被他说得想笑，但一时也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

这太荒谬了。赵吉檀眨着眼睛，就算放四年前，赵吉檀也没想过追债这事竟然就这么‘轻飘飘’地过去了，虽然过程也算得上惨痛，但起码也没让赵吉檀彻底断绝生路，不过可能就是因为这下没断绝生路，以至于在赵吉檀的这块荒地上，竟然也长出来了一点点本来不该出来的苗头。

赵吉檀也是直到这一秒才发现原来自己是个保守派。过去虽然不堪回首，但因为已经在其中搅合太久了，赵吉檀也不想出来了。

他不太在意别人究竟支不支持他，喜不喜欢他了，那些都不能当饭吃，再怎么倒霉的事赵吉檀缓几年也就爬起来了，他不太需要别人来帮忙，别人一旦帮忙，赵吉檀还得琢磨怎么还回去，更累，何必呢。

当然……他也实在不需要……另一段新的感情。虽然偶尔也会感觉孤独，但那也是必然的，人都会觉得寂寞。这很正常。

可是——

赵吉檀一直不敢看陈露淇，他对着陈露淇说不出来‘不’，甚至多数情况下他觉得自己早就被陈露淇说动了，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赵吉檀还是只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和陈露淇在一起好幸福。如果能和陈露淇在一起那也不错啊。他真不想看见陈露淇和别人在一起。但是他也——也不想和陈露淇在一起。

如此相悖的四个念头竟然可以完美无瑕地全部共存于赵吉檀的脑子里。本身就是一种神奇。

赵吉檀在天台上和陈露淇对峙了一会，太阳也慢吞吞地下去，很快就有晚风从四面吹了上来，不久之后夏夜就会降临。

“如果我从这跳下去，你会后悔吗？”陈露淇问他。

赵吉檀无奈极了，好笑地也问他：“你还用得上威胁我啊？”

“你看上去不是挺喜欢我的吗？”陈露淇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天台边，只是手一撑，就有大半个身体要越过栏杆，赵吉檀在看见的瞬间心跳骤停，当即之后连风度都保持不住了，立刻大叫了一声：“喂！”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又不是在威胁你，你为什么连个答案都不愿意给我呢？”陈露淇对他说。

“……你这还不算威胁我？”赵吉檀一看见他站在那里就心神不宁，很快就冲过去，伸出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陈露淇的一条手臂。等抓住之后才稍稍安心。

“我又不是第一次站在这里。”陈露淇好笑道，“但我有一次真的跳下去了吗？”

“下来。”赵吉檀懒得再和他费口舌。

“你看，你这不是不想让我死吗？”陈露淇笑着说。

赵吉檀觉得他简直荒谬至极，也被活生生气笑了：“你下去问问……有谁真的想让你死？”

“那是现在，又不是以前。”陈露淇说，“以前可有太多人想让我死了。”

“你现在——”赵吉檀说，“最应该治一治的就是你的臆想症。”

“我顶多就是臆想。”陈露淇沉默了一会，才说，“比不上你，几年不到连孟婆汤都喝完了，前尘往事到这就通通不算了是吧？”

赵吉檀一愣。

“真头疼。”陈露淇一腿跨到栏杆之外，再一次把赵吉檀吓了个心脏骤停后喃喃道，“拍完这场戏以后我一定要休个长假。我的心好累。”

赵吉檀沉默了两秒，闭上眼睛重呼了一口气，接着才对他道：“快下来。这样太危险了。”

“我知道这样很危险。”陈露淇好笑地朝他伸手安抚道，“你不需要再重复了。但我也不会怎么样。我就算这样了又能怎样呢？”

就算他就这么又被狗仔抓拍一张，每天又喜提‘陈露淇疯癫’热搜，又能怎么样呢？陈露淇望着赵吉檀，一面知道他心里估计又在东怕西怕——什么都怕，怕第二天世界就毁灭了——但也始终希望赵吉檀还是趁早抬头看看眼前的这个新世界，如果天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那人可要怎么活啊！

东躲西藏也是一天，但坏事的发生难道会以人主观的臆想而转移吗？

“别死。”赵吉檀憋了半天只能憋出这么一句诚心地祝福，“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陈露淇：“……”

陈露淇无奈地朝着赵吉檀笑出来。“我不死。”他说，一边说，一边慢吞吞地把已经迈出去的那条腿重新跨回来，伸手朝着赵吉檀张开两条胳膊。

赵吉檀的两条胳膊也动了动，不过最后还是迟疑了。其实他也说不清这又是冥冥之中的那一股神秘力量擒住了他，但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最好就站在原地别动，站在原地起码不会让事情变得更糟。这是赵吉檀十几年以来留下来的生存本能。

赵吉檀绝望了。陈露淇还朝他伸着手，这简直就是一种折磨。往前走赵吉檀心惊肉跳，往后退也不对。他并不想往后退啊！

讲真的……

他和陈露淇之间非要用上‘喜欢’和‘爱’这么奢侈的词来描述吗？他俩只不过也就是恰好一起走了人生的某一段路，不论怎么算，也就那么短短两三年，非要就此把它和以后也牵扯上关系吗？

如果以后再失去了怎么办？

陈露淇走过来的瞬间，赵吉檀还想着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一了了之……不过他身上那股冥冥之中的力量实在太强了，强到赵吉檀眼睁睁地看着陈露淇过来，伸手抱住了自己。他虽然还是条件反射地浑身一颤，但一点也不想走。

“我们再在一起走一段路吧。”陈露淇轻声对他说，“别想那么多啦！”

“你说得真容易……”赵吉檀喃喃道。

陈露淇噗哧一声笑出来，摇头道：“事情不会再变得更糟了。它已经糟到头了！”

赵吉檀对陈露淇身上的味很熟悉，几乎是陈露淇抱紧他的瞬间，赵吉檀的眼睛就应声一红，眼泪滴得饱满分明。赵吉檀的鼻子比脑子用得更灵敏，脑子还在想为什么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抱了回去。

实际上不管陈露淇说什么不着四六的烂话，赵吉檀都觉得自己会信，就算陈露淇真从这跳下去，赵吉檀也会拍手叫好，说太好了，终于解脱了，做得好啊陈露淇！

他的脑子就只能负责警戒，但好像没法控制赵吉檀的心。赵吉檀的心早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他自己都不知道一切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之前，就已经在悄声说它觉得陈露淇很特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