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 第68章 人选敲定

陈露淇自认理亏，兀自耸了耸肩。但他没反应，赵吉檀反而在心头一落，他实在不擅长生别人的气，就算瞪眼过去，这种色厉内荏也维持不了多久。生气也很费时费力——赵吉檀也不想生气……

赵吉檀：“……”

陈露淇一见他就想笑：“你知道吗？你在想东西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真的很丰富？”他一边说一边也在自己的脸上比划了一番，接着又轻轻笑起来，拍了拍赵吉檀的后背。

赵吉檀：“……”

赵吉檀的心里又变成一团乱麻。“我不想跟你说话了……”赵吉檀说，“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他说话时，脸上挣扎的表情和镇定的声音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人。陈露淇一直觉得这项技能真的太神奇了，哪怕赵吉檀爆哭的时候，他的声线都不会变化太多，依旧平静得很。单听声音没人能猜得到赵吉檀究竟是怎么想的，但再一看赵吉檀的脸——他就会瞬间变得好懂……赵吉檀一直怕这怕那的，他要没这么多忧虑和胆怯，日子肯定能比现在再好过一百倍——

有人会因此借着这份胆怯趁机威胁赵吉檀，那自然也会有人一看见他皱眉头，自己也忍不住把头扭一边也悄悄叹气。陈露淇的两手撑在身后，一直定定地望着赵吉檀，又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喜欢赵吉檀吗？他爱赵吉檀吗？请问什么才是喜欢？什么才是爱呢？

哪怕陈露淇的本体真的是只五光十色的变色龙，此时此刻也难免抓耳挠腮，他身边的爱多得浩如烟海，他究竟应该模仿哪一种——才能以表诚心？

而他又是否真的就要这么向赵吉檀奉上真心呢？

但其实老天也没给陈露淇太多可以选择的余地，他人生中的选择和爱一样都只是看着声势浩大，实则能真正作出选择的空间实在不大。他好像必须得爱上赵吉檀，这就是上天注定的，因为陈露淇实在是——太寂寞了……

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出现第二个和赵吉檀一样和他一起经过之前噩梦三年的人了。即使真的还有，也必然不会再比赵吉檀忠心，比赵吉檀更加——

“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呗。”陈露淇冲他道，“难道你还能在我面前再说出什么更大逆不道的话来？”

赵吉檀好像老鼠一样一直见不得光还皱皱巴巴的心好像在突然之间就释然了。他想的确是这样，他已经想象不到自己还能如何的在陈露淇面前出丑了。这是事实。所以陈露淇才是安全的……

唉。

回家以后赵吉檀又回归天天开会，天天改计划书的日常中。唯一的变数就是陈露淇，赵吉檀真的怀疑他压根就没有沉心进紧锣密鼓的试镜准备中，每隔几个小时就进来看赵吉檀一眼，似乎在确认赵吉檀的死活。

“我要打电话……”这句话马上就变成赵吉檀的口头禅，然后就是下一句，“正好，顺便帮我接个咖啡……”

“你有没有好好的在准备？”

陈露淇拿走水杯又带着咖啡回来，在赵吉檀工作用的书房转了几圈才猛地倒下，安息般阖上眼睛，对赵吉檀说：“你实在没话对我讲可以不说的……你真的好厉害，就这么天天闷在屋里工作居然也熬得住？”

“要是觉得无聊就赶紧搬回自己家啊！”赵吉檀一边看热点热源的抓取，一边头也不抬地对他说。

“这是标准错答！”陈露淇大声地冲他说道。

赵吉檀：“……”

《潮汐上》第三轮试镜时，陈露淇抽中了和黄允珃搭戏，廖幡和何耀景在剧里对手戏不多，但每段都不太好演，首先他俩都有自己的立场，然后还要考虑前因后果，感情上需要有爆发点，主要他俩分别还是男一和男二，每个人都必须得有自己的高光点，而不能在对手戏中被搭戏的人给盖过去。

三轮试镜以后，竞演廖幡和何耀景的人都只剩下五六个，说明对出演这俩角色的个人片段来说，他们这些人是符合条件了。现在要筛的就是配合，究竟是哪一个何耀景和哪一个廖幡更配合呢？戚红要看得就是这个。

所有人都知道陈露淇和黄允珃在商业上的某些纠纷，但绝对猜不到他俩如今还有更棘手的东西在。不过感情纠葛归感情纠葛，等陈露淇和黄允珃一起站到台前时，他俩还是得恍然忘我地投入情境中，真的要演廖幡和何耀景这么一对曾经互相看好，如今也物是人非的警校兄弟。

这简直就是一场感情注定会相当复杂的大型狗血连环情景剧。哪怕是陈露淇在对戏时也黄允珃对视后互相斥责，一时间也忍不住精神恍惚，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借题发挥，还是真的对何耀景这个角色入戏了。

想必黄允珃也会是如此。演完之后的瞬间，戚红就对他俩身上的这种迷茫相当满意，一边鼓掌一边点头，说：“就是这种对自己不确定的迷茫！演得不错，你俩很适合做搭档嘛！”

对黄允珃这种纯认真努力型的科班演员来说，一听戚红这么说，自己反而更加混乱。作为一个认真的演员，从拿到剧本起写人物小传，分析人物前情提要，再到细化剧中人物真正的所处环境，设计相应的微小习惯——这就是一套非常完整的行为体系，把自己完全的抽离出去，再强迫自己进入一个崭新的壳子里去扮演一个崭新的角色——往往就是这一类演员不懈的追求。

有私情带入大概是对他们这类演员最严重的一种批评，结果戚红现在却夸他太棒了，要的就是你身上这种模糊不清的迷茫，它比你努力过后的那一连串东西都还要珍贵！

陈露淇反而对这种真假掺和不清的状态异常熟悉，但他也觉得好笑，接着也很快陷入沉默。真不知道这滑稽的一幕究竟从哪说起比较恰当。

这种演法在演技大全里被称作‘方法论’，导演渴望演员通过挖掘角色内心来唤起自己本身真实的情感，越是‘失控’越是‘混乱’，他们越认为这就是本真，这样的表演才越能真正的打动人心。

每当陈露淇越想规整自己的生活时，他身上天然的戏剧矛盾就越清晰，他越想往前走，身后越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向后拖着他的后腿。

戚红陆续又找了他们几次，试镜的人数一再精简，从六个人，变成四个，三个……黄允珃率先拿下廖幡的一番，不过在陈露淇和另个男演员间却还是迟迟难以抉择。“陈露淇的形象确实很好……”这是每次他们组内开会时都必提的一个开场白，如果只靠脸来选角，那何耀景这个角色大概从诞生的那刻起就已经属于‘陈露淇’了。

首先何耀景是警察，又是第一名毕业的天之骄子，身上气质又是冷淡高贵的……陈露淇貌似从出道起还没演过这么‘正’的角色。

“但他态度不行。”戚红说，“比起他这种演员，我更喜欢努力踏实一点的后辈。”

“也还好吧。没听说陈露淇耍大牌啊！”其他人面面相觑，嘀咕道。“如果您先入为主的对小陈有偏见——”编剧站出来说，“那我们可就真的谁也说服不了您了！”

“这是偏见吗？”戚红反问道。接着就自问自答：“他哪一点像正儿八经想演戏的样子？”

“但他也不像会卯足劲想搞砸的样子。”白清出乎意料地替陈露淇说了句话。作为天和这次派来的监督，天和在此前虽然不能说是真的也对戚红的选角作出了什么指示，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和陈露淇之间的恩怨，公司本身的持方还是相当明朗的，只不过这一点没人明说罢了。

“看来你们的口风也变了啊。”戚红意味深长地冲她道。白清又淡淡一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一点不好意思的扭捏都没有。“《潮汐上》的导演主要还是您……”白清轻轻地道，“您才是最后做决定的那个人！”

“这我可不敢当！”戚红也淡淡笑道。对《潮汐上》这部电影天和不可不谓是呕心沥血，所有投资和赞助都给齐了，最后肯定希望的还是名利双收。《潮汐上》的一番给了黄允珃，天和对这一点没什么好说的，但唯一令人有些担心的——即莫过于，黄允珃爆火那次的确是因为电影，可只是三番，近年来黄允珃几乎也没再有电影上映，虽然在电视剧的范围内成绩还算不错，但能否扛起《潮汐上》一番——却仍不好多说。

陈露淇的性格再怎么稀奇古怪，演电视剧再怎么漏洞百出，但在影圈的号召力观众还是认的。《肖夏》这么一个超小成本制作的青春电影最后竟然还能以九千万收官，投资回报率简直高得吓人。

恨归恨，爱归爱，当下对天和最划算的买卖当然还是莫过于让黄允珃坐稳一番，压陈露淇一头——然后再让陈露淇抗剧，以保这次天和的年度大计划得以平稳落地。

而戚红，虽然有名导头衔傍身，但在《秩序的红》《伶仃之影》过后，也已经有两部片子连续票房跳水，每个人都是流动的，如果戚红还想在下一部电影投资时拉到好一点的赞助，那《潮汐上》的票房他就不得不去考虑。

另个来竞演何耀景的男演员不能说是没有演技，也不能说是没有票房号召力，但两者综合再与陈露淇相比，那就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

态度？态度在这其中实在是太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