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 第63章 《潮汐上》

他还想再给黄允珃打过去，但每打过去一次，黄允珃都会立刻挂断，根本不接。赵吉檀一时头大如麻，直到站不住了才一瘸一拐地回了房间，但也一晚上没睡好，直到凌晨才勉强合眼，但一听见客厅就开门的动静，就立刻睁开眼睛。

没一会，陈露淇就悄悄打开他房间里的一条缝，从外朝里瞄了一眼。

赵吉檀刚好和他四目对视，他俩都像见鬼了一样，只一对眼便立刻躲开，陈露淇还在门外嘟囔了一声：“原来你也醒了……”

他走开又转了一圈，接着原路返回，靠着门外荡进来问赵吉檀：“你吃饭吗？”

赵吉檀确信这屋子里肚子饿得一定另有其人。赵吉檀朝后摸了摸手机，举起来朝陈露淇递了递。

微博的热搜还在持续争论，不久之后黄允珃的黑词条也上了#黄允珃富婆##黄允珃代言危机#广场上有两种力量正在极其明显地对冲，不一会社媒官方过来把他俩全给一起打包封号，呼吁所有吃瓜的人都理性上网，切莫真情实感。

但争论是无穷的，广场即战场，评论区仍旧吵得不可开交。

‘你tm的还好意思说，陈露淇一个电影出身的‘电影演员’，从出道之后有拍过一部好东西吗？哪部剧不是东一榔头西一斧头的？除了他的那张脸，他还有个屁！’

‘演员有脸还不够了？有脸已经是最对得起观众的一点了！不是你们在吵什么啊，不就是陈休假的时候半夜出去约会吗？我寻思这对clq来说还算得上是黑料？’

‘楼上哥哥d了！你说clq有精神病爱耍大牌脾气像狗一样也就算了，扯扯他跟戚红卖钩子也行，妈的什么东西啊，一大清早就挂热搜上，我点进来一看就这？’

‘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老是爱包庇垃圾现在的电影才拍成这样，一部比一部难看！’

‘好笑，黄允珃科班出身黄允珃演技一流黄允珃拍出什么绝世佳作了？赶紧捂着屁股向前跑吧！那代言再多掉点你看他守不守得住一线的边！’

……

战场之上绝对没人肯低头，网管一直在试图压制着双方火力，但谁也没想到这次竟然会吵得这么厉害。现在的问题就是谁都不肯先往后退一步，谢舟桥就只能和天和的公关组各自站在交/战/边境上和谈，就看谁先撑不住。

“就这么打下去绝对不行啊！”谢舟桥又给陈露淇打电话说，“除非你是真的不想混了。这影响也太恶/劣/了！”

陈露淇也在思索，但思来想去也实在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他一旦向后退，天和就会立刻杀上来，到时候要真在舆论关口弱了天和一头，对陈露淇来说又是后患无穷。当然这种情况永远是无解的，除非有一天陈露淇彻底消失，又或是天和彻底消失……

赵吉檀就坐在陈露淇身后的沙发上挂着耳机继续开会，白清正在雷厉风行地朝他们各组下任务，《潮汐上》的试镜初步拟定在三月下旬，地点在天和的某个摄影棚。到时候戚红会和编剧亲自来现场选男一男二，《潮汐上》继承了戚红一贯以来迅猛热烈的剧情喜好，作为刑侦悬疑类电影，最重要的戏份和人性挣扎也就在这男一和男二之间了。

男一廖幡，视觉年龄28-35岁，曾经是警校毕业的优等生一名，但在十年前的某场连环追凶案件中，家人不幸被凶手捕获，廖幡从此变得颓废、阴郁，成为了警察局有名的老混子……但实则内心热血难凉，从未放弃过为妹复仇，始终决心要逐破当年悬案。

男二何耀景，视觉年龄28-32岁，廖幡同一批毕业的优等生同学，生性克制、自律、不苟言笑、对待案件犯人极度认真乃至苛责，从进入警察局起便一路仕途平步青云，一直被人又恨又爱。

《潮汐上》的原名《功亏一篑》，讲述了十年前共同陷入某一起大案的同班同学廖幡和何耀景在危险与道义中做出了人生不同的选择，但最终殊途同归，终将正义带回人间——这么的一个故事。

赵吉檀看着群里发出来的那个试镜流程又发了一会的呆，眼下的风暴几乎就是可以预见的，黄允珃和陈露淇一定会相互制定某某策略，然后在试镜中拼尽全力——再然后——又是一场角逐。

当下真没什么好办法，所有的好东西必须都得靠抢才能得手，何况黄允珃和陈露淇也顶多算是目前为止胜率比较大的两个竞演者，难保不日又会出来什么新的黑马——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演员了。

赵吉檀甚至还自我反省了一下，他以往的工作之所以进行得顺利其实恰恰只是因为他就没把很多的演员真正当作一个人去看待，工作对赵吉檀来说就只是工作，天和给他派宣传任务，赵吉檀收到，然后提交方案，天和审核，通过后赵吉檀修改or执行——所有的步骤都不外如此。

可一旦要是给这个过程中的演员赋予一点点人的七情六欲，让赵吉檀也来亲身品鉴一下他们在竞演当中的内心究竟是多么的焦灼，那赵吉檀也没辙，他一样难受得要命，并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

他甚至可能比之前变得还弱，要放在以前，也许赵吉檀都还会想‘这怎么能不试呢’不试试那就不连希望都没有了吗？但现在赵吉檀却觉得其实也并非如此，有些东西有没有希望都无所谓，为了希望而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本来就是一种折磨。

但他不能阻扰别人想要得到……

赵吉檀随即又想。

陈露淇在赵吉檀家足不出户地待了三天，而后就去参加试镜。他貌似试图挣扎过，又貌似没有。其实这次试镜要竞演的两个角色陈露淇都不喜欢，但他还是挑了一个，说就是实在不甘心万一真让黄允珃轻松拿到心仪角色，那该怎么办！

陈露淇在车上翻了翻廖幡的试镜词，除了早起之后敷了个面膜以外，他真的什么都没准备。但他演廖幡简直太有优势，什么颓废、郁郁不得志、绝望——这种风格对陈露淇来说完全是统治区，现行娱乐圈内很难找出来比他更会演绝望的电影演员。

谢舟桥不和他在同一地方出发，只在试镜棚等他，等陈露淇一下车，谢舟桥就把他拉到旁边，一边走一边说：“你可得好好演啊，虽说这次我们的确也没抱太大的希望……但你起码让戚红留个好印象。”

陈露淇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和谢舟桥又对视了一眼，接着就被谢舟桥拍拍肩膀，好像运动员上场前教练给加油似的，谢舟桥抿嘴道：“……加油，我相信你！”

陈露淇：“……”

这不是陈露淇第一次参加公开海选，现场大概来了快六百多个试镜者，《潮汐上》主创团队准备了六个分组分别面试，大概给每个人两分钟的表演时间，如果一轮选拔合适，由此就可以进入第二轮。除了普通素人有意愿参加海选以外，当然也会有其他大小明星或演员同样来试镜，天和干脆就把他们这群人一股脑加塞至最后一个环节，让戚红亲自来试，如果戚红满意，那自然就能当主演。如果戚红不满意，被戚红否了，天和也不算掉人面子。

陈露淇一来就被天和的工作人员带来另一间空荡荡的会议室，让他坐在隔壁等就好了。陈露淇朝着他笑笑，接着就找了张椅子坐下，百无聊赖地再次翻开自己空荡荡的试镜台词本。

廖幡：何耀景，你以为你很能耐吗你？三十出头就当了支队队长，倍儿牛是吧！你看不起谁呢？你什么意思啊？别给脸不要！

廖幡：这个案子如果我不再坚持，它就不会再被人追究了，是，你们都能用追诉期限来说服自己，我做不到……我妹妹还在地里头等着我呢，我给她一个交待啊！（情绪激烈、大笑）我要是不给她交待，我不给她伸张正义，那谁还会管她？她一个人可该怎么办哪？

廖幡：（大怒）我还年轻，我还年轻个屁！

……

廖幡：（谄笑）王总，哟，这不是王总吗？您先来抽根烟，我再跟您细说这事可不是您想得这样的！都是手下的那些小屁孩们不听话，他们不认识您呀……

廖幡：您见笑了！您这说的是哪里话，我怎么会敢忤逆您啊！？这事我一定想办法……我（被打断）……

廖幡：（讥讽）这一帮老不死的东西！

……

廖幡：（失意）这事到底怎么回事……这事到底怎么回事！

廖幡：难道我真的做错了？可我错在哪？我错在哪？

……

剧组给配得试镜本分量很足，要求也多，几乎就把廖幡和何耀景是两个很复杂很复杂的人物，必须仔细琢磨才能啃得动放在了台面上，两分钟内谁也不可能把这上面所有的台词都过上一遍，最多演上两段——

那究竟是演哭呢？还是演笑呢？是演愤怒呢？还是失意呢？

这种主创留下的小巧思在这次试镜中处处可见，人生处处是考验，就连来试镜，内里的门道都一圈一圈的。陈露淇只翻了试镜本没一会，就立刻把它扔到一边，自己也随之站起来来到窗边呼吸新鲜空气，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休假休上瘾了的缘故，才三天过去，陈露淇就觉得自己也被传染上赵吉檀的恶习，现在他看着剧本也动不动就有一股想要作呕的**，不管这东西写得再怎么精彩绝伦，陈露淇都感觉它像裹脚布，恶臭得实在令人难以下咽。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陈露淇想，他真佩服以前的他自己，竟然能在每次进组前都把厚厚几沓的剧本全背得滚瓜烂熟，演哪部剧之前都会仔细写笔记、写人物小传……

敢问——他以前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陈露淇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