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 第47章 大难临头

和想得太多的赵吉檀相反，陈露淇反而什么都没想。他从看见赵宣扇赵吉檀的那一刻就心脏骤停，几乎毫不犹豫地就冲下去对赵宣还手了，如果不是管家和路佳发现得及时，连陈露淇自己都不确定他到底会不会直接把赵宣的头砸断。

看来那个家族性遗传的精神病的确是存在的……

陈露淇都不明白自己会在那一刻那么恨赵宣，举起凳子的刹那对他太容易。但陈露淇不后悔，他被警察带走的瞬间甚至还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坐牢对他来说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包括死亡。

陈露淇都死到临头了反倒一点都不害怕了。他还不是纯粹的疯子，他是可以认罪的。但临死之前，他还是希望自己能把赵宣和陈文庄一并带走……

赵吉檀完全被吓傻了，呆呆地望着陈露淇，颤抖着‘你’了半天，却只能发出一连串不成形的喘息。

陈露淇对着他喃喃道：“（这回我真的可以下地狱了）”

赵吉檀怎么舍得他下地狱，下一秒就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他的脖子，没一会眼泪又漱漱地落下来。啪嗒啪嗒。他的两条胳膊和腿都因为动作而变得生疼，但赵吉檀一刻也不想撒开陈露淇，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就抱着陈露淇不断发出呜咽的声音来。

如果陈露淇真是杀人未遂，那赵吉檀也是帮凶，他想。其实赵吉檀至今都想不明白陈露淇做错了什么，只不过这个世界给他和陈露淇的容错空间太小，而赵宣活得太长。如果早知道有今天，那晚赵吉檀就算被踢烂肚子他都绝对不可能就那么放弃挣扎，他绝对要反扑到最后一刻。

赵吉檀简直悔不当初。

赵宣是个长期的家暴惯犯，这个几乎没人看不出来，但对于自己为什么在晚上忽然动手打人，赵宣给得理由也相当理直气壮：我喝了酒，神智有点不清醒，没注意，没想到那是一个人。他最大的倚仗根本不是这套说辞，而是自己骨折的那条腿和他‘的确’没必要撒谎骗人的前因后果。

他和路佳才举办婚礼没多久，虽然两人约好没有领证，但也勉强算新婚燕尔，如果不是真的喝昏了头，又怎么可能在半夜对自己的亲儿子动手呢！

这案子本身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赵宣虽然指控陈露淇谋杀未遂，但说翻了天，那也是未遂，如果陈露淇真咬死了就吃下这口官司，那赵宣也没法，他总不可能也去真的弄死陈露淇。但如果陈露淇不想惹麻烦上身——那他就不是纯粹的无欲则刚，身边就难免会有苍蝇嗡嗡地时刻准备上来舔上两口这破了壳的臭鸡蛋。

陈露淇身上还有赵宣想要的东西，一切的起初可能的确是无心之过，但等时间缓缓推移，这案子反而愈发意味深长。

赵宣还是想要赵吉檀手里的那个信托。

现在赵吉檀的面前就有两条路，一条是仍然放弃挣扎，双手奉上这份签死的信托，之后不管赵宣怎么处置，这笔钱都和他没有关系了，另外就是死扛到底，也许赵吉檀越不妥协，赵宣反而才会高看他一眼。

‘我保陈露淇，不管赵宣想用什么理由和解我都接受’赵吉檀和律师说，‘在此基础上，再尽可能地多讨价还价一点吧。’

律师点了点头。一听有钱可以拿，赵宣那便即刻松口，双方重新进入谈判期。

在医院又躺了两天后，赵吉檀就回去继续赶自己的论文，他一刻也不能停，就因为这次的无妄之灾，赵吉檀已经错过了之前投递的某些面试，现在有一半都得重来，继续开始一个漫长的求职周期——如果一切顺利。

那天之后他和陈露淇的关系就怪极了。应该说是赵吉檀一见陈露淇就全身僵硬。他的暂时性失声也时好时坏，有时候赵吉檀能在晚上稍微发出一点声音来，但等第二天，一切就全部归零，他不管怎么用力都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医生劝他顺其自然，这本来就不是病变，纯粹是压抑过多。

赵吉檀还要考虑他的医药费他的存款、柏丽椿的信托找新房子毕业和求职……会感到压抑是对的，如果连这些都不能让他感觉到喘不过气来，那多半是疯了。

这事以后，路佳也没法继续留在别墅里，陈露淇帮她临时找了个酒店住，他俩有事要说，赵吉檀就借口自己去拿药先回避了，但临走前还是‘啪！’地一声脆响，赵吉檀能听见路佳在训斥陈露淇太冲动。

说实话，一切并没有好转，反而正在越变越糟——赵吉檀也在关注c先生病情那里的小道消息，推上早已各种猜测证据满天飞，有人说c先生已经没有公开露面整整八个月，看来这次真的是大病一场，还有人说他已经死了，只是陈氏没有声张，c先生已经秘密下葬了……

陈露淇的确太冲动……

赵吉檀早就没什么立场可言，大概也就是如果陈露淇要做什么，那他就默默支持好了。对于那天的吻，赵吉檀也接受度良好，他绝对是欣喜若狂远大于其他一切的，但究竟为什么致使陈露淇会这么做——赵吉檀也能帮他想好借口：可能就是忽然被抓心理上的压力太大，一时无法宣泄所以被吓倒了——

哈哈，人都会有被吓到的时候。

赵吉檀每天最幸福的时刻之一就是陈露淇给他带气泡水回来，尤其是满冰，他可以一边喝气泡水一边在太阳下山的时候写论文。多亏了陈露淇被吓倒，赵吉檀每天还能光明正大地和他拱在一起充电，陈露淇每回都会紧紧地抱着他，有时候——他俩好像真的像一对正在热恋的爱侣似的。

爱侣……

赵吉檀越想掌控生活的时候，生活反而越不可控，不管什么职业，想长久安稳地经营好都不容易，赵宣虽然拿到了赵吉檀手里的信托，并且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能现在就折现——但对于他的债款来说，居然也是杯水车薪。很难令人想象他究竟是捅了一个多么大的窟窿，以至于两千万都远远不够。

路佳在酒店住了几天以后，又被赵宣接走，说要回去继续和他一起生活。她还是不能死心，必须得相信赵宣一定会给自己约定中的一千万。

哪怕陈露淇一再重申赵宣根本就是一个骗子，路佳也仍咬牙坚持，她几乎也快要被逼疯了，即使赵宣是骗子，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不然在短期内她根本找不到下一个会给自己明确承诺一千万的下家，而陈文庄那边一旦下定决心，她就真的完蛋了。

时间越来越紧，路佳还没忘记自己最初的目的，她要拿到那一千万，然后带着陈露淇远走高飞。

陈露淇没多久后就彻底放弃劝她，但比起路佳那么努力地想要挽回一千万，陈露淇反而变得‘无所事事’起来。除了之前已经定好的拍摄以外，陈露淇不再和任何女孩出门，反而每天都尽可能地黏在赵吉檀身边，看着他写论文或者做其他的一点什么。

他和路佳约好要在一个月后出境，这期间不管路佳做什么陈露淇都随便她。

“（我不会出境的）”陈露淇冲赵吉檀说，“（你也不需要跟赵宣妥协，他也撑不了多久了，你再熬熬就过去了）”

虽然这时再说起这个早已为时过晚，但赵吉檀还是朝陈露淇笑笑，心想这两千万也算花得值。他早就快疯掉了，现在别说没到手的两千万对赵吉檀来说一文不值，他连每天还能睁开眼睛看见第二天的太阳都觉得是种奇迹。

赵吉檀都很难想象三年或者五年后的自己会怎样，他没什么好后悔的。

‘好好活着吧’赵吉檀对陈露淇说。他知道陈露淇身上也没多少钱了，路佳究竟能不能一个人出国还是一个未知，如果从最坏的情况来考虑——那这一切也只不过是另一场折磨的开始……

人不能太贪心，赵吉檀对自己说，如果陈露淇几个月前要了自己手里的八百万就好了，那样虽然不一定可以保障路佳从此以后就富贵一生，但起码也比现在强。他也是——所有自由宁静的生活都是虚无缥缈的，与其向往，不如先往明早的太阳看齐。

“（我——）”陈露淇盯着赵吉檀看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道，“（我不是在意气用事。我想得很明白，你相信我吧）”

‘我不是不相信你……’赵吉檀朝他摇摇头，也上手摸了摸他的脸，打字道，‘是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不管陈露淇有没有后手，赵吉檀都没有了，他忍受不了万一陈露淇翻车，那就花钱买平安，赵宣有没有两千万都捉襟见肘，可能他欠的债本身就是个无底洞，但起码陈露淇和他的这件事可以因为两千万永远的结束。

比起再和陈露淇讨论这些遥不可及的东西，赵吉檀其实更好奇一件事，他想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陈露淇：‘你说为什么那天晚上赵宣一定要打我呢？’

他究竟是真的喝醉了，没有看清我，还是本来就想好要趁机机会拿走信托？难道他对路佳的爱也是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