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 第45章 本性难移

赵吉檀刚一下车，手机里就有消息进来，嗡了一下。

陈露淇问他现在在哪？

路佳说什么都不用管她，她干什么都行，你不用管他！！

陈露淇飞快地发消息给他：你定位给我吧，我去找你。

赵吉檀见状心头反而缓了一下，接着又皱了下眉头，才把定位发过去。路佳还在笑眯眯地等着他来搀，赵吉檀顿了一下，就认命地过去扶着她回去，送佛送到西。赵宣因为工作的关系这几个月一直没空理他，今天他还自己找上门来，肯定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赵吉檀一边扶着路佳走，一边忍不住自嘲着想，可能他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离开赵宣一段时间，就难免觉得自己已经有些能力可以抵抗他了……

但一切也只限于他把脚伤的路佳送回去，一起吃饭什么的——赵吉檀就敬谢不敏了。因为也用不了多久——

赵吉檀在一路上都胡思乱想，路佳摁指纹锁时，他甚至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等‘啪嗒’一声，大门被推开，里面风平浪静——赵吉檀才又重新找回心跳。但不知不觉间，他还是情不自禁地起了一身冷汗。

赵吉檀恐惧赵宣早已变成本能，像老鼠一见猫就会落胆一样不可逆。让他去直面赵宣，还真的不如干脆让他一头撞在墙上然后晕过去。

“（快进来！）”路佳从里朝他招手。

“不了。”赵吉檀转身欲走，“我还是先……”

没人能懂赵吉檀一回头看见赵宣的那一刻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他全身在瞬间僵硬，两腿都情不自禁地软了一下，接着就是脸上燃起一片火辣辣的疼，不管过去多久，他被赵宣薅着头发一边往墙上撞一边扇巴掌时的场景都历历在目。

也许这种恐惧将会陪伴他终生了……

“哟。”赵宣也不像是能想到他会出现在此的表情，但很快就皮肉不笑地呵了一声，说，“稀客呀！”

“（赵宣！）”路佳不知道他俩之间的渊源，见赵宣的瞬间便两眼发亮，蝴蝶一样翩翩飞过去扑进他怀里，撒娇道，“（到底谁才是稀客！从婚礼以后我有多久没看见你啦！）”

赵宣则哈哈一笑，挽了挽她耳侧的头发，柔声道：“好啦，我现在不就回来了吗？”

赵吉檀好像吃了两百只小蟑螂一样心口已经泛起一股恶心。他究竟是做错了什么，才——“我先走了。”赵吉檀说，“我还有事——”

“你能有什么事？”赵宣笑了一声，“有什么事都先吃顿饭再走吧，你还不认识路阿姨吧？都这么大了别一点教养都没有……”

“我有很重要的事——”赵吉檀抿嘴道。

赵宣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路佳还没有注意，但赵吉檀已经很明显地在赵宣眼中看见了一丝丝威胁。无力登时间像洪水一样涌没了赵吉檀，那种彷佛无法抵抗地绝望似乎也重新席卷了他。

赵宣见赵吉檀和路佳完全是两副面孔，一听过一会路佳的儿子也要来，赵宣不仅没有立刻暴怒，反而露出一脸宠溺惊喜的表情来，嘴上不断地说着：“是吗？是吗？”

“（他也老大不小了，他也不听话）”路佳还嗔道，“（现在的小孩都这样吗！）”

“孩子都有自己的想法嘛，是好事！”赵宣乐呵呵地道。

他俩说着就互相搂着走进屋去，只留赵吉檀在门外脸色变化了好一会，然后才脚步沉重地跟了进去。

那天后半段的记忆，赵吉檀就变得很模糊了，他记忆中没过多久陈露淇就过来了，他们起初还在一起吃饭，赵宣一直对路佳和陈露淇很客气，他似乎真的变好了，即使陈露淇一直对他态度冷淡，赵宣也毫不介意，仍笑完了全场。

因为结束后时间也不早了，路佳就让陈露淇和赵吉檀都多待一晚，这没什么，第二天一早山上就会有公交车，他俩完全可以一起坐早班车下去。

一切都很平常，赵吉檀想赵宣可能真的受到了爱情的滋润，以至于脾气也变得平和了。他倒是不太记得自己都做了什么，赵吉檀晚上从房间里出来倒水，又一次和赵宣撞上——

比问候啊疑问啊争吵啊来得更快的是一巴掌。赵宣和他碰上纯属偶然，扇过来也是偶然，赵吉檀一点防备都没有，牙几乎是瞬间撞在了杯子上，然后就是一阵难言的酸痛，随着他的脸被扇到墙上的刹那，他的牙也开始流血了。

赵宣从很早以前就没法调节自己的愤怒，只要前一天有什么他不爽的事发生，赵吉檀就知道自己在第二天铁定遭殃，他可以因为任何理由而挨揍——

但那一天是他刚新婚不久！甚至是路佳和陈露淇还在……赵吉檀不敢相信，他以为起码——

赵宣起码会忌惮点什么！但也没有，赵吉檀照旧挨揍，他甚至记不清自己都做了什么。也许他也试图反抗过？但赵宣的力气很大，赵吉檀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一点都反抗不了，他被赵宣照着肚子狠狠地踢了一脚，一切就变得更糟了。

这简直就是一场彻头彻底的噩梦，无穷无尽的循环！

然后呢？

然后呢……

赵吉檀完全想不起来那晚的记忆，等再有记忆时，他已经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了，谁碰他赵吉檀都会身体猛地打颤，完全失控。赵吉檀觉得他的脑子依旧是清楚的，唯独身体不受控，抖得根本停不下来，他的眼睛看见却只像是在旁观，什么都做不了。

但他记得路佳也在叫，那晚太混乱了，陈露淇呢？陈露淇在哪？

在挨了第一下之后，赵吉檀再次挨打就已经不会再产生惊讶了，他的脑子可能在突如其来的袭击中还有点愣神，但两手已经能条件反射地抱头。挨打对赵吉檀来说真是一件注定会发生，但又不知道它究竟什么时候来的事……

‘怎么办……怎么办……’

赵吉檀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他这次挨得揍出奇的严重，恢复神智后甚至连两只手都抬不起来，全身上下哪怕只是抖动一下，有的关节都像是立刻会散架，霎时间便传来钝痛。

醒来时是路佳在旁边，她一见赵吉檀睁眼就扑过来，过了一会才说陈露淇还在警察局呢，得再等一会才能过来。

‘陈露淇怎么会在警察局？’赵吉檀费解地问她，但却只能发出一丝丝‘吼’‘啊’的声音来。

路佳没有说话，但脸上已经浮现出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灰败。她好像没说什么，但好像又把什么都说了。可赵吉檀不记得了，那晚发生了什么，他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难道在赵宣打他的时候陈露淇过来了吗？

赵吉檀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连这个都会忘记，再看见路佳失神的表情，他忽然感觉无与伦比的抱歉。看吧，这可又是一个大麻烦啊！赵吉檀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为什么所有东西一旦环环相扣，一切的结局都会走向悲剧？

一边想着，赵吉檀的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过了一会，医生过来告诉赵吉檀别担心，这种失声状况只是暂时的，他的发声器官并没有受损，等过几天因为太激动导致的神经错乱恢复以后，赵吉檀就可以重新发声。赵吉檀朝医生点点头。

等所有人走后，自己才又变得迷茫起来。赵吉檀像僵尸一样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路佳待了一会又出去，再过了一会吕姨也来了。吕姨一来就大叫一声：“（真是作孽！）”

她本来声音就像柏丽椿，一激动时尾音更像，赵吉檀瞬间浑身一颤，一时间更加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的脑子早已漂荡出肉身，没头没脑地只能在身体周遭乱打转。“（他怎么敢动得手！）”吕姨跺着脚过来安抚赵吉檀，手都不敢放在赵吉檀伤口上，就怕又不小心碰疼了他。

‘赵宣怎么样了——陈露淇怎么还没回来？’

赵吉檀尽量让自己的脑子去发现问题，让它一刻不停地运转起来，而免于沉浸在其他的情绪中。为了表示自己还能振作起来，赵吉檀还努力地朝吕姨挺了挺上半身。

但立刻就被吕姨重新摁回去，吕姨拍拍他，先是皱着眉头盯了他一会，才发现自己根本听不懂，只好掏出手机来，让赵吉檀打字。赵吉檀两只手各有两根手指被撞骨裂，带着支具打字时简直就像两根面条，形是支不起来的，一抬手就乱飞。

赵吉檀连看自己的手一眼都觉得厌烦，但吕姨在这，也只好咬着牙把字打出来了。

“（你不用关心他！）”吕姨看完便冲着赵吉檀说，“（你自己安心养伤就好！）”

‘到底怎么——了——’赵吉檀费力打道。

吕姨也露出难言的神情来，猛猛叹了口气，瞅着赵吉檀无奈道：“（小陈还手太重，那人渣要和小陈打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