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 第40章 中秋佳节

等吕姨调节了一通后，赵吉檀霎时间瞪向陈露淇，握拳问道：“……你怎么这么阴险？”

陈露淇学着古惑仔道歉，装模做样地在头上一抹，比了个两指枪冲赵吉檀说：“（不好意思哈——）”

赵吉檀忍无可忍地抓起抱枕扔进他怀里。陈露淇看着他生气，怒火掀起的浪花恐怕不足十厘米，别人如果生气那就是天降末日，世界海啸，赵吉檀生气——像雨天随人踩踏的小雨洼。

他俩的脾气其实都不差，陈露淇大叫请外援顶多也就是为了解话头，不至于真恶趣味到要看赵吉檀气急败坏。但就越是这样，陈露淇看着赵吉檀越觉得迷茫，他脾气稳定的根源就在‘工作’两字上，从以前到现在，陈露淇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只要把对面的某个人哄高兴了，那就有钱赚。

所以他必须稳定，他没有理由可以生气。但这项条款对于赵吉檀来说还生效吗？

陈露淇的思绪只飘了一瞬，再回头看赵吉檀时，他的气也已经消完了。赵吉檀怒了一瞬，扔过去的刹那就惊了，如今和陈露淇四目相对，刚想悄悄摸过去拽抱枕的手也随之一僵。

“（对不起）”陈露淇照例先找台阶下，自己道歉道，“（我只是在开玩笑……）”

“这个我看出来了！”赵吉檀羞赧地说了句，接着就把那个抱枕猛地拽回怀里，自己两手抱着说，“其实我在撒气……我最近有点烦。”

“我平时不会因为这个就生气的。”赵吉檀喃喃道，“不好意思。”

“（对不起）”陈露淇说，“（烦也是因为我……）”

“……”

这么说倒也……赵吉檀真的呼吸一窒，忽然有种吃了黄连般的狰狞。这么说真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通的，但让人想握拳的感觉却更重了。

不过……

赵吉檀很快又自我开解，露出一个微妙的笑来，朝陈露淇挥了挥手：“可能确实是这样。”

陈露淇：“……”

“中秋节快乐——”赵吉檀朝他轻松地道。那一刻赵吉檀简直感觉自己浑身一轻。可能这次中秋就会是他和陈露淇最后一次可以坐在一起过节的日子，与其想东想西地闹别扭，这次赵吉檀顺应本心，不如再抓紧机会朝陈露淇说两句好话。

能说‘我爱你’又何必要说‘我恨你’——

至于‘我爱你’究竟是不是真正的pure love，会不会只是当事人的一丝臆想，又能怎样。也无所谓了。

陈露淇的眼睛转了转，刚想要说点什么，吕姨就兴致勃勃地端着一盘新鲜出炉的玫瑰坚果月饼出来了：“（看！看！大成功！——小赵还没吃过玫瑰馅的月饼吧？）”

“完全没吃过……”赵吉檀连忙转身道，“我之前都没听过。”

“（正好来尝第一个！）”吕姨笑眯眯地用筷子给他戳出来了一个。“（你也来一个……）”吕姨接着对陈露淇道，“（过节怎么能哭丧着脸？）”

这一年的经济形势骤变，很多行业好像在一瞬间就进入‘寒冬’期，哪怕只听早间新闻和各个交易所的指数动荡，也足够让人察觉出一丝不安。有很多东西都在悄无声息地发生变化，赵吉檀勉强从一个实习的关口跳至下一个，所有都麻麻，差强人意。

赵吉檀早上还在分析lily家的企业是如何在跨国业务中实现良好进入当地本土市场这一环节的，当天晚上就从晚间报纸上看见了lily要和人订婚的消息——但她旁边的未婚夫却不是陈露淇，而是另一个名门企业之后。两人被记者抓拍到的表情连喜悦都算不上，统统黑着一张脸，直勾勾地盯着镜头看。

赵吉檀从看见报纸到抓起手机给陈露淇拨电话期间绝对不超过三分钟，手机的忙音在嘟嘟两声后，陈露淇便接起电话，语气竟然表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我好像失败了，bb猪。）”

“什么……”赵吉檀又一次被现实砸晕，对旁人口中的每一个字都很难理解了，“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lily投资失败了，最近经济很不好，她祖父就把她嫁给别人了）”陈露淇轻轻道，“（她好惨……）”

赵吉檀却焦急起来：“那你——”

“（可能有人命里就是带不了大钱啦）”陈露淇反而洒脱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还觉得这回松了一口气）”

“你松什么气……”

赵吉檀一下班就跑去找他，一进门看见陈露淇还在喝银耳汤，登时间气不打一处来。“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你竟然还喝得下去？”赵吉檀说出一句格外搞笑地暴怒台词来。

陈露淇也被震了一下，接着抬起一只手试探着作出call状，冲赵吉檀说：“……（不然我现在就跟lily打电话，告诉她我决定今晚就和她一起私奔？）”

赵吉檀：“……”

“你在说什么不着四六的东西！”赵吉檀过去轻轻推了他一把，感觉自己的心倏尔一下急了，鬼火连天，但又不知道究竟为什么急。他背着包在陈露淇周围来回转了几圈，脚步声带来一连串的踢踏声。

“那钱怎么办？那你该怎么办？”赵吉檀问。

“（我又是lily的真命天子，这么荒唐的婚事忽然中止，没准也是老天开眼？）”陈露淇却说，“（都比日后结婚以后才一地鸡毛来得好，可能老天也在劝lily住手吧——那我也没办法，就只能认栽咯）”

“我现在只想赶紧看见一个结局！”赵吉檀脱口而出。他心里的那股火马上就快要把他烧穿，赵吉檀每天都生活在这种不磊落的窃喜、经年不断的绝望和像坐过山车一样的起伏中，心脏马上就要骤停。

陈露淇又问他：“（为什么？）”

“我不知道——”赵吉檀跺脚道。他就像热锅上的那只蚂蚁，每天都生不如死了，却怎么也爬不出生活中的那个油锅。

陈露淇宛若被他传染，竟然也跟着抿了抿嘴，举起了手里的银耳汤，沉默地喝了好几口。

“……吕姨呢？”赵吉檀只见他喝汤，但家里却空荡荡的，吕姨完全不见踪影。

“（回家了）”陈露淇说，“（今天她老公出狱……）”

赵吉檀一愣，当即扭头看他。“（唉……）”陈露淇两手端着那个搪瓷缸，倏尔闭上眼睛，感叹了一句，“（好累。这日子真没活路）”

“都出‘狱’了……”赵吉檀皱着眉头道，“还回去干嘛？”

“（她没离婚当然得回去啊）”陈露淇说，“（不过临走前我给了她一点钱）”

“等一下！”赵吉檀忽然指着他的话问，“你的意思是吕姨真的走了——不会回来的那种？”

陈露淇闻言也慢悠悠地看向他，半晌后轻轻地笑了，说：“（是的）”

他居然还笑得出来……赵吉檀光是听听就感觉自己又要疯了，忽然之间语无伦次起来：“可是中秋节的时候还——怎么会这么突然！”

“（所以你要喝我亲手熬制的银耳汤吗？）”陈露淇先问他，而后把手里的瓷缸放下，自己换了条腿翘起来。

“不是……”赵吉檀愣愣地看着他，口齿都不清了，梦呓似的叹了一句，“吕姨……”

这也太突然了。甚至让人措手不及。“（你别转来转去了）”陈露淇无奈道，“（再怎么转也没用啊！）”

“你就这么让吕姨走了？”赵吉檀勉强捋清思绪，立刻冲陈露淇道，“你都说她老公是个混蛋了！”

这个问题他俩早在吕姨去警察署调解那天就说过了，吕姨要做什么都行，陈露淇会给她兜底。但说真的，要是她男人没问题的话，吕姨又何须要来陈露淇这桩小庙寄居？就是因为家里一直有人在惹事，所以才需要另一个人不停地修补。如今那个惹事的回来了，吕姨竟然也走了，赵吉檀无论怎么想，都这么这件事简直充满漏洞！

“（我没有办法让吕姨不走）”陈露淇说。“（我能用什么条件留得住吕姨呢？）”

“……”

“那也不能……”赵吉檀勉强道，“不说其他，光说让她回去——”

那该有多危险呀！但话又说回来，不管怎样这都是吕姨自己的选择，她选择要回的是她自己的家，仅凭外人的三言两语又能怎样呢？“为什么这事根本没有征兆！”赵吉檀懊恼道，“早知道的话……”

不对。即使早一点知道，其实也没差。事物发展不会受主观影响。赵吉檀也是病急乱投医，等说完一半又停住嘴，这回连转来转去的力气都没了。

“我们怎么都做不了？”赵吉檀自嘲起来，“就没一件事在预料之中！”

过了一会，赵吉檀又忽然朝陈露淇问道：“你说赵宣真的会给路佳钱吗？”

陈露淇只轻轻笑了一声，就转头趴在桌子道：“（我不知道）”

“（但是，）”他又说，“（bb猪，多亏有你在。不然今晚我就只能一个人待着了）”

“只有我陪着你能有什么好的？”赵吉檀真被他说得嘴角一抽，背身过来看向他，“你的要求倒还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