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 第27章 星探一

“（不行就是不行！）”直到他俩拐进下一条街，陈露淇仍不松口道，任由赵吉檀在他耳边汪来汪去，陈露淇也镇定心神，闭着眼睛就捂上耳朵，只当充耳不闻。

“你这样就没有意思了……”赵吉檀抓着他的胳膊道，“我本来可以直接问吕姨的，现在只是因为我尊重你才……”

陈露淇闻言便说‘（好好）’，冲赵吉檀脸对脸说道：“（那赵先生要不要今晚回去再问下吕姨我明天要去哪个社区服务中心呢？你看看吕姨会不会投敌咯？）”

赵吉檀当即跨脸道，拍着自己道：“我不是敌人啊……”

“……（你快要滑下去了）”陈露淇忽然道。但赵吉檀两脚全在地上，从哪谈及‘滑下去’一说——听他一说当即迷茫一瞬，接着就被陈露淇推搡着连连回退了几步。赵吉檀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后来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刻警觉地向陈露淇肩后环视，说，“难道又有什么人过来了吗？”

陈露淇已经把他推进一条狭长的后街里。

他俩都紧张了一会，但不一会跟在他俩身后的罪魁祸首就自投罗网，一个穿着休闲外套带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霎时间面带着疑惑走过来，还在陈露淇和赵吉檀消失的那条路口四处张望了一下。他俩躲在巷中的一个推车后，看见那个中年男子不禁同时一愣。

“那个混蛋叫来的帮凶？”赵吉檀无声地问陈露淇。

但陈露淇一脸懵，一边摇头一边又凝神望向了那个中年男子，可惜不管看几眼都很陌生，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他俩爬在一起朝外看，等那个中年男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巷口，才又对视一眼，互相皱了下眉头。

“（好啦，快回家，今天就这样）”陈露淇推了赵吉檀一把，说。

“你这日子过得未免也太艰苦了吧。”赵吉檀嘟囔着站起来，虽然走出了巷口，但仍朝外四处张望着，想知道刚才那个人去哪了。

“（能力越强，困难越多）”陈露淇张嘴就胡说八道着。

“我明天要和你一起去社区服务中心……”赵吉檀说，“是哪家社区服务中心？你不说的话，今晚我可就和你一起睡了。”

“（谁要和你一起睡……）”陈露淇的两只眼睛霎时睁大，反应巨大地向后退了半步。赵吉檀立刻有点难过，但想想还是忍了，先他一步转身就走，朝着陈露淇家的方向晃荡过去。

“（喂，不可以哈，不可以）”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陈露淇面色大惊地去抓赵吉檀的手腕，但被甩开，赵吉檀就当听不见。

赵吉檀都不知道他的反应怎么会那么大，看见陈露淇凑过来就朝他伸出一只手，把他俩分开道：“怎么了？大小姐的闺床还不许别人睡？”

“（你少阴阳怪气）”陈露淇没好气地说，“（就不许你睡）”

赵吉檀：“……”

赵吉檀：“……哼！”

“我就睡。”赵吉檀咬牙道。说这话时他还有点紧张，但和陈露淇斗鸡似的对视了一会后，陈露淇反而先转移视线，忽然就跑了。赵吉檀只用了零点一秒就猜出他卑鄙的技俩，立马紧随其后，扑腾着几下就想扯他衣服，让他休想先回家锁门。

“（哎呀，放手）”陈露淇被抓到后立刻道，“（你幼不幼稚？）”

“这叫性格坚韧百折不挠……”赵吉檀硬着头皮道。他说完就等着陈露淇笑，但等了一会竟然没等到，赵吉檀这才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偷瞄，结果却和陈露淇面面相觑，陈露淇当即哽着一口气又叹出一口气来。

“（你真要去？）”陈露淇表情严肃得好像赵吉檀下一秒就要上刀山下火海似的。

“我要是假的要去现在还用和你在这纠缠？”赵吉檀好笑地道。仍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就怕陈露淇下一秒就逃跑。

“（你真麻烦……）”陈露淇嘟囔道。

他俩又‘你拽着我，我抓着你’地僵持了好一会，陈露淇屡屡想把赵吉檀放在自己t恤上的手抓下来，可惜屡战屡败，午后的巷子里只有他俩在世界大战，世界其实一片寂静，但突然有陌生来客张嘴激动了一嘴：“（嗨嗨！我终于找到你啦！）”此番结界便在瞬间烟消云散。

“……”陈露淇和赵吉檀算是同是被惊吓了一番，不约而同地向外一蹦，这才惊慌失措地望向来人。陈露淇几乎是下一秒就把赵吉檀抓进怀里抱紧了。赵吉檀就这么再一次被无尽的芳香剂层层环绕，眨了眨眼睛，但奇迹般没有大叫出声。

“……（哈哈）”来人也被他俩吓一跳，过了一会才尬笑两声，摆手道，“（不要紧张，我不是坏人呀！）”

他说他是A社的模特星探，从某天第一眼见到陈露淇起便惊为天人，立刻下决心要在人海中把他找到，陈露淇这身高长相气质如果不当模特未免也太可惜！

陈露淇跟着他的介绍勉强点了几下头，接着就把赵吉檀在两手间甩出来，飞鱼产子般干脆利落，毫无怀念。星探的目光随着他走，落在赵吉檀脸上一样眼前一亮，登时雨露均沾，也笑呵呵地问赵吉檀：“（小帅哥，你也是！有没有兴趣当模特呀？）”

“我没有……”赵吉檀连忙摆手道，巴不得直接伸手挡住自己的脸。

“（那……）”

说了一圈，他的目光最终还是飘回大明湖畔的雨荷身上，期期艾艾地望向陈露淇。

“（我也不感兴趣）”陈露淇摆手道。

“但是……”

星探还想说点什么。但陈露淇又朝他摇了摇头，拉着赵吉檀已经准备走了。

“为什么不当模特？”赵吉檀一边被他推着走，一边诧异道，“这个赚得不是很多吗？”

陈露淇一边摇头一边叹气，他俩身后跟着的星探还穷追不舍，陈露淇快走了两步，最后又跑起来，临了临了赵吉檀才听见又一声叹气，陈露淇嘴里嘀咕着：“赚得不如赔得多。”

这听起来又是一段悲伤的往事……

赵吉檀看着陈露淇一下子又难过起来，伸手过去拍了拍他的手。

第二天赵吉檀如愿跟着陈露淇去了社区服务中心，志愿者的任务就是去定点的便利店把他们当天没卖完的便当或者其他面包都用框子捡出来，而后统一送回社区服务中心固定的节点，再派送给有需要的人。赵吉檀跟着陈露淇出发，看着他重复接收和装箱这样的行为，陈露淇做得又快又好，但和之前赵吉檀在学校看见他时的状态一样，如非必要，他从来不和任何一起‘劳作’的朋友聊天，即使明明有好人看上去就对他充满好奇。

赵吉檀帮他一起装面包，每装完一筐，他们就先送到车上一点，然后周而复始。大概真的有人也会因此而感到一丝宽慰吧！但其实陈露淇不信教，等志愿了结以后，他俩现在社区服务中心的某个祈祷厅歇了一会，有个慈眉善目的老嬷嬷过来感恩他们的付出。

连赵吉檀也在掌心被摁了一朵小红花，天地可鉴，这世上真的有圣光普照，真的有那么一刹那，赵吉檀感觉自己的灵魂也被净化过一场。

老嬷嬷看见陈露淇就过来摸了一下他的头，笑眯眯地说了句：“（今年也辛苦了。好久不见。）”

陈露淇抬头看了她一眼，其实还是有点不太适应自己被人揉头，但这一次陈露淇也没说什么，想了想就问老嬷嬷道：“（你的病好点了吗？）”

“（好转很多）”老嬷嬷自然地道，“（连去医院里输血都不用啦！）”

“（好啊……）”陈露淇干巴巴地接了一句，又说，“（为你庆祝！）”

“（当然）”老嬷嬷说，说话时目光又落到了赵吉檀身上，朝陈露淇问道，“（这是你的朋友吗？）”

“你好！”赵吉檀立刻和她抬手打招呼道。虽然他完全不知道这位是谁，但赵吉檀还是想尽可能地表现出和善来，手一直要抬不抬地举着，望向老嬷嬷的眼神还有点紧张——

“（你好……）”老嬷嬷朝他微微施礼。

“（他也不信教）”陈露淇说，“（他是跟着我过来帮忙的）”

老嬷嬷闻言点了点头。过来帮忙的人还有很多，有好多人都认识老嬷嬷，赵吉檀听见有人喊她‘mother玛丽亚’或者‘sister’。“（mother玛丽亚，好久不见啦）”他们也这么对老嬷嬷说，“（您的身体怎么样啦？还不错真是太好啦？我们过得还不错啦——这次能见到真是太好啦！）”

其实按理，赵吉檀应该问陈露淇点什么的，他俩本应该有无数次的机会互相问彼此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但统统跳过，赵吉檀等着陈露淇好奇自己，自己就会立刻出击。但后来发现陈露淇大概永远也不会问他了，陈露淇压根对他不感兴趣！

他觉得有点失落，但想想又觉得本该如此。这没什么好失落的。

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教义，任何一个人来安慰别人，就会冲着对方说，‘亲爱的，你面对自己要坦诚，你的心意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你可以实现自己的任何一个愿望！’可现实则往往相悖，陈露淇至今还没变成赵吉檀肚子里的某根蛔虫，还没对他敞开心扉。

今天小狗腿没来砸场，他俩就待在座位上各自坐了一会，相顾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