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脉予她 第5章 第 5 章

第5章走廊偶遇：一杯咖啡与一句问候

研讨会后的气氛，像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事暂时平息，空气中还残留着理念交锋的微尘。沈聿珩回到心外科，投入下一台手术的准备工作，试图用熟悉精确的操作流程驱散脑海中那些关于“气”、“瘀”的抽象概念。

然而，那些质疑和顾清涵从容不迫的回答，像背景音一样偶尔回响。她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病历和影像，但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萦绕着她。她需要咖啡因来集中精神。

傍晚时分，手术间隙，沈聿珩揉着有些发僵的后颈，走向位于门诊大楼和住院部连接处的员工咖啡厅。夕阳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给冰冷的医院廊道增添了一抹短暂的暖色。

就在她快要走到咖啡厅门口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旁边的中药房走了出来，手里还提着几包配好的草药。

是顾清涵。

她似乎也有些疲惫，微微低着头，额前的几缕碎发垂落，柔和了侧脸的线条。她走得很慢，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单纯地享受着这片刻的下班时光。

两人在走廊中段不期而遇。

几乎是同时，她们都抬起了头。

视线在空中相接，都闪过一丝短暂的意外。

沈聿珩看到顾清涵手里那几包用牛皮纸袋装着的、散发着浓郁草药气息的药材，下意识地，研讨会上那些关于“缺乏药理机制”的质疑又浮现出来。但莫名的，她并没有像在会上那样直接表达出来。

顾清涵则看到沈聿珩眼下的淡淡阴影和眉宇间残留的手术后的紧绷感。她想起了那天在急诊室，这位沈副主任是如何利落果决地从死神手里抢人。

短暂的沉默。空气里弥漫着咖啡的焦香和草药的清苦，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奇异地混合在一起。

“沈主任。”顾清涵率先开口，语气温和，带着一丝自然的笑意，“刚下手术？”

“嗯。”沈聿珩点了点头，目光从草药包上移开，落在顾清涵脸上，“顾医生来取药？”

“是啊，一位老患者的方子，过来看一下药材质量。”顾清涵举了举手中的药包，语气平常。

又是一小段沉默。研讨会上的辩论似乎给这次偶遇蒙上了一层微妙的尴尬。

沈聿珩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客气地问了一句：“需要咖啡吗？”她指了指近在咫尺的咖啡厅。这更像是一种出于同事间基本礼貌的客套，而非真正的邀请。

顾清涵微微一怔，随即笑着摇了摇头：“谢谢沈主任，不用了。我喝惯了茶，咖啡反而有点受不了。”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真诚地补充道：“今天研讨会上，谢谢您的提问。很犀利，但也让我有机会更清晰地表达中医的一些思路。”

沈聿珩没料到她会主动提起这个，而且态度如此坦然。她看着顾清涵清澈的眼睛，里面没有丝毫不悦或抵触，只有平和与一丝……求知？或者说，是希望被理解的坦诚。

这让她原本准备好的、带着距离感的回应噎在了喉咙里。

“学术讨论而已。”沈聿珩移开目光，语气放缓了些，“你的回答也很有条理。”她难得地给出了一个算不上夸奖但至少中性的评价。

“还有很多需要向沈主任和各位西医同仁学习的地方。”顾清涵谦逊地说，然后她看了看时间，“不耽误您休息了，我先回科室了。”

“好。”沈聿珩点头。

顾清涵对她笑了笑，提着药包，转身朝着中医科的方向走去。夕阳在她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草药的气息随着她的离开渐渐淡去。

沈聿珩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这才收回目光，走进咖啡厅。

“一杯美式，双份浓缩。”她对店员说。

拿着滚烫的咖啡，浓郁的苦涩香气涌入鼻腔，她却莫名地又想起了刚才那阵清苦的草药味，以及顾清涵离开时那个平和的笑容。

“条理清晰……”她低声重复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评价，喝了一口咖啡。理性的壁垒依然坚固，但似乎……裂开了一条微小的缝隙，足以让一丝不同于以往的好奇心探出头来。

这场走廊上短暂的、客套的偶遇，没有解决任何学术分歧，却意外地缓和了研讨会后那点无形的紧张。

一句简单的问候，一杯被拒绝的咖啡，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医学世界之间，一次无声的、略带生涩的试探性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