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医生 第6章 突破口—身体的记忆

第十三节：僵局与微光

接下来的两次咨询，进展缓慢得令人焦虑。

小泽依然准时出现，依然沉默、紧绷，像一只受惊的刺猬，将所有的柔软都藏在了坚硬的防御之下。有小五在场，他几乎不敢进行任何深入的自我暴露，对于小蛇关于“头晕”前兆或“睡觉”后细节的引导，他都以更深的沉默或含糊的“不记得”、“没什么”来回应。

咨询室里的空气常常凝固得如同胶质。小蛇努力维持着专业的共情与耐心，但内心不免升起一丝无力感。她知道，如果不能打破这层坚冰，不仅治疗无法推进，那个潜藏的“危险”也可能在咨询室之外的某个角落再次爆发。

“我对他的治疗一直是猜测人格治疗的，教他如何压制人格的出现可以短暂的控制，现在进展一直止步不前，我们得逼他一把”

小五皱眉阐述事实“高危险高回报，说实话你曾经最讨厌我这样”

小蛇浅笑“所以我理解你曾经选择的这种处理方式了”

小五则始终扮演着完美的助理角色，冷静记录，存在感降至最低，却又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守护着这场在悬崖边进行的对话。他私下告诉小蛇，他利用星穹的网络资源（在不触犯法律红线的前提下）进行的信息筛查，那几起可疑的非正常死亡事件，在时间和空间上，与小泽自述的“睡觉”周期存在某种模糊的对应，但缺乏决定性的证据链。

第十四节：突破口——身体的记忆

转机，发生在第四次联合咨询的中段。

那天的会谈依旧在僵持中度过。临近结束，小蛇尝试引导小泽进行一项简单的身体感知练习，希望能绕过他强大的心理防御，连接到一些被忽略的信息。

“小泽，如果你觉得可以，我们可以尝试一下。现在，请轻轻地闭上眼睛，不需要强迫自己，只是感受一下你的双手，它们放在哪里？是温暖的，还是冰凉的？手指是放松的，还是紧绷的？”

小泽犹豫了很久，才极其缓慢地、象征性地阖上了眼皮，但睫毛仍在剧烈颤抖。

“我……我的手，”他声音干涩，“在膝盖上……冷的。”

“很好，感受到那份冰凉。”小蛇的声音如同温柔的流水，“现在，慢慢地，将你的注意力移到你的手臂，肩膀……感受你衣服的质地……”

一切似乎都很平静。然而，当小蛇引导他将注意力缓缓移向脖颈和头部时，小泽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原本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抬起，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后颈，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苦的抽气声。

“呃……疼……”

小蛇和小五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小泽，哪里疼？是脖子后面吗？”小蛇立刻问道，语气保持稳定，但内心警铃大作。

“是……是这里……”小泽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蜷缩，“像……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很晕……来了……又要来了……”

小蛇立马拉开距离继续引导“小泽，看着我！”小蛇提高了音量，但并非命令，而是带着一种坚定的引导，“睁开眼睛，看着我！感受你的脚踩在地面上！用力踩！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房间里有什么？”

这是之前教过他的 grounding technique（接地技术）的强化版，旨在将他从即将失控的内部感觉中拉回现实。

与此同时，小五已经无声地站起身，处于高度警戒状态，确保一旦小泽行为失控，他能第一时间介入。

小泽在小蛇的引导下，艰难地睁开眼，眼神涣散而恐惧，他大口喘着气，依言用力踩着地面，视线慌乱地扫过房间：“桌子……椅子……窗……窗外的树……”

他的呼吸渐渐平复了一些，捂住后颈的手也稍微放松，但身体仍在微微发抖。

“很好，你做得非常好，小泽。”小蛇立刻给予强烈肯定，“你刚刚成功地把自己拉回来了。你感觉到的那股眩晕，它退去了，对吗？”

小泽虚弱地点了点头，脸上毫无血色，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你刚才说，‘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小蛇小心翼翼地追问，“这种感觉，以前‘睡觉’之前也有过吗？”

小泽茫然地回想，然后，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有时候……有。”

这次咨询，虽然没有得到言语上的直接信息，但那个捂住后颈的动作和“被扎”的形容，成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非语言的突破口。

“后颈……注射？”咨询结束后，小五立刻提出了最直接的假设，他的眼神锐利如鹰，“如果是这样，那很多事情就说得通了。‘头晕’、失去意识（所谓的睡觉）、醒来后极度疲惫，甚至可能存在的暴力行为，如果是被注射了某种药物，这一切生理反应都能找到解释。”

第十四节：突破口——身体的记忆

小五走到白板前，开始快速勾勒关系图，“假设有一个‘X’，他通过某种方式控制了小泽。利用注射药物使小泽失去意识，并可能被引导执行某些指令，比如…处理掉某些‘麻烦’——那些社会边缘人员。事后，药物代谢，小泽醒来，只留下模糊的‘噩梦’记忆和身体的极度疲惫。”

小蛇却蹙紧了眉头，提出了质疑：“等一下，小五。这个推论在生理症状上说得通，但动机和行为逻辑上有问题。小泽只是一个19岁的孩子，性格怯懦，身体素质绝非优势。让这样一个孩子去处理‘麻烦’，哪怕目标是更弱势的流浪汉，从效率和可靠性上看，都太不合常理。而且，如果‘X’的目标是那些边缘人员，这更像是……某种无差别的清除？纯粹的心理变态？” 她无法将这种带有系统性的恶意，与眼前这个惶恐的少年联系起来的“工具”。

小五停下笔，沉思了片刻。小蛇的质疑切中了要害，他的推论在“如何执行”和“为何选择小泽”上存在漏洞。“你说得对，”他承认，“我可能过于聚焦在解释现象本身，忽略了行为逻辑。让小泽作为执行者，风险高且效率低。但是，‘后颈被扎’的体感和随之而来的意识丧失，药物控制依然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

他看向小蛇，眼神依旧坚定，但调整了方向：“那么，也许小泽的作用，并非‘执行者’，而是……‘载体’？或者他本身，就是目标的一部分？我们必须找到证据。”他用笔重点圈住了白板上的“后颈”和“药物”两个词，“下一次，如果他再有类似反应，我需要想办法确认他后颈是否有针孔或其它痕迹。同时，我会调整调查方向，不再仅仅盯着死亡事件本身，开始排查近期本市地下药品流通，特别是效果类似、能导致意识丧失和顺行性遗忘的药物。至于行为逻辑……或许等我们弄清楚他体内被注入了什么，才能倒推出‘X’的真正目的。”

第十六节：双线并进

就这样，两人明确了新的分工。小五带着修正后的方向，利用他的资源和网络，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城市更阴暗的层面，调查那些游走在阴影中的药物和信息。他变得更加沉默，有时会深夜才归，身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气息。

而小蛇，则继续坚守在咨询室这片战场。她反复聆听与小泽每一次会谈的录音，不放过任何一丝语调的起伏、每一次沉默的间隙。她试图在这些声音的碎片里，拼凑出小泽被恐惧掩盖的过去，或者寻找任何可能指向“X”的蛛丝马迹。她注意到，小泽在提到“睡觉”前偶尔会无意识地摩挲自己的左腕，像是在确认什么东西的存在，又或者，那里曾长期佩戴过什么。

咨询仍在继续。小泽似乎也隐约感觉到，小五的“助理”身份并非那么简单，但他内心的求助本能，以及对小蛇逐渐产生的一丝微弱的信任，让他还是选择了留下。只是，那层坚冰，依然厚重。

小蛇知道，下一次咨询至关重要。她需要找到一个极其自然且不引发警觉的方式，引导小五有机会确认小泽后颈的状况。这如同一场精密的心理手术，既要保护小泽脆弱的信任，又要获取可能决定真相的关键证据。空气里，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紧张。真相，仿佛隔着一层薄薄的纱，等待着被一只精准的手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