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医生 第2章 暗涌，奇怪的病人

这位新来访者叫小泽，19岁，预约时只含糊地说“情绪问题”。然而初次见面，他就给小蛇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第一节：凝固的沉默

小泽低着头，厚重的黑发像帘幕一样遮住了他的眼睛，一副黑框眼镜滑落在鼻翼中段。他穿着一件与季节不符的厚实连帽衫，袖口磨损起球，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封闭和疏于打理的气息。

“小泽，你好。”小蛇用她惯常温和、平稳的语调开启对话，“在预约时，你提到最近有些情绪上的困扰，愿意和我多聊聊吗？”

没有回应。小泽只是把头埋得更低，手指紧张地抠着裤缝。

小蛇没有催促，耐心地等待，同时仔细观察。长期的职业训练让她习惯从细节入手：过长的头发是一种自我隐藏，过厚的衣物可能意味着对世界的防备，或者……对自身体温感知的异常？这种极度的紧张，远超普通的社交恐惧。

“在这里，你可以完全放心。任何你想说的话，我都会认真倾听。”小蛇再次尝试，将声音放得更柔。

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就在小蛇准备换一种方式引导时，小泽突然开口了，声音微弱、颤抖，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

“我……我想看病。我害怕……害怕人躺下起不来。”

这没头没脑、语义模糊的话让小蛇微微一怔。她迅速调整状态，试图理清：“害怕‘起不来’是什么意思？是指害怕做梦醒不来吗，或者害怕失眠吗？”她猜测可能与睡眠障碍有关。

“不……不是睡觉，”小泽猛地摇头，声音带上了些许焦躁，“是……是再也不能醒了！”

第二节：死亡的凝视

“再也醒不过来”——这个词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咨询室里故作平静的氛围。小蛇的神经瞬间绷紧，多年的职业直觉在他脑中拉响了警报。她身体微微后倾，语气变得更加谨慎，一字一句地确认：

“你害怕的，是‘死亡’吗？”

这句话像按下了某个开关。小泽猛地抬起头，第一次直视小蛇。厚重的刘海下，那双眼睛空洞、无神，仿佛两个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里面没有任何情绪波澜，只有一片死寂。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小蛇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头皮微微发麻。

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到桌下，凭借肌肉记忆摸到手机，快速点开了预设的舒缓音乐播放列表。空灵、宁静的钢琴曲缓缓流淌出来，试图驱散空气中凝聚的紧张。

“现在氛围有点紧张，我们放点音乐，放松一下。”小蛇解释道，同时咽下口中因紧张而产生的少许唾液。她的咨询室装有三个隐蔽摄像头和两个高灵敏度录音设备，安全措施完备，但面对可能存在的直接性的人身威胁，这些设备也只是事后保障。报警的念头一闪而过，但她担心任何刺激性的举动都可能引爆眼前这个极不稳定的青年。

小泽似乎没有在意音乐，他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小蛇，用平板无波的语调确认了那个最坏的猜想：“是的，再也醒不过来。死了。”

第三节：骇人的自白

小蛇的心跳开始加速，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就在她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应对策略时，小泽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恐惧。他慌乱地摆动双手，语气变得急切，试图辩解：

“不！别，别害怕！我……我不是坏人！我，我经常……经常睡觉，醒了……就有人躺在自己面前……都是，死了。”

这段话信息量巨大且骇人。小蛇感到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她抓住关键词，谨慎地追问，试图拼凑出真相的轮廓：“你所说的‘经常睡觉’，是指普通的睡眠，还是……某种失去意识的状态？你醒来后，会发现身边有……尸体？”

一个大胆而可怕的猜想在小蛇脑中形成：解离性身份障碍（俗称双重人格）？在主人格“睡觉”（失去意识）时，一个具有攻击性的替代人格苏醒并实施了暴力行为？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眼前这个看似懦弱、惶恐的小泽，其体内可能潜藏着一个极度危险的“他者”。催眠治疗或许是探明真相的手段，但在情况未明、缺乏足够信任和保障的情况下，贸然进行催眠是极其危险和不专业的，可能唤醒那个潜在的“他”，甚至引火烧身。

第四节：谨慎的决断

小蛇迅速做出了决定。她必须终止这次会谈，既要保证自身安全，也要为后续干预留下空间。她不能让小泽感到被拒绝，否则可能永远失去帮助他（以及防范潜在风险）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恢复之前的平稳，尽管内心已是惊涛骇浪。“小泽，谢谢你今天的信任，愿意告诉我这些。”她尽量让语气显得真诚，“今天我们的时间差不多了，我对你的情况有了初步的了解。”

她将自己的名片轻轻推到小泽面前，“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根据你刚才谈到的情况，我建议我们建立一个稳定的咨询关系。以后每周三这个时间，你可以过来，我们会进行更系统、深入的评估和治疗。你看可以吗？”

小泽茫然地看着名片，又看了看小蛇，最终缓缓地点了点头，重新变回了那个沉默、畏缩的样子。

将小泽送出门后，小蛇轻轻关上咨询室的门，背靠着门板，才允许自己显露出真实的反应。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抬手抹去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刚才那短短的几十分钟，其心理消耗远超她面对过的任何一场网络攻防战。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个穿着厚重卫衣的瘦削身影消失在街角，内心充满了沉重与矛盾。这不仅仅是一个复杂的心理病例，更可能牵扯到未揭的罪案。她深知，下一次会面，将是一场走入未知黑暗的、真正的冒险。而她知道，今晚，她需要和小五好好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