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魂 第5章 第 5 章

意识游荡在世界之外，这世界唯我存在。

识不尽的白，突然燃起一场燎原大火，将我湮灭，火舌也燃尽了这个世界。

沈听惊醒，额头上、身体上满是虚汗，眼神由发散逐渐聚焦，盯着一点，静静坐在晨光朦胧的床边。

……

“那家伙还没来？怎么起的这么慢？”徐朗提着一兜包子在十六楼大厅晃荡，昨晚虽然因为嘴欠被迫加班，但精神看起来还不错，吃的同时还不忘往零一手里塞一个。

零一捏住包子道：“先不管他，我们今天去警局。”

徐朗边吃边摇头道：“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我要上班，他却可以睡大觉。”

零一摇头，拍徐朗肩膀道：“走了。”

徐朗回头看零一，用另一只没吃包子的手揽住零一肩膀向外走。

零一晶蓝色的眼眸盯着手中包子，咬了一口。

二人走后不久，沈听扶着楼梯慢悠悠从楼上下来，边走边打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此时大厅充斥着晨时的宁静，刚刚来上班的警员们坐在自己工作区域静静整理材料，键盘敲击声、纸张翻页声、饮水机声、喝水声、不时的走动声交织在一起。

沈听假装不经意，摸头走到一个工位旁，手抬起，犹豫下，还是敲响了桌面。

桌子旁一位女警抬头，巴掌大的鹅蛋脸，马尾辫，大眼睛疑惑的盯着沈听。

沈听讪笑着开口道：“那个，请问，你们白……白老大现在在哪？”

女警指向一条走廊里面道：“往里走看到门牌子上标着‘灵异局大队长’的牌子，就是了，”她悄悄提醒道，“记得敲门。”

沈听比了个‘OK’的手势，就向里走。

女警拿蓝色的文件夹挡住自己脸，目视沈听远去，随后赶紧伸手招呼旁边的同事道：“那位帅哥谁啊，你们见过没有？”

有个人搭腔道：“昨晚你不在，这人是昨晚被白队带回来的，不知道为什么。”

“徐朗那个大嘴巴子今天没来？你们没问他？”女警好奇极了，大眼睛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来了，不过就在大厅站了下，就和零一副队走了。”

女警缓慢摸着下巴严肃道：“有猫腻。”

旁边搭腔的人忍不住道：“你找好材料没，这我位置。”

女警抬头，尴尬笑了下，正收拾着材料准备走，远处就一嗓子喊来：“祝司，我要你找的东西怎么还没给我？”

祝司赶紧拿上材料跑向声源处，边跑边回应道：“师父我错了，这不就来了嘛。”

沈听沿着走廊走，终于看到了牌子，想了想，还是敲了下门。

给你个面子。

“请进。”

室内，阳光从窗外透来，铺洒在红木地板和桌面上，同时把白潮生拢成了一团，沉在柔和的光里。他左手不自觉摸着鼻梁，低着头，墨黑的眼睛被光染得仿佛也带了层金黄色，鼻梁向背光的一面脸投下阴影，右手翻材料，长发未扎，就这样披散在肩膀上，整个人与光同静。

沈听盯着看了三秒才想起用自己嗓子，咳了声开口道：“我什么时候去做测试？”

白潮生抬头，没直接回应问题，反问了句：“吃早饭了吗？”

沈听疑惑摇头：“这有关系？”

白潮生合上材料，起身道：“怕等会儿你受不住。”

“我受不住？什么测试这么神秘？”沈听抱臂靠在门框上。

白潮生合上笔盖站起，将椅子推进桌子里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跟我去吃饭吧。”

沈听想，神神秘秘。

…………

去吃完饭后不久，沈听就被白潮生领进一间全黑的房间，伸手不见五指。沈听第一次这么直观的感受到，黑。

白潮生关闭房间门，隔绝了最后一丝光亮。

仿佛隔绝了与世界最后一抹联系。

沈听凭感觉回头道：“这是哪里？”

没人回答他，仿佛最后一丝关门的声音已经是他听到世界最后的言语。

“白潮生？”

没人回答。

沈听疑惑的又喊了一次：“白潮生？”

仍然是无人回答。

“白潮生？！”

沈听几乎有些怒意了。

然而还是没人回答他，他又叫了很多声，还是无人回应。他凭记忆原路退到门边，企图打开门锁，然而徒劳无功——他发现门锁不见了。

世界出奇的安静，沈听感觉自己仿佛进入另外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

他猛地一拍向暗黑的墙，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盘腿坐下，静静闭上眼睛。

而后是长久的静默。

不知过了多久。

视觉被剥夺，取而代之的是触觉、听觉、嗅觉的敏锐。沈听深呼吸，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越是这么做，心跳声就愈发明显，连带着身体某处的肌肉开始抽动，耳朵开始在意空气中细小的空气流动声。

沈听握拳砸向地板，‘砰’一声，粉碎虚伪的宁静。

“白潮生，我不知道你玩什么把戏，总之现在，你给我滚出来？！”

房间内只有他自己的声音，显得如此空旷。

时间在意识中流逝。

不能这么干等着，不然会渐渐失去对身体的感知。

他从打坐改为双腿趴下，双手支撑身体，疯狂用手捶向地板，然而什么都看不到，连自己手在何处都只能靠疼痛感知。

捶了好久，期间也站起来用脚跺地面跺了很久，直到筋疲力尽，整个人仰躺在地板上。

时间已经过了多久了？

盛大恐慌席卷而来，蚕食理智。

沈听，冷静。

不，我冷静不下来。

感受自己，不要迷失自己的存在。

感受……感受……

沈听静下来，由感受自己四肢，到感受肌肉，再到感受末端神经。

一切都变得更敏感了起来。

一条链子的破空声传来，在即将袭击到沈听面部的时候，他敏锐的抓住链子，一把扯住。

“混蛋。”沈听骂出声。

链子消失了。

沈听一下子爬了起来，然而房间又恢复了一潭死水的静寂。

脚踝突然被扎了一下，沈听抬脚，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向下摸，摸到了黑色的锁链。

“该死。”他双手摸上锁链，用力把锁链往自己这边拉，“行，你不出来是吧，那我就把你拉过来。”

刚一使劲，双臂就被另外的锁链缠上，后背与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贴的紧紧的。

不光后背，连大腿、腰部都被缠的紧紧的，连嘴都被一条黑色像布样的东西遮上。

一秒、两秒……一分、两分……时间在意识中被无限延长，永恒的黑暗让时间都变得虚无，连自己意识都变得不可信了起来。

在黑色幕布前，沈听眼前逐渐开始倒放很多画面，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人脸都在影布上变得清晰，迈着倒退的步伐，走向时间另一端……火舌侵吞了所有，所有的人都被燃烧殆尽，余烬散落漫天，为死亡的人送行，当亡灵路途最后的陪伴。

沈听迷散在火海中，踯躅四望，耳鸣声不绝。

一个小男孩的抽噎声响起，在漫天灰烬飘零的火场里，他站在那里，悲伤的和沈听对视。

耳鸣的症状更严重了，视野也不甚清晰起来。

——轰

沈听堕入了一片虚无——他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无尽的黑暗轰然破碎，一道光从沈听身上炸开，光点逃逸在房间各处，沈听仿佛躺在银河里。

黑色锁链被光吞噬，沈听被光托举了起来，睁眼，是满目的冷漠。

“出来了？”白潮生从黑暗中踏出，二人之间，形成明显的楚河汉界。

沈听伸手，一束光从他手中射出，直击白潮生面门。

白潮生闪到沈听身后，在他耳旁道：“其实我很好奇，为什么你昨晚那么想杀了我？”

光轰然炸开，将白潮生弹开。

沈听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想杀了你，怪就怪，你长了一张这么讨人厌的脸。”

白潮生眼神一凛，暗火在他指尖绽放。

“那就试试你能不能杀了我。”

刹那——光与暗交织，极致的炽热与阴冷碰撞，两点不断变换位置，扩大或缩小自己所占的地界，直至对峙不动，明暗平分秋色，各占据二分之一地界。

两人脸对脸互相盯着对方，一方淡然冷漠，一方严肃锐利，彼此都撞进彼此双瞳，呼吸纠缠在一起。

……

天花板上灯光亮起，白潮生扶着墙壁坐下，抬头看着天花板的灯，经过一番鏖战后，现在直视都觉得不是很刺眼。歇了会儿，扶墙站起，慢慢走向躺在地上的沈听，手伸到他脖子和腿弯处，使劲，打横抱把他抱起，盯着看他的脸，白皙的皮肤萦绕着一层薄红。

锁链拉开门锁，他抱着他走出门，拐向门外走廊，走向楼梯，把沈听放在他房间床上。

当晚，沈听发起了高烧。

白潮生摸向他额头，皱眉，去外面提了个医药箱进来。打开药箱盖，把温度计取出，捏住他下巴，把温度计含在他口腔里。

他坐在床旁边的一个软沙发上，靠着靠背，发丝无精打采的垂落胸前，眼睛描摹着沈听的面部轮廓。

等取出温度计，上面显示38.6，白潮生把一个冰袋破开敷在沈听额头上，又拨打电话叫来了队内的随队医生，扯上点滴，忙完才又再次坐了下来，先是眼皮开始垂落，而后整个身体都陷在了沙发里。

——

“喂，咱俩还要在这猫多久，这人的行踪轨迹，看着很正常，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徐朗坐在车前，无聊的磕着花生。

零一盯着在小区路上行走的那位多次接手沈听案件的警员，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但跟踪一天下来，他又确实是一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

蓝眸一亮，突然灵光一闪，他终于觉得哪里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