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苡沫觉得他的身体即脆弱又狂热,带着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热情,仿佛下一秒心脏就会被点燃。她本来气就短,没一会儿就喘不上气,在他连续且猛烈的攻势下逐渐神志迷离,喉咙里不由自主地发出类似于小猫小狗的“呜呜”声。
纪柏宇终于察觉到她的不适,压下那股疯狂的渴望放开了她。缪苡沫趴在他肩头大口呼吸,昏昏沉沉地想——跑800米也不过如此。
纪柏宇只见微喘,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等缪苡沫缓过来一些后就迫不及待地扭头去看她的表情,极度渴望从她的脸上得到反馈。他体贴地伸手帮她擦去唇角亲出来的水渍,缪苡沫一惊,害羞地抿了抿红肿的唇,将唇边残留的,属于他的味道细数吞下。
纪柏宇看得眼一热,不自觉地跟着滚了滚喉咙,迫切地抬起下巴去寻她的唇。缪苡沫抬手捂住他的嘴,轻轻推开,略带娇羞地瞪着他,以示抗议。纪柏宇笑了,没再继续,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湿透的丝绒布袋,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掌心后立马握拳,然后神神秘秘地往她手心里塞。
“什么啊?”缪苡沫摊开手掌一看,是一条项链,细长的白金链条点缀着一个看起来像是火焰的坠子,“送我的?”
纪柏宇笑着“嗯”了声:“香港买的,想送给你。”
夜已深,昏黄的光线晕染而开,像扩散的火光,漫到坠子上,由深至浅,那团火苗就好像活过来了般。
缪苡沫:“怎么选了这么个坠子?这个造型不太常见。”
纪柏宇捂住胸口的伤,小心翼翼地往身后的墙靠去,眼睛始终盯着她:“你还记得你在大一军训的时候唱的那首歌吗?”
军训汇报表演的前一天晚上,教官们终于不再绷着一张脸,组织大家在操场上以班级为单位围成圈坐好。闲聊结束后,有学生自告奋勇表演才艺。看热闹这种事大家自然都乐意,于是到了后面,就变成了每个班级要派一名学生出来表演,跳舞或是唱歌都可以。
这本来没缪苡沫什么事,偏偏表演系的周雯娜和她关系不好。周雯娜在举手时就已经想好了要怎么给她苦头吃,她们两个是同一所高中的,但不同班,至于不同班的两人为什么会有过节,还要追溯到一节高三晚自习。
缪苡沫和苏郁碰巧在楼梯转角碰到了周雯娜等人,周雯娜手里的饮料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她不捡起来反而用脚来回踢,饮料瓶的盖子在过程中脱落,茉莉绿茶洒了一地。这画面戳中了周雯娜谜一般的笑点,她像一只脖长气短的鸵鸟,捧腹大笑:“怎么样,我画的地图不错吧?”
苏郁默默翻了个白眼,缪苡沫则直接说了一句“真没素质。”
至此,两人结怨。
周雯娜自幼学习舞蹈,功底深厚,在一曲性感热舞后收获了全场热烈的掌声。她不满足于此,撒着娇求总教官无论如何都要给她一个挑人表演的资格作为奖励。不难猜,她故意挑了缪苡沫,还特意强调她最擅长的是机械舞,而且没等缪苡沫同意就自作主张地让负责音乐的同学找了一首最经典的机械舞配乐。
全场瞬间被连绵不绝的欢呼声包围,不容她拒绝。周雯娜这么做根本就是赶鸭子上架,摆明了就是想看她出糗。
大家看热闹不嫌事大,在周雯娜的带领下统一频率拍节奏,缪苡沫被拱到只能站出来,硬着头皮摆出几个动作。她是学过机械舞的,那是高中某个暑假陪苏郁一起报的体验课,后来发现自己实在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很快就放弃了。总共也就上了一个小时的课,会的也都是很浅的动作。
可是,不会跳难道还不会看吗?她有几斤几两很快见分晓。场子一下子就冷了,周雯娜故意躲到设备附近发出一声嘲笑,那声音经过话筒收音再放出来,响彻全场的嘲讽让场面更加难堪。总教官看清了周雯娜的用意,脸上带着对缪苡沫满满的歉意,示意她可以归队了。
缪苡沫品尝到了被戏耍的滋味,心里气不过,走到一半后返场,示意教官把话筒给她。
她说她不擅长跳舞,但可以唱歌。大家却不买账,认为她这样做只是在强行挽尊,有个刚成为周雯娜粉丝的计算机系的男生甚至不给面子地喊话让她下去,希望她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然而,打脸这种事,往往是越不信邪的越容易中招。
缪苡沫唱了一首英文歌——Eternal Flame. 这是一首抒情小情歌,她的歌声自带暖意,像新出龙井的嫩芽,清爽干净,外加感情充沛,发音标准,高低音都处理得恰到好处,即便是清唱也迅速俘获了底下观众的芳心。一曲毕,短暂的静默后响起了夜晚开始以来最猛烈的掌声。
负责缪苡沫班级的陈教官颇为自豪,拿起话筒上前与她互动,问她唱的这首歌曲是不是一首专属情歌,如果是,那又是唱给谁的呢?
周雯娜气得鼻歪嘴斜,听到这,脑子里又想到了新的整人伎俩。她故意用非常大的音量喊纪柏宇的名字,但缪苡沫没上她的当,大方表示自己确实喜欢同年级一个叫纪柏宇的男生,并且正在追求他。这个回答瞬间引爆现场,将气氛炒热至最高点。
陈教官护犊子,提议让缪苡沫说一个和纪柏宇有关的愿望,由全体教官帮她实现。缪苡沫懂得把握分寸,只说想加纪柏宇的微信,最终如愿以偿,陈教官还另外帮她争取到一个永久有效的约定——纪柏宇不准单方面拉黑或者删除她。
缪苡沫戳了戳纪柏宇的肩膀,眼睛亮亮的,嘴角得意地上扬,纪柏宇知道她那股调皮捣蛋劲又上来了。
缪苡沫:“原来某些人这么关注我,连我唱了什么歌都记得,你不是应该很有骨气地捂住耳朵不听的吗?”
纪柏宇无所谓地笑笑,任她调侃:“免费的表演哪有不看的道理?而且,确实唱得不错。”
“哦,这算是在夸我?”缪苡沫挑起他的下巴,另一只手的食指在他唇上暧昧地点了点,被纪柏宇一把抓住,放在唇边亲了亲,他眉眼一弯,点点头,嘴角的笑意径自蔓延而开。其实刀口还是非常疼,但有她在,熬几个小时好像也不是多难的事。
缪苡沫把玩着项链,那精巧的坠子似火又似雪花,无论哪一个都承载了有关他们两个的共同回忆。她心满意足地笑,蓦然抬起头,撞进一双氤氲缱绻的双眸里。无声的对视中,纪柏宇首先败下阵来,倾身,又想亲她。
看着他的脸越靠越近,缪苡沫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忽地一沉,有些抗拒地往后躲,“你这两年里交往过几个女朋友?”
“嗯?”纪柏宇被问地一愣,“我没有和别人在一起过。”
缪苡沫:“我不信。”
纪柏宇:“为什么?”
“因为......”缪苡沫顿了顿,话到了嘴边突然变得非常难说出口,“你好像......进步了很多。”
周围的空气像被冻住了般,只剩夜风吹打门窗发出的“呼呼”响。良久,纪柏宇才反应过来,明白她的意思后,他低头哑笑,不小心扯到伤口,疼得“嘶”了一声,但心底柔软得一塌糊涂,清俊的面容越发秀色可餐,甚至连唇色都红润了不少。
缪苡沫本来是想兴师问罪的,一下子窘迫得不知所措,低下头开始在地上找洞。纪柏宇偏不放过她,追着她闪躲的眼神打趣地笑,被缪苡沫眼神警告后才稍稍收敛了一些,但笑容还是从眼睛里跑了出来,“这是,在夸我?”缪苡沫尴尬得脚趾扣地,若是热风扇的灯能再亮一些,就会发现她的脸已经红得和猴子屁股一样。
纪柏宇:“我没有和别人交往过,你是我的初恋,我不骗你。至于你说我进步很大,我想只是因为……我的理论知识储备还不错,理解能力也比较好。至于实践的部分嘛,这不是和你一起试过几次吗?而且你的嘴唇很软,我只要跟着感觉走……”
“你别说了!” 缪苡沫打断他,羞得抬手捂住自己的脸,被纪柏宇一把拖过去搂进怀里,“好,你说不说就不说。”
*
暴雨过后,黑沉沉的夜空中冒出了几颗星星,月亮越升越高,月光如丝绸般静静地流淌。缪苡沫靠在纪柏宇的肩上,两人讲完不正经的后,开始讨论正经事。
纪柏宇是在妈妈离开后才开始打冰球的,爸爸纪年春总担心他会受伤,其实是不赞成他做剧烈运动的,比起体育,他更希望儿子能选个更稳定和安全的职业,比如医生或是老师,但他从来没和纪柏宇提过。纪年春从不把话挑明了说,只默默地囤了满满一抽屉跌打损伤的膏药。
球场上,纪柏宇的注意力或是被动或是主动被冰球牵着走,每一次训练,每一个赛点,每一场比赛,他用无数个短暂的瞬间分散注意力,自我麻痹,只有这样才能忘记被亲生母亲抛弃的事实。这个办法奏效了一段时间,但就和吃多了一种药导致药物不再起作用一样,比赛前后的落差感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
他因此想过放弃冰球,是他的教练靠那套说辞留住了他。在长白山的时候,缪苡沫记得纪柏宇曾经说过,打冰球是为了能出名,这样才能被人看到,被人喜欢。她当时不理解,到了现在,一切都清楚了。
纪柏宇做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让妈妈能够看见他,喜欢他,回到他身边。去了香港后才发现这一切只是妄想,他确实成功让妈妈看到了他,只是他到现在才明白,无论他再怎么努力也唤不回一个真心想离开的人。在操场上发泄的每一分每一秒,淋的每一滴雨都让他彻底认清现实,从此不愿再为那个人费心费神。
然而,放下对过去的执念后,他不禁对冰球产生了怀疑。过去打冰球是为了那个人,那现在呢?对现在的他而言冰球又意味着什么?纪柏宇一点一点道出心中的酸楚与困惑,双唇因身体和心理上的痛苦泛白,他觉得自己掉进了一片迷雾中,丧失了感知方向的能力。
缪苡沫耐心倾听,深有体会也十分理解,当初要不是纪柏宇鼓励她转专业,或许她到现在还过得浑浑噩噩的,也可能像许多人那样,为了逃避转而选择去考研。这种时候往往是当局者迷,其实旁人要看得清楚得多。
“我想,过去你赋予了冰球太沉重的责任,现在会对当初的选择产生怀疑也很正常。虽然你没有恶意,但对冰球来说似乎太不公平了些。”缪苡沫握住纪柏宇的手,和他十指相扣,“你真的打得很好,也许你该换一个方式去看待冰球了,不是带着目的,而是纯粹地去享受它。如果那样尝试过还是不行的话,我很支持你去寻找其他的方向,因为我相信这样的你,无论从事哪一行都会做得很出色。”
缪苡沫的话令纪柏宇豁然开朗,他打每一场比赛确实都带着功利心,要确保自己的表现足够出色,确保进球的瞬间被镜头捕捉到了,确保耀石队脱颖而出,至少能在香港打响名声。虽然这样做和队友们渴望为国争光而取得的结果是一致的,可他们的目的不同,他知道自己没有在享受比赛,也不尊重冰球。
纪柏宇握紧她的手,眼里闪烁着晶莹的光芒,是心底的感动在无声地流淌。这间小小的器材室见证了他们太多次的真情流露,经过这一晚后变得更加意义非凡。
过了午夜两点,风终于收敛了脾气,平和、宁静,是空气也是内心。纪柏宇和缪苡沫相互依偎,盖着同一件外套沉沉睡去,等待三个小时后全新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