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家……”话到嘴边,王禹突然改口:“我这里没有什么好酒好菜——”
“没关系,”像是生怕王禹反悔,邵苇霖抢着打断,温柔的看着自己的omega,“随便吃点什么都好。”
王禹垂下眼帘,捏了捏手里的手提包,无声的叹气。
“滴”电梯开了,王禹率先一步从电梯里走出。密闭的空间里两个人不争气的信息素相互勾引着,在他们周围起着微秒的化学反应,仿佛在半空中生成了无形的轻羽,挠得人心头发痒、灵魂发颤。邵苇霖紧紧的跟在王禹身后两步远的距离。
“你先……”王禹胡思乱想的路过客厅放下包,然后鞋子都忘了换就径直往厨房里走,扭头却发现alpha非但跟着进来了,连围裙都已经拿在手里了。王禹看着alpha熟练的动作,有点晦涩的走上前,伸出手要拿过围裙,“邵,先生,说好了是我管你一顿饭,你就是客人,哪里有客人来主人家做客还要亲自做饭的道理?围裙还给我吧。”
其实王禹大可以直接说“围裙还给我吧”,没必要说前面一长串,但他就是故意要说的,说出来再次强调一下他们之间应该保持距离。
果然,邵苇霖一听,就点点头,松了松手里的围裙,靠在墙边,眼神晦暗地盯着忙活的omega。王禹的厨艺其实还行,就是放盐和辣椒没数,常常一放就是一大把。
青椒炒蛋偏咸了,邵苇霖吃了一口就吃出来了,但没有说,而是低头夹了两口米饭淡淡咸味,继续夹了好几筷子青椒炒蛋。
王禹吃到一口特别咸的辣子鸡,苦着舌头拿过汤碗准备装汤,一拿,手边的汤碗已经提前被人拿走了。一抬头,就看到邵苇霖正一勺一勺地给他装汤。
“喝两口,淡淡舌头。”
邵苇霖自然而然的把汤碗吹了吹,没那么烫了才递给王禹。
王禹伸着双手接过,喝了几口,放下碗,又吃了几筷子,才想起来似的,补了句:“谢谢。”
邵苇霖夹菜的手一顿,而后若无其事的夹了一片苦瓜。王禹做菜不喜欢放糖,哪怕是清炒苦瓜也不放糖,说是糖会掩盖食材原本的味道。入口的苦瓜苦而不涩,但却有点难咽,喉咙里哽着咽着,很难受。邵苇霖不想用情绪浪费这顿晚餐。
一种尴尬又晦涩的氛围笼罩在客厅里。粘糊糊的信息素像是迟顿的没有发现主人之间关系的变化,依旧相互撩拨、挑逗着。
王禹先受不了了,放下碗说:“邵,先生,我用完了。你慢慢吃,我去厨房切点水果。”
邵苇霖看着连一碗饭都没吃完的王禹逃也似的进入厨房,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他们怎么就成这样子了呢?明明他们不久前还很恩爱的,现在却都伪装出刻意的疏离。王禹没再吃了,他却不舍得浪费王禹做的一桌菜,连带着王禹碗里的剩饭也拿过来吃了。饭里有点眼泪的味道,邵苇霖愣怔片刻后,扒饭的动作变慢了。
王禹在厨房里磨蹭了好久,才端着果盘出来,看到桌面上的碗碟吃得干干净净,连自那碗也吃干净了,有点微愣。不自在的把果盘放在茶几上,说:“你,你吃好了?”
“嗯,”邵苇霖这个角度看不清王禹的脸,只能看到王禹半侧着的身体,想了想,好不容易搜刮出一句:“谢谢你的饭。”
王禹眼神一颤,控制不住的又往自己那个被alpha吃空剩饭的碗里看,脸皮微微发红,闪烁着不敢和空间里的第二个人对视。
“那你先吃点水果吧。”说着,王禹拿纸巾擦了擦手,准备去收拾桌上的碗筷。邵苇霖蹭地从座位上站起,麻利的把碗碟收拢好,“我来吧。总是看着你忙进忙出的,有点不好意思。”
王禹把手放在最底下那个盘子上,努力笑了笑,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是……”
“都说做不成夫妻,那也能做朋友。王禹,我认为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对吗?”
面对alpha进取的眼神,王禹慌乱地移开,张嘴才说了个“我”字,邵苇霖又打断道:“你觉得也有道理,是不是?既然是朋友,那么就应该相互帮忙,相互照应。哪里有去朋友家里做客,当个大爷似的坐那看你干活的道理?”
王禹固执的摇头,放在盘子里的手加大力气,要从alpha手里把碗碟抢过去,“没关系的,厨房里配有洗碗机,我往柜子里一放就好。”
“那我去放,你坐沙发上休息休息。”
一个想拿,一个不给,拉扯下,王禹闻到那股混杂的油味,有点不舒服,手上一松。碗碟摔了一地,王禹脸色有点发白,飞快看了眼邵苇霖,大声说:“没关系,我来收拾!”
王禹不等邵苇霖反应,哄抢般蹲下,直接伸手捡碎瓷片。
“你!”邵苇霖看到王禹的手被碎瓷割伤了,赶紧抓着胳膊把人拉起来,“别慌别慌,这里先放着,你告诉我药箱在哪里?”
王禹轻轻按了按被包扎好的手指,一股刺痛感直抵人心。
果然是,十指连心啊。
王禹感叹了句,抬头看着邵苇霖用扫把把碎瓷片扫成一堆,从厨房里找了个装尖锐垃圾的袋子,把它们统统倒了进去。又去找了把拖把在地上把痕迹拖干净。看着动作带起的衣服褶皱,他比谁都清楚,衣服包裹下的每一块肌肉的形状,每一寸皮肤的质感,王禹有些愁怅的叹息。
明明两个熟得不能再熟的两个人,却要刻意拉开距离装客气。
这简直比让王禹色诱邵苇霖更艰难。
注意到王禹盯得自己出神,邵苇霖洗好了手,边放袖子边迎着omega灰暗的目光走过来,坐在他身边。
闻到变浓的薄荷信息素,王禹瞳孔慢慢聚焦,看着邵苇霖好半响才说:“啊,你都弄好了?那我送你下楼吧?”
邵苇霖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注视着王禹,看了好久,低头看向王禹的膝盖,问:“腿好点了吗?”
“好,好得差不多了,走慢点就没事。”王禹闪避着alpha炽热的目光。
“那就好,”邵苇霖点点头,站了起来,说:“不用你送了,我自己下去吧。明天,还是八点半出门吗?我到时来接你。”
alpha说话太平常了,平常得像过往每天的日常对话。王禹顿了顿,回绝“谢谢,不用了,我,”一咬牙,说出个绝佳的借口:“明天请假。”
邵苇霖闻言,掀起眼帘看着王禹。看了好久,点点头:“那我走了?”
“嗯。”
王禹目光紧紧追随着男人往门口走的背影。邵苇霖很少会让他看到背影,很多时候,都是从正面抱着他;或者是站在自己倾后方两步远的地方,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自己只要回头,就能看到他的脸。
背影某种意义上代表了拒绝和距离,王禹眼里的难过在alpha看不到的视角疯狂滋长。
当邵苇霖突然转身时,正好撞见王禹来不及收回的眼神。
那眼神里的情愫像霉雨季潮湿的室内空气,凝滞、厚实、黏密,散在半空中,无处不在。推开门窗通风后,更加潮湿不尽。
他心头猛地一颤。原本赤地千里的世界,突然下起淅淅沥沥的雨。邵苇霖冲上去抱住紧急起身准备逃避的omega,把脸埋进王禹肩窝里,长发上残留的洗发水香味和信息素的味道荧绕在鼻腔。
邵苇霖听到自己的声音透着点哀求和示好:“王禹,我们能不能不要分开?我不想和你分开,哪怕是多一天,也不愿意。”
王禹手晃了晃,没有立刻扯下alpha揽住自己的手,盯着垃圾桶里包装好的尖锐瓷片,“不行啊,我不想拖累你。我早晚要在IAR面前暴露个彻底。到时候你会因为包庇罪被处以极刑的。最好的结果,就是我消失在你的世界,你回去把我告发。”
身后的alpha痛苦的低鸣一声,搂着他的手更紧了,“大不了,我跟你一起走。我们找个没有IAR,也没有IIS的地方,我们去虫区,我们去荒区,总有一个地方容得下我们的。”
王禹努力往上瞪着天花板,眼泪却扑簌扑簌地往下砸,“我不能……不能害了你。我清楚你为了今天的社会地位付出了多少,你忍辱负重那么些年,不是为了陪我送死的。”
“那你要我怎么办?”邵苇霖有些无助而茫然的抱着怀里的人,他接受不了IIS,也逃避不了IAR的追杀。他的爱人要他亲手把爱人从自己的世界里摘除,要他亲手把自己爱人的退路斩断。他怎么能做得到呢?
“你应该,把我当陌生人。离完婚后,把我当仇人。你对我的恨意越浓,你才会越安全……”王禹艰涩而哽咽的说。
Omega说话时,滚烫的泪珠砸在alpha手背上,烫得人心酸。
“王禹,我多么希望你能继续利用我。”
alpha手上长了眼睛似的用手背在王禹脸上擦泪,“除了幸福到哭之外,我真的受够了你的眼泪。”
王禹呼吸一滞,眼泪再也憋不住,疯狂的离开他的泪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