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复苏 第103章 我们重新开始吧

仿若两人。

王禹抱着小洲正在哄着，突然一股不算陌生的信息素袭来。

下意识回头，就看到一个高高瘦瘦骨架很板正的alpha穿着白大褂站在不远处，手里正拿着病案本和水笔。

四目相对片刻，来人似乎是有点难以置信，很讶然地上下扫视着王禹。

“王禹？”

周常轻唤出声。

王禹怀里抱着哭鼻子的小洲，缓缓站起来，点点头，“对，是我。”

“你……你不是死了吗？”周常震惊到瞳孔都在放大。

王禹苦笑一下，拍了拍怀里边哭还边好奇的宝宝，摇了摇头：“如你所见，我还活着。”

周常似乎是有一腔的问题要问王禹，但王禹看了看来来往往的医护和病患，认真道：“找个地方叙旧吧，这里不合适。”

“啊……哦。那你，你们跟我来。”

王禹把能说的和周常说了，其他不能说的，他闪烁掉了。大家都是这个场子的人，周常也十分明白王禹的用意和顾虑。

“我以为，我回来应该就是一家团聚了……”王禹看着在不远处的沙池里和其他小朋友玩耍的小洲，惆怅道：“没想到，他们身边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

王禹举起手里的奶茶，喝了一口。

职业使然，周常的注意力总是被王禹的病态消瘦吸引。

当年的手术他也有参与，腹腔里糟糕的情况，他至今记忆尤新。那样的情况，王禹还能活下来，看来IIS内部也是有点真本事的。

周常轻松的笑了笑，“活着就好。”

王禹看了看他，欲言又止，见周常竟然没有替邵苇霖解释，心里很难过。战术性的又喝了一口奶茶。

“我……我这次回来，也就是看看他们，他们过得还好，那我也就放心了。”

听着王禹像是别离的语调，周常询问：“你还打算离开吗？”

王禹深呼吸，重重点头：“我们最多只会在帝星待三个月，事情办不办得成，我们都会离开。逗留的时间久了，难免有人别有用心。”

就像这次的枫山寺事件一样，谈和会损害到很多人的利益，外部的、发战争财的都是杀手组织的背后势力。钱冥和他，无论哪个，死在IAR的政治中心地盘，局势都会往最差的方向发展。

周常清咳一声，“王禹，雷诺的事，我不清楚。但我想，有件事情，你很有权利知晓。”

王禹听出周常话里的郑重，收回眸里的冷厉。

“邵苇霖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你真的不能怪他。”周常开了个头，认真的望进王禹那双眼睛里。

周常学过心理学，还把分数修得很高，王禹立刻就被那双眼睛里的恳切摄住了。

“什么？”

周常从头到尾把事情说了一遍。

“当时，你们IIS做的替身太真实了，邵苇霖完全相信。他甚至要抛下才几个月的小洲，要去陪你，”周常也看着不远处嘻嘻哈哈玩耍的小洲，“邵叔叔做主，让我和几个脑科的同事给邵苇霖植入了篡改芯片。设计里你们的关系框架被保留了，但仅仅只是保留了一个框架，其他的……”

看着omega渐渐迷茫的眼神，周常有点说不下去了。

“我们当时只是想把他对你刻骨铭心的感情抹除，但没想到，并发创伤应激后，他会从爱你这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王禹沉默良久。

他想起很久之前，他和邵苇霖说过。

你不要爱我，你要恨我。你越恨我，你就越安全。

王禹苦涩地笑着。

如他所言，后来的邵苇霖恨极了他，甚至在IAR审判庭上对“已故”的他极尽贬低。

也是一语成谶，恨极他的邵苇霖，也安全极了。

“……”周常深深的叹息着，“对不起，让你们一家三口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我很抱歉。”

“没有，”王禹抬头看了看天上轻飘飘的白云。云朵好轻盈，让他心生羡慕。

“你做得很好。你们都很对，没有你们的当机立断，我们一家三口才真是阴阳两隔。谢谢你们，真的，你们不用道歉。”

王禹看着奔跑在草地上的小洲，眼眶红了红，但他没有以前那么爱哭了。

“没有那枚芯片，这三年，小洲连alpha爸爸的陪伴都没有，”王禹接过周常递过来的纸巾道了声谢，微微哽咽着说：“没有那枚芯片，我真的连邵苇霖一面都再也见不到了。真的很谢谢你们为他着想。”

“只是，”周常刚开了个头，就有点沉默，似乎是说不出口。但王禹就用那双大眼睛满怀期待的看着他。

“只是什么？”

“只是，芯片早两年还能取出来，但现在……”周常叹了口气，缓缓道:“现在已经彻底和原生脑组织长成一体了。被改掉的记忆不会再恢复回来。并且你不能让他本人知道有芯片这回事，大量的案例表明，被植入者一旦意识到自己的大脑被芯片改造过，就会记忆错乱、人格分裂甚至是脑卒中……所以，王禹，你一定要瞒住。”

王禹久久没有说话。

那意味着，三年前他所熟悉、所深爱的那个alpha随着记忆一去不复返了。

留给他余生的，将只能是这个被改造过记忆的邵苇霖。

有点……残忍啊。

王禹低垂着眼帘，让人看不清里面的神色。

周常陪王禹坐了一会儿，而后还有病人要看，起身离开了。离开前很认真的看着他说：“王禹，我跟你交代真实情况，不是为了让你原谅邵苇霖。仅仅只是，你有这个权利知道。邵苇霖可以被蒙在鼓里，但你不行。你好不容易才从死神手里逃了回来，迎接你的，不应该是这样残忍的局面。”

秋天的阳光杀伤力没有那么大，晒进眼睛里暖暖的，很舒服。

如果，爱人的本质被改变，爱是否还能继续？

王禹有个朴素的认知，那就是人是由经历和记忆塑造的，不同的经历和记忆造就的是不同的人。邵苇霖的记忆被改了，那么相当于是这个壳子里的芯被换了。

换了芯的邵苇霖，还值得他去爱、去赌吗？

值！

为什么不值！

如果被篡改记忆的是他，哪怕是个只剩壳子的植物人，邵苇霖都一定会死缠烂打、不管不顾的，百分百会直接把他困在邵苇霖编织的未来里。

就算是被篡改记忆后，自己已经移情别恋。

邵苇霖的第一反应都是先把自己抢回来、圈进怀里。

困扰心头许久的问题得到了解决，王禹静静的吹了一会儿秋风，而后下定决心，朝混在孩子堆里玩的小洲走去。

小洲注意到他走过来，冲临时小伙伴挥了挥手，“拜拜！下次再找你们玩儿！我叔叔来找我啦！”

小洲蹦蹦跳跳地朝王禹跑过来，站到王禹面前，小脸仰起就是灿烂的笑容。

“叔叔！”

王禹蹲下来，认真的问小洲：“小洲，你喜欢叔叔吗？”

小洲点点头，似乎是觉得这个点头不足以表达自己对筷子叔叔的喜欢，于是加大点头的动作。

“小洲好喜欢好喜欢筷子叔叔！”

王禹笑着在小洲脸上吻了吻，拉着小洲说：“我也很喜欢很喜欢小洲。”

小洲小手捂着被亲的脸，微微张大了嘴，而后激动地跳起来，“哇啊啊！叔叔亲我了！叔叔亲我了！”

王禹笑得很柔和，拉着小洲，亲了另一边脸。

小洲这下子不敢叫唤了，小手捂着嘴，两只眼睛都笑成一条线了。

“小洲，以后和叔叔永远在一起，好不好？”王禹蹲在地上，认真的问小洲。

小洲点点头，拉起王禹的手，学着电视里的人说话：“不论贫穷或富贵……”

“噗嗤”王禹忍俊不禁，摸了摸小洲的脑袋瓜子，“小洲，叔叔的意思是，和爸爸一起。”

小洲懵懂地点点头，奶声奶气的学舌：“和爸爸一起……”

王禹眼眸里徘徊着悲伤，祭奠死去的身份和记忆。

“小洲，叔叔想当你妈妈。”

没事啊，他们还年轻，多的是再来一次的机会。他能让邵苇霖痛爱他一次，就能再让邵苇霖爱他第二次。

小洲愣了一下，表情僵在那张粉扑扑的小脸上。像是超出了三岁小孩的信息处理范围，半天才“啊？”了一声。

王禹眨了眨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蛊惑着儿子，问：“怎么了?小洲不喜欢和筷子叔叔永远在一起吗？”

小洲用力摇头，小手连连摆着：“不行！不行！叔叔怎么能做我妈妈呢？”

从小洲嘴里听到的每一声“妈妈”都直接破开层层屏障，直达王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王禹声音暗哑的说：“小洲，为什么叔叔不能做你妈妈？”

小洲眼圈红红的，着急道:“妈妈已经不在了，叔叔做妈妈的话，那小洲连叔叔都没有了。”

“傻孩子……”要怎么和他说自己还活着呢？

解释不清的事情，就让它们过去。

王禹平视着小洲的眼睛说：“小洲，叔叔不会死的，叔叔会永远陪着你。叔叔喜欢你爸爸，叔叔想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小洲一脸呆滞的瞪着大眼睛。

王禹以为这些话超出了小朋友的理解能力，有些无奈地伸手要搂小洲。

小洲嘴巴一扁，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哭得好伤心。

“哇——哇——”

王禹被这孩子哭得心慌，手足无措的都不知道从哪里哄起。

“小洲……小洲……你听叔叔说……”

小洲捂着脸，悲伤的哭嚎：“爸爸怎么那么讨厌啊？都那么老了还和我抢筷子叔叔……呜呜呜……”

“……”王禹抚了抚额，将小洲小小的身体抱在怀里，柔声劝慰：“小洲，爸爸没有和你抢叔叔，是叔叔自己要喜欢你爸爸的。你不要哭了好不好？以后叔叔和爸爸两个人爱你，不好吗？”

小洲趴在王禹怀里哭了一会，一抽一抽的吸着王禹身上的信息素，委屈又不服的问：“那你也可以喜欢我呀！小洲也很好的……”

说着，小洲看了看自己的短手短脚，更悲伤了。

王禹叹息着，好说歹说把这个逻辑清奇的小豆丁哄好后。抱着小洲回住院部。

“小洲，还记得和叔叔的约定吗？”王禹轻轻掂了掂小洲。

小洲一脸不满的看着病房，没想到防面包叔叔不如防臭爸爸！

但对上筷子叔叔满眼的亮晶晶，小洲撇撇嘴，嘟囔道：“知道了知道了……”

王禹笑了笑，深呼吸，做好心理准备，推门进去。

门里只有一个靠在枕头上闭目养神的alpha，并没有什么衣衫不整的小诺哥哥。王禹松了口气。

“爸爸……”

小洲闷闷不乐的喊了声。

病床上的男人睁开那双清明的蓝湖色眼睛，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目光先是落在王禹身上，看到王禹好好的站在那里，还有力气抱着小洲。心里轻哼一声。

而后才看向被抱在怀里目光有点不满的小朋友。

“过来，怎么什么人抱你你都跟着走？我教过你多少次了！遇到陌生人，就赶紧叫保镖！”

邵苇霖粗声粗气的冲小洲说话。

小洲本来对这个抢了他筷子叔叔的爸爸就不满意极了，看到爸爸还要当着筷子叔叔的面训他，简直都要委屈死了。

轻轻晃脚，虚空踢了踢那个讨厌的臭爸爸，冲筷子叔叔告状：“叔叔，你看他！”

脾气暴躁，还不给我面子！一点都不好！

你喜欢他啥呀！

小洲撅着嘴，靠在筷子叔叔香喷喷的怀里。

王禹听了那句夹枪带棒的话，心里有一点点不舒服。

但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抱着小洲坐到椅子上，认真的冲邵苇霖颌首：“邵苇霖，谢谢你。”

邵苇霖脸上的不屑和恶意有一点点皲裂。

半响，才从王禹温柔的视线里浮了出来，咳了一声，眼睛转来转去，想着下一句应该说什么。

余光注意到小洲那么大了，还像个宝宝一样，斜倚在王禹怀里，就觉得有点恨。

“王迹洲！你多大了！还当自己是个宝宝呢？快下来！”

小洲嘟起小嘴巴。臭爸爸又在筷子叔叔面前针对他，简直是太过分了。

“我本来就是宝宝呀！我才三岁！”

哼！就要筷子叔叔抱！

小洲得意的在alpha爸爸嫉妒的眼神里，搂紧了筷子叔叔的腰。

“好点了吗？”

邵苇霖冷哼，呛道:“死不了。”

王禹看着被篡改记忆后变得很幼稚的alpha，觉得有点好笑。但也没有笑出来，反而是心里有点涩涩的。

或许邵苇霖本来就是这样子的，只是以前顾忌的东西太多。前怕狼后怕虎的，养成一副成熟稳重，走一步看三步的谨慎性格。

“杀手的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王禹轻轻摇着臂弯哄小洲，一边道：“是反人类组织。目标是钱会长，我和他身形相近，又穿着钱会长的衣服……你算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了。”

邵苇霖抬了抬下巴，一脸高傲。

王禹轻笑着。看着邵苇霖那颗圆圆的脑袋，想着那块芯片是真神奇。

邵苇霖以为王禹在嘲笑他，板起脸剜了他一眼。

王禹轻轻摇头，抱着昏昏欲睡的小洲转身。

“唉……你……”邵苇霖以为王禹又要走了，下意识出声。

却看到王禹只是往另一张为守病人的家属准备的空床走去。

高瘦的omega弯身把小洲轻轻放在病床上，而后给小洲掩了掩被角。动作轻柔而温和，看上去像是在对待什么珍宝。

邵苇霖静静看着，没有出声打断，有点出神的望着那个背影。

夕阳的暖光洒进来，给整个病房都打了一种老照片的温馨感。

邵苇霖脑子里像是有什么虫子在钻，阵阵疼痛让他额角青筋起伏。

好不容易压下那一阵尖叫的冲动，再睁眼的时候，王禹已经坐到他病床上了。

“……？”邵苇霖刚睁开的眼睛里对抗疼痛的戒备还未散去。

王禹从alpha的眉眼看到alpha的嘴唇，看着alpha眼里的警戒慢慢被消融后，才弯唇浅笑，下定决心、不计前嫌道：“邵苇霖，我们重新开始吧！”

王禹的靠近让芯片起了巨大的反应。篡改记忆芯片里最重要的设计代码——遗忘、憎恨和保护三者在快速运行、交织。

冰冷的科技将王禹靠近时引起的心跳加快、情绪波动识别为不稳定性的极危险迹象。

挣扎于科技和温情之间。湖蓝色的眼睛底下开始暗流涌动。

明明王禹身信息素的味道淡极了，但邵苇霖竟然有种沉溺其中的错觉。

脑海里那些记忆碎片闪光灯飞速掠过。邵苇霖心头突突的跳着，掀起眼皮看王禹那双含情的桃花眼。

狠狠一怔。

因为他发现，王禹又用那种眷恋的目光透过他再看别人了。

猛地一推那个□□骨的肩膀，邵苇霖压低声音骂道：“我凭什么要重新开始？怎么是黔驴计穷还是重操旧业？我为你挡了两枪，你又嗅到味道，决定再色诱我一次了？”

王禹愣愣的看着那个又被芯片控制住的男人。

“怎么不说话？是被我说中了？”邵苇霖冷笑一声，“姓王的，你脑子里是不是除了那些下流手段，什么也想不到了？碰到个alpha你就想着上去色诱是吗？你们IIS到底是拿什么培训你的？是培训还是陪睡？”

没想到，下定决心的邀请，换来的是这样的恶语，王禹心里很不好受，像是被人用钝刀反复捅着。

艰涩地带着点委屈和恳求：“邵苇霖，你不要这么对我说话。”

邵苇霖捂着心脏一阵阵的难受，大手一挥，指着门口，低声咬牙挤出句：“滚！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下次再一声不吭找小洲，我就告你贩卖人口！”

浑身的血液像是一下子被抽干，王禹手脚冰凉，他想象过事情可能有点难度，但他没想过，邵苇霖的反应那么强烈。

“苇霖！我……”王禹庆幸自己戴着口罩，不然真的是一脸难堪和心碎无法掩饰。

“滚！”alpha低吼。

alpha爸爸和omega爸爸的信息素很不稳定的波动着、对峙着，小洲有点不安的磨了磨牙。

两个爸爸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看向把小脸埋在白色被子里睡觉的小洲。

王禹有点步履飘浮的离开了。

明明是自己要赶他走的，为什么人走了，自己心里又空落落的？

邵苇霖猛地一掀被子，灵魂想追出去，但又一阵激灵，身体仿佛被定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