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依旧带着夏末的灼热,透过市一中教学楼旁繁茂的香樟树叶,在崭新的塑胶跑道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空气里弥漫着青草与油漆混合的气息,一种独属于开学季的、充满希望与不安的味道。
许林晚站在高一(1)班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手心因紧张而微微汗湿。从县城初中拼尽全力考入这所重点中学,对她而言,像是闯入了一个既向往又陌生的新世界。她调整了一下肩上沉甸甸的书包带,那里面装着的,不仅是课本,更是外公外婆殷切的期望和她自己对未来的全部想象。
她抬脚,迈入了教室。
教室里已然是一片喧嚣。先到的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兴奋地交谈着,寻找着熟悉的面孔,或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许林晚有些无措地站在过道,目光扫过一张张陌生的脸孔,她谁也不认识,只能寻找着贴有自己名字的座位。
“同学,让一让?”一个清冽而平静的男声在身侧响起。
许林晚抬头循声望去,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眸里。那是一个身材挺拔的男生,穿着干净的白衬衫,从她身旁侧过去,阳光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既不热络也不冷漠,仿佛只是完成一项例行公事。
“我……哦,好的。”她有些局促地回答。
许林晚目光随着男生的身影看过去,正好也看到了自己的座位。
许林晚快步走向那个属于自己的“领地”。当她放下书包,暗自松了口气时,却见那个白衬衫男生抱着一摞新书,正从容地给同学们分发。他动作利落,神情自若,仿佛对这一切早已驾轻就熟。
“他是谁啊?看起来好厉害。”前排有女生小声议论。
“汪晟啊!你不知道吗?初中部直升上来的风云人物,听说成绩超好,还是篮球队的……”
“汪晟。”许林晚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原来,他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存在。一种微妙的情绪在她心中滋生——那是一种小镇姑娘面对天生优等生时,本能的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好胜。
命运般的巧合在此刻降临。汪晟发完一圈书,最终走到了许林晚旁边的空位,自然地坐了下来。
他们成了同桌。
最初的尴尬沉默后,是高中生涯第一堂课的正式开始。许林晚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黑板上,试图忽略身旁这个存在感极强的同桌。
然而,物理空间的狭小很快让矛盾显现。许林晚摊开笔记本和文具,习惯性地占用了课桌中间偏右的区域。而汪晟,在放下自己的书本后,手臂偶尔会无意地越过那条无形的“三八线”。
在一次他的肘关节第三次碰到她的铅笔盒时,许林晚心底那点因初来乍到而被压抑的倔强,终于冒了头。
她皱起眉,侧过头,用尽量克制但带着明显不满的语气低声说:“同学,你能不能往那边去一点?”
汪晟正在翻书的手指一顿,抬眼看她。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地、近距离地打量自己的新同桌。女孩的眼睛很亮,此刻正毫不示弱地看着他,像只捍卫领地的小兽。
他挑了挑眉,非但没有退让,反而用指尖在课桌中间轻轻划了一下,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慵懒:“这里,好像是中线。”
许林晚被他一噎,脸颊有些发烫,但嘴上不肯认输:“男生不知道让着点儿吗?”
汪晟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近乎挑衅的弧度,“校规好像没这条。”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种无声的电光火石在目光交汇处迸射。许林晚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玩味,更是气结。她猛地将自己的东西往自己这边狠狠一揽,发出了不小的声响,引得前排同学回头张望。
汪晟看着她气鼓鼓的侧脸,没再说话,只是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书本往自己这边挪了少许。一场小小的“领土之争”,以无声的僵持暂告段落。
放学铃声响起,同学们如同出笼的鸟儿般涌出教室。许林晚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心里还萦绕着刚才那场不算愉快的“交锋”。
班主任在离开教室前,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对了,临时班委名单已经贴在公告栏了。汪晟暂代班长一职,希望大家积极配合。”
消息宣布,教室里响起一阵了然的附和声,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许林晚收拾东西的动作彻底停住了。她抬起头,望向正被几个男生围着说笑的汪晟。他站在人群中心,神情依旧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是不服,是失落,还是别的什么?她说不清。她只知道,这个叫汪晟的男生,从见第一面起,就以一种强势的姿态,占据了她的视线,打破了她的平静,甚至……入侵了她的“领土”。
她握了握拳,目光落在自己那本崭新的、印着向日葵封面的牛皮笔记本上。
就在这时,班主任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下周,我们将进行正式的班委竞选,希望大家踊跃报名,特别是班长职位,欢迎有能力的同学挑战。”
“挑战?”许林晚的心猛地一跳。她再次看向被光环笼罩的汪晟,一个大胆而冲动的念头,如同破土的春笋,猛地钻了出来。
也许,她不应该只是这样默默地、不甘地坐在他旁边。
也许,她可以……试一试。
她和他之间的故事,似乎从这“狭路相逢”的第一天起,就注定不会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