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潮不败 第96章 说谎

高二开学前最后一天，8月31日。

陈江郊别墅区梧桐满地，复古的洋白与青绿法梧重叠交错，即使走过了青葱年少时期，陈我愿还会想起，当初他牵着江别川的手的情景。

喜欢的你，像盛夏里繁茂的树，向太阳，与我并肩走去。

经此长年，维江古城驻入了陈我愿的心里。他会想起此地的梧桐柳絮琼花，也会梦回老街灯笼，凌霄与四方白塔，明清的建筑园林，水关渡口运河的城墙黑瓦。

——在每个雨雪天晴的日子里。

“哥，有一张照片，特别好看的，我把它洗出来了。”

江别川走在后边，勾着陈我愿的手指，另只手放在兜里。

俩人还是如出一辙的默契，一黑一白，外套掖起来防晒，底下也都穿着版型类似的长裤子。

陈我愿带着口罩和手套，眉骨作阴影遮着眼睛，站在太阳底下，看不出笑：“可以。我把它放在书桌底下。”

江别川将小照片塞到他手里，撩起外套的帽子扣在头上：“你怎么连手也要防晒……露指的，就不怕唯独指腹晒黑？”

“我回去还要弹琴。”陈我愿漫不经心回答，只是觉得紫外线暴晒对身体不好，所以要防晒而已。

他拉着行李箱，部分书本和能穿的衣服都在里边了，就这样停在了篱墙外。

“好吧。”江别川点点头，先一步走过去开门，钥匙和锁的声音相碰，黑篱笆上缠了几丛蔷薇花，还有锁链。

午后动静如此，几乎整条静谧的梧桐郊区路，都被锁链声打搅了。

“好菜啊。”陈我愿低头看着他手，在太阳底下站得不耐烦。

“你应该庆幸，”江别川蹙眉，终于解除链子，又打开门自带的指纹识别，领在前，“陈叔或者我妈应该不在，家里没人。”

陈我愿只是满不在意地哼一声，拖着行李箱，上台阶，进客厅。

玄关过渡，空调冷气从客厅接口逼进玄关，瞬间寒气拂面，缠上外边带来的太阳味儿。

“哥，那是你的鞋子。”

江别川给他指过去，自己换好鞋，又牵上了陈我愿的手指。

“我还认得。”陈我愿觑他一眼，笑。

江别川仰脸，跟他一起拿行李进客厅，轻哼着在旁人手机上听到的《Free Loop》，眼睛里像藏了星星。

正当二人走出玄关，初窥客厅一角时，江别川哼歌的声音突然打住了，睁着一双黑水白雪般的眼睛，脚步停在了花瓷边。

——远处沙发上，陈苏立好端端的就坐在那里，他妈江蓝水也在。

方才他们在门口说的话，进来后哼的歌，都在午后一清二楚。

陈我愿垂着眼睛，缓缓抬眸。他这回离家出走将近一整年，一整年里，没有跟他爹完整交流一次，更别提见一面了。

陈苏立负手从沙发上起来，江蓝水看看陈我愿，又看看自己儿子，攥着手里切水果的刀子，又着急弯腰放下。

“……你还知道回来？”陈苏立走到陈我愿跟前，步伐又快，看着他儿子，说出来的话却是毫不留情的，冷笑，“你不是想死在外边吗？”

陈我愿白眼，站在那里，姿势毫不改变，偏过头去，根本不看他。

陈苏立低声哼了几句，微微仰头，看着陈我愿说：“一年三百六十几天……我给你发了一千多条消息，你回了我一千多个在。”

“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怕你哪一天忽然不回消息了，你回得稍微迟个几分钟，我都怕得吃不下饭坐立难安！！你简直活徒孙！”

话音越说越抬，情绪陡然激烈，陈苏立恨得扬起胳膊，直接朝着陈我愿，猛地一巴掌往上扇。

“别打我哥！”江别川突然护了上来，急切地抱住了陈我愿的肩，闷下自己的脑袋，忍不住颤抖着，“……别打，别打我哥。”

“……关你什么事？”

陈苏立的巴掌悬在半空，紧接着脱口而出的话宛如一盆冷水，劈头盖脸地浇了江别川一身。

江别川抬起眼睛，有些害怕地对上陈苏立的目光，迟疑地“啊？”了一声。

陈苏立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沉默了一下，很快换上和蔼春风的神情。他正要开口解释时，旁边江蓝水却先一步拉开了江别川，突然“啪”一声脆响，让江别川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

嘴角抽血，江别川还没反应过来，捂着一边脸，紧接着另一边又被扇了一巴掌。

“啪！”

透明的眼泪颤着颤着就掉了。

“妈……”江别川抖着声音开口，满脸疑惑，眼睛雾蒙蒙地漫上一片红。

“你别喊我！还装不知道是吧？”江蓝水一双柳眉倒竖，十几年来罕见如此生气的时刻，“你自己考的重点班，暑假八月十五号就开学了不知道吗？”

“啊，你到现在都没去上学，你同学已经上了两个星期的课了你知道吗？？”江蓝水对儿子欺骗自己大半个月深恶痛绝，更何况是高中生翘课，“要不是你那个姓苏的女同学他妈妈今天告诉我，我还一直不知道呢！”

是的，陈中重点班暑假提前开学，老师坐班严格补课，剩下普通班统一九月一号来，按理来说，江别川早该去上学了。

姓苏的女同学就是苏海悠，九月交房租，她妈跟江蓝水联系了一下，唠话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提到了。

“妈妈一直觉得你可听话懂事了，你这次骗妈妈不去上学，甚至提早删除班级群里老师发的信息，你为了什么？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姓苏的女同学跟我说了，她妈妈也问逼问她了，她说你有手机，你有手机是吧，你用手机登了班级群的账号，一天天半个月的在那里搞些鸡鸣狗盗的小动作，就为了不去上学是吧？”

江别川翘课连陈我愿都不知道，陈我愿眉心跳了一下，有些凝重和疑惑地朝旁边望去。

“我没有……”

江别川察觉到陈我愿的目光，像是惭愧心虚，像是要急不可耐地解释。他低头，绷着唇角，捂着脸一点点吸鼻子落泪：“问过我同学了，老师在班里讲暑假作业，开学会有考试，根本没什么大不了——”

“你太过分了啊！孩子，妈妈在意的不是你会不会能考多少分，可是诚信不能丢啊，你不想去上学可以请假，但你为什么要骗妈妈呢？还有前天半夜十二点，我给你愿愿哥打电话，那时候你在干什么？”

江别川脊背一凉，身后发寒，因为那时候他正脱了裤子，主动让陈我愿给他纾解了一整夜。

他不去上学，反而跑到维江，去勾引他哥。

江别川捂着脸，觉得面上火辣辣的疼，想起他前夜里崩溃的样子，瞬间无地自容。

“你晚上不回家不跟我说，问你你说明天回来，昨天我又在客厅等你到夜里十二点，怕你没带钥匙，结果你还不回来，你自己看看你让不让人生气。今天你终于回来了，我就和你陈叔叔坐在这里，听着你在外边又笑又闹的，你知道妈妈心里什么滋味吗？”

“你既然有手机，你干什么事情都可以，唯独不能跟你妈妈发条信息是吧？”江蓝水神情十分复杂，向来温柔的眉目染上一层厌恨和憎恶，“你说谎的样子，跟你亲爹真像，你让我觉得失望，痛心。”

一阵沉默之后，江蓝水大抵觉得话说重了，很快把江别川带到了楼上去，留陈苏立和陈我愿单独在客厅一角谈话。

大概是江蓝水先狠狠骂了一番江别川，陈苏立心静下来了，面对陈我愿的时候，别的话什么都没说了，真就只挑了最重要的事情讲。

陈苏立的意思很清楚，陈我愿听着，居然难得全程都不发一言，只是静静点了点头。于是没了高声，整个房子瞬间陷入死气沉寂。

而二楼房间内，江蓝水的态度就转变了很多，再开口时恢复了往日的温柔。

江蓝水拿着毛巾给江别川擦脸，语重心长：

“……川川，方才妈妈话说得重，你别不理解。”

江别川蒙着眼睛抬头，又别过脸去低下。

“如果我不站出来，你陈叔可能现在都还在教训你愿愿哥。他父子俩是一家人，咱们得给他空间单独说话，好好说话。要不然你挡上去干什么，挡到最后，你愿愿哥性格也别扭，他再护着你，只会闹得咱们几个人，都不愉快。”

“但是我刚才骂你的那些，也都是真心的，我是真觉得你过分了。还有手机影响你学习，你给我吧。”

江蓝水放下毛巾，坐到房间凳子上去。

江别川低头坐在床边，垂着又红又湿的眼睛，喃喃道：“我真没有。都是借的。”

“都是借你愿愿哥的？”江蓝水狐疑。

“嗯。”江别川抹眼泪，确认。

“你确定，没有骗我。”江蓝水站起来，在房间里环视一圈，又看了看江别川的口袋，再确认最后一遍。

江别川眼眸蒙着一层泪，就好像瞳孔在轻晃。因为他又想起方才，江蓝水说他骗人，就像他爹一样痛心。

而事实上，他那个手机装在了陈我愿行李箱里，江蓝水的确找不到。

“我确定没有骗你。”

江别川眼泪也不落了，在暗处默然拧紧自己外套袖口，说话时面不改色，甚至显得可怜又真挚。

“好吧，妈妈错怪你了。”江蓝水叹气，去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妈，你知道……楼下，陈叔在跟我哥讲什么吗？”

江蓝水都要走了，江别川站在门后，注意到下面始终波澜不惊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却什么都听不清，于是就忍不住问。

江蓝水回身轻声说：“哦，可能在谈他家的事情吧，你陈叔叔也跟我提过一点，说愿愿祖父在外国留了东西，希望等你哥成年后，亲自去打理。你陈叔的意思，就是等高考完，或者不等，直接送你愿愿哥出国。”

ps：再提醒下上章是删一半的，被删掉的逻辑不完整了看着好扎心。完整版懒得去那么汇报一下，没有深入交流（。）也没有表白（。）

当然都90多章了，后边会加速感情线，前边剧情该收的俺都记得，然后坐等完结。

现在发文超过3月小红花亮不亮就无关了，俺不需要日更了，但还会尽量日更，大概11月半完结。

还有，写到这章。

觉得这个故事里的天亮了。

以及写生日那章，到后边，情不自禁代入一下，忽然就泪流满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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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