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潮不败 第53章 转机

有人在这里弹吉他。

陈我愿带上包循声望去，原来是个表面挺文艺的男的，在公园街头卖唱。

那人唱的说得过去，不过弹得一般，周围也没人听。

陈我愿心事重重，干脆迈开步子，去找那卖艺的家伙聊几句。

“……喂，我会弹吉他，能借你的玩一会儿吗，”陈我愿就地坐在人旁边，这时候也不怕生了，“不会给你弄坏的。”

文艺男名叫陆文德，闻言欣然：“行的，很高兴有个知音人交流交流。反正旁边也没人不是。”

陈我愿觑他一眼，没太在意，接过吉他后稍微伸展伸展爪子，心里就轻松了几分，脸上表情也不冷了：“有谱子没，你刚才唱的，那个就行。”

陆文德把一本流行乐的谱子递给他，翻到方才唱的，笑说：“你看起来有两把刷子。”

于是陈我愿就这样在公园弹了起来，陆文德慢慢跟上节奏，在旁边唱歌，居然出奇地有默契。不消多时，大公园里的年轻人被吸引过来，连大爷大妈们都忍不住坐在附近围栏或者月季花坛子边听。

陈我愿不是第一次感觉音乐治愈的力量，倒是第一次感谢他老爹叫他从小学各种技能，也感谢自己这么多年来乖乖听话，认真钻研。

因为在这关键时刻，这把吉他打消了他的迷茫和颓丧感，让他觉得自己还有一技之长，让他突然又有了和生活斗下去的勇气。

……

“那个，你叫什么，你今年多大了？”

傍晚时分，陈我愿不能再在公园待下去了，就要跟陆文德告别，陆文德很快也站起来，收拾摊子上一把零散的钱。

陈我愿不可能因为跟人坐了一下午就没个戒心，当然，也没太犹豫，怕显得假：“哦我姓江，岁数应该比你小些。”

陆文德也没怀疑，点点头，像是想握手认识一下：“我叫陆文德，今年29岁了。说好听点，本人现在是个流浪歌手，梦想以后……”

陈我愿重新将目光放到这人身上，甭管那些没用的，总之就是29岁的无业游民呗？

他不止一次感慨自己个子长得高，好歹还有些气势或气质压人，要不然谁知道他未成年。

陆文德半天等不来人握手，有些尴尬，只好换拿钱的手，说：“这些钱也有你弹吉他的份儿，如果你不着急回家，那我请你吃顿饭吧。”

陈我愿觉得有道理，这些钱大概有个一百出头，请他吃顿饭是应该的，于是也不作假不推辞了，爽快道：“行啊。”

陆文德跟陈我愿出了公园，路上谈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个人经历。

陈我愿对陌生人一点兴趣都没有，听着旁人喋喋不休，行尸走肉一样敷衍。他不知道是不是搞艺术的都有点变态，直觉陆文德怪怪的，居然三言两语之间就让他觉得烦。

“小江你是哪里人，是本地的还是外地的？我就是外省来的，所以我可能有点口音呢。”

“小江，你走这么快是饿了还是着急回家呢，哈哈。你看街上有哪家想吃的，我什么都行。”

“小江你吉他很专业啊，是不是弹了好几年了？我真是自愧不如，哎，你怎么不说话？我其实挺内向的，但如果太害羞真干不来这行。”

陈我愿走在前面直皱眉，心想着他果然跟比自己大了一圈儿的人没话说。陆文德给他的感觉，就是一种说不上来的磨叨劲儿。他有些后悔跟人要吉他，也后悔答应吃饭。

——好吧。

陆文德请他吃42一碗的牛肉面。

陈我愿舒心坐在宽敞的商业街面馆，对陆文德的差评瞬间消失不见。他拿着筷子看着碗里牛肉，眼泪险些夺眶而出。

陆文德终于闭上嘴，陈我愿耳边清净了，这才抬眉，疑问地“嗯”了一声。

“没什么，你吃吧。”

陈我愿还是不说话，过会儿他看陆文德那份也上来了，于是做了个“请”的手势，就不再客气。

陈我愿只想赶紧吃完走人，然而没想到陆文德速度更快，就胜在拌面比汤面冷得快。

于是，陆文德坐在对面，静静看着他吃。

陈我愿察觉目光，手停在半空，抬头。

陆文德轻笑：“小江，你长得真好看，就跟明星似的。对你抬头，我仔细看看，是不是跟那个影星……”

陈我愿没听他说完，直接放下筷子，拿包走人：“感谢啊请吃饭，天快黑了，我得回家了。”

陆文德还没反应过来，陈我愿那边手机却忽然响了。

陈我愿此时的确需要一个电话当挡箭牌，赶紧出去接了，边走边说：“喂？”

陆文德收拾东西，很快追了上去。

陈我愿越走越快，但又不知道往哪里走，只好朝着人多的有灯光的地方去。

“喂小陈啊，不错啊你接大叔的电话了，你离开网吧怎么样啊，找没找到工作？我重申一下我哥给你的条件啊，包吃包住，包吃包住，住的地段也好，我们可真是好心拉你一起引领时代潮流——”

“你们在哪？”陈我愿瞥一眼旁边的陆文德，陆文德狗皮膏药一样跟着他，他要是没个去处，那还不知道陆文德要怎样，“要不还是无界见？”

“哎你跑好远了吧，我哥开车去接你，你在那等着就行。”

陈我愿报了个标志性建筑，这回总算利落答应了。

陆文德凑在旁边，好奇：“小江你家人给你打电话啊，还是找工作呢，我听着不像是你爸啊。”

陈我愿往有灯的建筑底下一蹲，面色复杂地看着姓陆的。此时城市灯光从侧上方打下来，他眉骨底下就覆上一层阴影。

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就再次端详一下此人面目。但是他眼光高，一般人都觉得丑，反正陆文德也就那样，还留个艺术长发，那自我感觉良好呗。

陈我愿转过脸，不想再这样毫无价值、甚至有所损失地浪费自己目光，去看一张平平无奇的同性的脸。

他像忽然走神，莫名其妙地打开手机，然后划到没有什么软件的内页去，在夜色里干干净净地盯了一会儿壁纸。

陆文德瞅了一眼，就看见个洋梧桐的大面积绿色，而右下角依稀有个白色人影。

但相比壁纸，他更想确认这手机是不是xx最新款，但还没来得及，对方就把手机关了塞兜里了。

陈我愿咳嗽两声，目光放空，话语十分潦草：“我给你介绍个活儿怎么样，省得你到处流浪卖艺。”

陆文德眼睛放光：“我就看你不像一般人！小江你说！”

陈我愿目光锁定不远处某个车，站起来，招了招手。

贾老板从车上下来，陈我愿避开虚假的拥抱，直接指挥陆文德上了车。

“直播卖艺，你就挡着脸，给人唱歌挺好的，”陈我愿跟着上来，和人保持距离，并附上友好建议，“直播间里很多人跟你聊天，你根本不用怕没人搭理你，人家反倒倒贴你钱……总之我思来想去，觉得你很适合这份工作。”

陈我愿重新开始敷衍，同时打开定位时刻关注路线。他一个人出来闯社会，不害怕不可能，不过要死也得拉个垫背的。

陆文德瞎胡叨叨的那些，虽然给他留下了极差的印象……但是他起码能感觉到，陆文德真是个无业游民、没什么危险吧。

俩贾大叔就不一定了，一直撮合自己上船不知道有什么目的，反正带个人总没错。

陈我愿怀疑自己犯罪小说看多了，也是吧，哪能这么戏剧化地碰见坏人呢？勒索绑架，要真绑架，贾老板早动手了，不至于等到今天，更何况这维江也算个文明发达的城市……

思及此，陈我愿放下一些警惕，反倒给贾老板发起微信来。

不情不愿：【看见我旁边这人没，我给你找的，吹拉弹唱样样精通，老实话多吃得少。你不是说月薪三千起步？马上你就告诉他两千，给我一千当中介费。平时还能帮你监工。】

贾：【你小子打俩月工就会压榨人了？马上元旦了，我哥允许你熟悉熟悉工作环境，不至于让你冰天雪地里住桥洞。】

陈我愿看着那排字，冷哼一声，手机装兜里，抱臂不说话了。

车开了二十分钟，陈我愿看见这还是往公园的方向，也就是在离商城二十分钟的地方。

“下车吧。”

贾二看着镜子，笑眯眯地对后边二人说。

陈我愿跟陆文德下车，后者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工作环境了。陈我愿将周围基建打量了一番，看起来还行，吃喝玩乐倒是齐整。

贾二很快带他们上楼，也是居民楼，谈不上新，但连着几栋都是娱乐场所，例如台球室KTV，而上去四楼这一层几个房间都是贾二的。

楼道口白墙上挂着“无界娱乐”四个炫彩大字，贾二低头发个信息，那些房间里穿着花里胡哨的兄弟姐妹们都出来迎接。

陈我愿只扫了一遍，他们基本都化妆，穿得年轻时髦且猎奇，大部分应该二十四五岁。

彩辫子潮流女主播：“贾老板，又招新成员啦！你上哪里找的这么帅的，下血本了？？”

陆文德赶紧抱着吉他躬身：“客气客气。”

陈我愿斜一眼，不做声。

贾二：“哈哈，大家别搞这么陌生嘛，新成员多多关照啊，现在老板带着他们看看宿舍，你们该上工的上工，努力赚钱，元旦给大家放假……”

陈我愿还在内心挣扎着，心说他这回可好，要去当主播了怎么办，都说了自己是个内向的人，真播起来不得像个二百五一样，就盯着弹幕回答问题能行吗？？

他心里早已经掀起面对未知的惊涛骇浪，而表面还稳如老狗，一副高冷睥睨的模样。

陈我愿拎着包，跟着贾老板看宿舍，眼里终于有了些许的动摇。

——40平，双床，带个独立卫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