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两人穿街过巷,绕着高墙来到孟府墙门外时,天色已全暗了下来。
这一路走得很顺利,基本没再绕弯路,“师兄,你对堇州很熟嘛。”
他看她一眼,没有解释更多,只是道:“来过。”
门前的两盏红灯笼,在风中摇啊摇,晃得宁小昭眼花。她对了对牌匾上大大的孟府二字,又看了眼守门的兵卫,兀自点了下头,就打算这么大喇喇的从正门走进去。
才刚迈出一步,就被人拎住后领提回来。
宁小昭莫名其妙,“你干嘛?”
他指了指太阳穴,用令人十分窝火的表情看着她问:“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你就这么走过去能放行吗?若借口拜访孟家主请帖在哪里?”
这人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事先想好的唯一借口,被否决得好有道理。她面上有些尴尬,他分明是在说自己做事仅凭着一腔热血却没带脑子。
“那……那怎么办?”她抬头看了看足有她两人高的院墙,朝上指了指:“翻进去?”
沈冽抱手看她,露了笑,“嗯。”
于是一刻钟后两人出现在了昏暗且充满铁锈味的牢房里。
随着落锁声牢房变得安静,宁小昭抓着身前的铁门欲哭无泪,早知道就不该听沈冽的,就该勇往直前闯正门去试一试,顶多是被轰出去,哪里会被下监牢。
但最令她搞不懂的是,“师兄,你方才为什么不反抗?”
以沈冽的身手那几个小角色不得轻轻松松都撂倒吗?她倒是反抗了,奈何双拳难敌四手,身手完全不够看啊。
她努力压下想要揍人的冲动,好声好气的同他问。
毕竟能不能逃脱,能指望的也只有他了。况且冷静下来想想,沈冽不可能会做这种自投罗网的事,说不定早就想好了对策,而这又是他想出的什么诡计。
沈冽在牢房打转,对着四壁又是踮脚又是蹲身,闻言起身回头弹了弹身上的灰。这事一开始确实是个意外,至于为什么不反抗,是因为他想了想后,打算将错就错。
“你不是要找孟朗,若他还没死,最大的可能就是在牢里。孟府占地这样大,靠我们硬找,要到几时?”其实准确说来,这只是原因之一,他另外还藏有私心。
话是这么说,可问题是……
“我们要怎么出去?”
他丢给她一个没必要担心的眼神,从头发里抽出一根铁丝,来到牢门前,铁丝在灵巧手指的摆弄下,咔嚓一声开了锁。
喔?!宁小昭在一旁看得眉角直跳,还有这一手,真可靠呐。
孟府的地牢进深极长,她们一间间的看过去,并没有发现孟朗的身影。方才就有些奇怪,这地方太过安静了点,找过才知道,原来除了他们外,再没有别人了。
宁小昭有些泄气,孟朗那家伙该不会已经丢了小命吧?可孟平章的死,算在孟朗头上顶多算个监护不利。
但万一孟家全都是不讲理的人呢,毕竟死的是孟家长子。他们要孟朗殉葬什么的这事肯定做得出来。
或许没有那么糟,或许还没来得及殉葬,他只是被关在了别处。
宁小昭想得满脸纠结,觉得果然还是出去后抓个小厮拖到暗处问问最安心。
可沈冽却没有立刻走的打算,打了个手势示意她稍后。然后又开始重复他方才的蹲身踮脚,这个意义不明的举动。
打个手势当指示,又不给个明白的解释,让人干等着多焦急。宁小昭暗自叹了口气,又不敢催。一会儿想要抓个人问孟朗的下落,或是最后安然无恙的离开孟府,靠她自己是不可能做到的。她这时候惹恼了他,他到时候撇下自己一个人跑了,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找了个相对比较干净的地方坐下,心中默默祈祷孟朗好好的。随后抬眸看了眼沈冽忙碌的背影呲了呲牙,可恶,打又打不过。
抱着膝盖坐在角落,不知等了多久,才见沈冽停下动作,朝出口走来时,面上失望的表情很明显。同样是用利落的手法开了锁,回头对她招了招手,“走了。”
很少见他这样情绪外露,反应过来时,已经问出了口:“发生了什么事吗师兄,我看你方才起便有些古怪,你其实不是来陪我找孟朗的对不对?”
这话刚一问出,自己都觉得有些多嘴,没指望他能真的回答。
“陪你来孟府,我确实另有私心。”
没想到他回答了,还主动爆了更大的料,“是为找我义父,或者说我是在找有关他究竟在哪的线索。”
其实没必要特意解释给她听,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既然问了,他就不想有隐瞒。可能是因为月色太美,一颗心也跟着柔软起来了吧。
“你义父不见了?”宁小昭跟在他身旁,亦步亦趋。
“嗯,”沈冽微微低了头,声音轻飘飘的滑入她的耳里,“五年前他忽然不见了踪影,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他的消息。所以我来了岳山书院,因为那里,是距离武林中心最近的地方,或许能够得到更多的线索。”
沈冽的身世成迷,更为他倍添一份神秘,这也是岳山书院众人觉得他深不可测的原因之一。他现今忽然愿意与她聊起曾经,她倍感荣幸的同时觉得不安心。毕竟知道的事情太多,可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她忍不住又问:“所以,你是怀疑你义父的失踪与孟家有关?”
沈冽肯定了她的说法,“前阵子我查到,堇州孟家家主曾邀义父到家中做客,时间正是义父失去联系前不久。”因为那段时间他因为一些事拿不定主意与义父频繁通信,所以对时间记得很清楚。
宁小昭听得唏嘘不已,她来岳山书院是为了易子川,而沈冽是为了寻他的义父,大家都是有故事的人啊。
沈冽这会儿明显情绪有些低落,或许也正是因为需要抒发这份压抑,所以才破天荒的愿意与她说这么多吧。但她从来不是知心兄弟,不太会安慰人,因此只能特别尴尬的在最后回了一句,“别担心,你义父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这话安慰得实在毫无技巧,幼稚得像句孩子话。但似乎确实安慰到了沈冽,他嗯了一声说对呀,“我义父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其实五年了,怎样的结果他都能够坦然接受,只是,他一定要弄清,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了义父的失踪。
月黑风高,凉风袭面,孟府的守卫有些森严,皆是成群结队的巡逻。好不容易有一道落单的人影出现在视线里。宁小昭忙与沈冽说了自己的计划。
沈冽笑笑不说话,打晕拖到暗处?那多粗鲁,优雅点~
于是猫儿似的无声脚步,走近那人身后,在他肩头落下一只手,轻轻拍了拍。
那人回头一看,瞪大了眼,那表情活像见了鬼。
呦,还是熟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