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回程时的气氛莫名的不太对劲,陆祈良看着几人神情玩味,而孟朗则是神经大到毫无所觉。宁小昭厌厌的脑中全是湖畔亭角内的画面,慕惊鸿为什么抱着他,他又为何没有推开他,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甚至没有勇气问。
啊~她的飞鹤终究还是没能送出去。
易子川对慕惊鸿的接近宁小昭看在眼里,那明显是被吸吸引了,所以那夜的事宁小昭对易子川只字未提,她不敢问得太明白,或者说她害怕从他口里听他说爱她。这样似乎连最后转还的余地都没有了。至少不问,她还能自欺欺人的心怀侥幸。
屋内沈冽在屏风后换衣衫,其实已经穿戴齐整就差个落在床上忘拿上的腰封,宁小昭看见随手就给递过去了,“师兄,给。”
她当然没有探头,只将手伸过去,可沈冽的反应出乎意料的有些大,下意识一步退着从她手里抽出腰封,一句谢没有也就算了,反而教训她下回别在自己换衣衫的时候多管闲事。
宁小昭撇撇嘴,那夜过后,沈冽对她的态度就有些怪,都三日了,可回回看她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挣扎,她觉得他大概是发现自己喜欢易子川这个事实,所以才会有这样不对劲的反应吧。
那夜她虽伤心,但还不至于失去所有防备,所以当沈冽问出那个话时,她并不是一味的否定,而是承认了自己是为易子川而来的同时解释这是一颗追随兄长的心。
其实她不是担心他看出她喜欢易子川这事后,误会她有龙阳之好,而是她本就被好些人背地取笑长得娘们唧唧,如今再加上喜欢易子川,沈冽这么狡猾的一个人,回头一琢磨说不定她女儿身的事就暴露了。
不过沈冽对自己有意无意避着的这个古怪举动,令她忍不住怀疑他果然还是发现自己喜欢易子川这事了。只是还未察觉全部真相,单纯的以为她是个断袖,而且还是个三心二意的断袖,想到如今与自己同住一屋,因此有些自危?
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明白,他态度上的忽然变化究竟是闹哪样。
屋外从方才起就有些吵杂,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来来回回的有人在跑,似乎是叫着一块去看热闹,宁小昭闲来无事也有些好奇起来,出门拦了个人问:“发生什么事了?”
那小弟子也是正要赶去凑热闹的,只是听人说了,“孟平章根本没回家,好像是失踪了。”这平日拽得二八五万的恶霸,仗着家中背景强大,横行霸道,如今出了事自然多得是人想要看笑话。
她听得眉角一挑,心道恶人果然有天收,屁颠屁颠的也跟了去。
大殿外已趴窗贴墙角贼兮兮的挤了一堆人,看得她八卦之心瞬间被点燃。好不容易抢到一个靠窗的位子,顺着间隙望进去。见他们这方除了掌门和数位长老外还有孟平章平日的几个小跟班以及孟朗的身影。
另外还有两名江湖气很浓的,年岁约在四十左右的青年人,不用问他们必定是孟家人无疑了。
孟朗作为孟家主母特意指派的护卫,却出了这样的纰漏,到底难辞其咎。若是孟平章只是贪玩未回家也就罢了,但要真的失踪出了什么意外,那么不管他是不是故意撇下孟朗自己跑走的,孟朗估计都难逃责罚。
宁小昭贴着耳朵仔细听,她来得太晚,里面的谈话已近尾声,孟家两人正抱拳要告辞离去。不过从周围的三言两语中她已经了解到是怎么回事了。原来这两人此趟出行正好路过辜州,因此爱子心切的孟母,让两人顺道来趟岳山给孟平章稍带些东西。
孟家位处堇州距离辜州不过七日路程,按说早该到家。因此才有这一怀疑,孟平章可能失踪了,他们看了孟平章留下的书信,字迹确实是出自他本人无疑。所以眼下还不能太确定,或许孟平章路上逗溜玩乐,这才与他二人错过也是有的。
只是这事必须第一时间报回孟家,最好派人一路寻回去最为妥当,岳山书院的山长方才也已同意在寻人上出一份力,他们这才感激得告辞离去。
殿外众人见孟家两人出来,提前一步作鸟兽散,一溜烟全没了影。逃散间宁小昭回头的一眼竟然瞥见慕惊鸿匆匆离去的身影,心下不由有些意外,没想到慕惊鸿原来也好八卦。
宁小昭跑开一小段路后,等在一颗枇杷树后,待孟朗出来就迎上去,“这事会殃及到你吗?我是说,若孟平章真出了什么事,你会怎么样?”
孟朗故做轻松的一笑,“放心吧,这把火烧不着我的,是他自己一声不吭的跑出去。孟夫人虽让我护着他些,但也没说要寸步不离啊。”只是这话也不知道仅仅是为了让她安心,还是的确如此。
宁小昭看着他略显疲惫的面色,觉得还是前者可能性更大些,她想问问有什么是自己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但他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得牵强,“小昭,我有点累,昨夜没睡好,先回去补个回笼觉,一会还要出去寻人。”
她点点头,决定一会儿同他一块去。
待夜半三更,岳山书院内烛火皆熄,唯星月领路。慕惊鸿披上斗篷,任由宽大的帽兜将莹白的小脸半遮,独自一人上了后山,朝那几间还未完工的居舍行去。
她不敢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里频繁的去求助孟朗,以免惹人注目。所以决定趁着夜半无人之际,亲自再去一趟,为自己求个心安。
夜半无人的山路举目黑漆漆,慕惊鸿提着小型风灯,借着月光一路摸向那间在梦魇出现过无数次的屋子。
脚下的步伐变得沉重,推开门时门扉发出的咯吱声响都诡异得让人心颤。
风声透过窗缝发出呜嘶嘶的声响,只觉凉意阵阵,连带着提在手中的风灯被兜入室内的风吹得止不住颤抖,晃得烛花泯灭不定。
那日孟平章找到她,说自己很喜欢她,想要娶她为妻,他说只要自己和父亲说一声,她慕惊鸿就注定只能成为他的妻子。
她当然知道他不是在吓唬她,以孟家的势力,以及爹爹的心思,她只能做那只待人宰割的羔羊。
孟平章当日摇着扇子故作风流的表示,自己不是爱强人所难的人,对待心爱的女子,自然也不会这么霸道,于是连蒙带骗提议去后山,说要好好谈谈。
她担心与孟平章的纠缠会招致旁人误会,最要紧是担心被易子川看见。于是失了分寸,随他上山,为的是表明决心。
但上了山后他笑得猥琐,毫不掩饰的暴露出自己龌蹉的肮脏心思,人面兽心的表示,自己早晚都是他的人,为何不能提早行使该有的权利。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起先她仅是伺机扯落他腰间的玉元宝,原本打算击在他颈后弄晕他,但一击不中,反令他愈加发狂。
最后她抬起玉元宝狠狠的敲在他的太阳穴上,顿时血花喷溅,再后来的事情一片混乱……
等清醒过来,她已犯下不可挽回的错。
慕惊鸿转身关上门窗阻挡招摇的风,不一会儿闪烁的烛花稍稍静了下来。
她举着风灯不放过任何角落,最终在极难发现的乱柴堆的夹缝角,映着烛火的反光,有什么在轻轻闪烁。
她提着风灯俯身看,那枚染血的玉元宝沾了灰,就那么静静躺在夹缝中。
她伸手去取,触手的冰凉令心跳极剧加速,心下暗暗庆幸自己今夜寻来一趟。
回屋后,待适应屋内的暗光,开始轻手轻脚的翻找出一块褐色的碎布包裹住玉元宝,如今风口浪尖这东西绝对不能随意丢弃在哪里。
看了一周,目光锁定在墙角的三层柜,这是专门堆放无用物的橱柜,平日根本不会有人去碰,只是动作间不甚弄出的声响惊醒了薛铃是意料之外的事。
“嗯?慕姐姐吗?”那声音睡意正浓,还有些迷糊。
她神情慌张,看了眼自己明显外出过的穿着,解释说夜里渴醒了,屋内壶里没水,所以出去烧了些。
薛铃听罢搓了搓惺忪的睡眼,也觉得有些口干,迷迷糊糊地下床来到桌前倒水喝。
可提起茶壶,空空荡荡的只从茶嘴滚落一滴水。
“嗯?”她迷迷糊糊地睁了睁眼表示了一声奇怪。
慕惊鸿则含糊不清的表示,原本就只弄了一些茶水,再加上实在渴得紧。
可是陶瓷的壶身一片冰凉,不像是才盛过热茶的呀。薛铃有些不解,但困意占了上风,也懒得再去找水喝,回头倒头又睡了过去。
直到听见薛铃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慕惊鸿才算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