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他哥的风格...送礼都送金条。
方向晚就那么看着金块上的几个字,心里诽腹着他哥真土,看着看着,眼睛就模糊起来,几滴滚烫的泪滴在塑料盒子上,和周围的冷空气晕成一团,看着像冒烟。
方向晚又噗地笑出声来。
方趁意洗完澡出来就看到这一幕,他揽着换下来的脏衣服,丢进洗衣篓,思索道:“我明白,是个人看到金子就会发疯的,就算你是方趁意的弟弟也不能例外。但是你大半夜又哭又笑,会被我当成鬼附身然后一棍子锤晕的哈。”
方向晚抹抹脸,皱巴着小脸儿,“哥,咱哥俩今天好不容易浪漫一回,你在我心里的形象好不容易像人了一点,还是让它持续久一点吧。”
他随手抄起桌子上一个快蔫儿了的橘子,丢给方趁意,“堵住你的嘴。”
而且他话里有大漏洞!用辩证的角度去看,身为方趁意的弟弟,明明就应该弟承兄业,更加爱钱如命才对吧?
方趁意接完橘子抛了两下,原路线扔了回去。他拿毛巾擦着头发,走到方向晚跟前,看了眼金块,“别弄丢了。如果一切好起来,这就是你新生活的第一笔零花钱,知道吗?”
“好起来?”方向晚从他话里听出点别的意思,“怎么才算好起来?”
我这个臭拖油瓶赶快死掉,这样哥哥你就能不用那么累了...这样算好起来吗?
他又开始暗自往最坏的方向去想了,因为对他最坏的那种可能,对他哥却是减轻负担。他哥减轻了负担,他就觉得好。照这个逻辑,他要是死了,对他俩都好。
他偷偷钻进执拗的黑暗里,才几秒,他哥就立马扇着纯白的大翅膀追了过来,将他这个暗自神伤的小鸡仔提留起来:“后天..不行。大后天吧,我陪你去医院,祝医生说合适的配型找到了。”
“...真的!?”
方向晚从未想到,自己成年这晚的惊喜竟然这么多,他甚至做好了哥哥把这个日子也忘掉的准备。而方趁意非但没有忘,还带来了两个‘礼物’。
可是转念一想,合适的配型是有了,那做手术的钱怎么办?每个月的债照常要还,每个月的药照旧要吃,这些开销已然大得吓人,现在又要从哪里挪出一笔可能也很‘巨额’的手术费?
他心情大起大落得很快,转瞬又耷拉下脑袋,低语道:“要不,就算了吧。我...不做手术了。”
方趁意拍他脑门,“别说屁话,别想屁事,按我说的做就行,知道没?”
“哦。”要是能发表情包,方向晚当即就要发一张猫猫委屈.jpg.
“快十二点半了。”方趁意把他拉起来,“回房间睡觉。”
成功把方向晚哄回房间,方趁意假模假样地在自己屋里躺了会儿,算着时间,方向晚差不多睡着了,他爬起身,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做贼一样溜了出去。
是的,他今晚其实还要去便利店值夜班来着。
这会儿一点刚过,夜间道路通畅,他扫辆单车赶过去的话,时间应该差不多。
*
铭意大楼,十七层总裁办公室内。
年轻的总裁在空白记事本上写下一行字:
‘十一月十八日,大吉,宜工作,忌酒会’
写完这句明显带有迷信色彩的批语,许迁葳十分惬意地伸了个懒腰,从没觉得这么有干劲过。
这是因为,他今天推掉了一场酒局。
这句话的重点不在酒局,而在推掉了。
以前不论什么局,他爸都会极力游说他去混个脸熟,多交点朋友,就算他搬出爷爷这个救兵,说爷爷要求他在xxx日之前把xx项目了结,没时间巴拉巴拉,也不好使。
但现在,困扰他这么久的事,就用一份血检报告和一段监控解决了。
这是非常高性价比的解决方式,就像在超市买到了90 off的新鲜蔬果,在古玩城用最不起眼的原料开出最纯正的绿。
因而他非常舒心,所以,即便是面对铭意集团上半年数据持续下跌的财务报表,许迁葳也能面带微笑地喝完一杯咖啡。
喝完就把报表扔到了地上。
两分钟后,几个部门的主管被召集在总裁办公室,受了小许总劈头盖脸一顿骂。
正常,人之常情,毕竟上半年的经营状况确实惨淡,但一切都有症结,小许总也明白症结并不在他们几个,所以浮于表面地浅骂了会儿,造出一番声势,让外面的人知道,噢,小许总发怒了,这就够了。
骂完了,许迁葳让他们各自回工位,唯独留下了营销部主管李午。
许迁葳上下扫了他几眼,暗暗叹气。
说起来,这也是个麻烦的烂摊子。
他直入正题:“许文跃这段时间在你手底下怎么样?他要是实在跟不上,你也不用顾忌什么,实话实说,我就把他调到基层去。要是基层都干不了,我就让他去干保洁。”
这话一点不带阴阳怪气,也不是气话,可以说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说白了,不就是想进铭意工作么,是保洁还是总裁又有什么区别,就连楼下那只奶牛猫都有我们铭意的工牌,当然了,他要是想当铭意的第一只狗也不是不行,你说是吧?”
许文跃也是他那家大业大的许氏家族之下,某位压根没见过几面的远房兄弟,也是挤破脑袋都要进许氏,他爹就跑去跟许爷爷一顿好说歹说,终于是硬塞进来了。
李午在一旁听得汗流浃背。那个叫许文跃的仗着自己姓许,除了一开始的那周假模假样地来打卡上过几天班,后来再也没见到人了。
之后甚至还堂而皇之还找来了个人顶他的班,粉饰太平。
不过...李午也是收了许文跃钱的,只要不把这事儿说出去就行。
毕竟都是姓许的,这事儿吧...说白了就是‘皇帝的家事’,他本来就没什么决定权。且如今坐在那儿的那位,也还没‘登基’呢。
这事儿难断,难断!他李午作为被挤在中间的炮灰,最好的做法就是什么都不做,当然啊,要是又额外的油水捞肯定更好。
反正那个顶班的能力还挺不错,工作上是真挑不出毛病,就更没必要捅破了吧...
他不敢看许迁葳,略显心虚地看着地面,回答道:“还...还行,没拖后腿,总体上还算合格。”
许迁葳眯起眼睛:“真的?”
“是,是真的。”
许迁葳有一点怀疑,毕竟他对许文跃的印象只有两个:一败家子,二夜店常客。
挺不靠谱一人,但在他一众亲疏关系或远或近的许姓兄弟中,这个人居然...能算中上等了。
毕竟不赌不嫖,光这两点就已经打败95%的富二代了。
行吧,姑且相信了。他刚一点头,李午就一刻也不敢多待,立马脚底抹油溜了出去。
处理完几份文件,他爹的电话来了。许迁葳一下子皱起眉头,盯着手机屏幕上不停闪动的‘麻辣老爹’,两眼一闭,接了。
他先做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沉声:“喂,什么事。”
麻辣老爹正如许迁葳给他的备注一样,第一句话就给许迁葳不错的心情撒上了一层辣椒面。
你问辣椒面有什么不好?其实没什么不好,只不过许迁葳对辣椒过敏而已,哈哈。
许爹单刀直入:“你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多么严肃的事啊,生生被他爹说成了‘你什么时候吃饭’的既视感。
许迁葳无情以对:“没时间,再议。”
“我看你现在就挺闲,不是把酒会都推了吗,能有什么事!”
他爹作为上一辈中最小的那个儿子,从小就没操过啥心,就算是后来跟着兄弟们一起管理公司了,也是纯享福的那个,根本不知道偌大的一个公司每天有多少事情要处理。
许迁葳边签文件边笑:“那是,瞧您说的,我这一下午都有时间,足够我去民政局来回来回结婚又离婚好几趟了。”
问题是有那个和他结婚的人吗。
许爹才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继续道:“你二舅家那两个哥哥都结婚好几年了,你就不能也争点气?不管是骡子是马是男是女,都先拉出来溜溜。”
嚯,他爹还挺开明,居然连是男是女这种话都能说出来。
他之前还想着,要是真跟方趁意协议结婚了,得怎么做他爹的思想工作呢。搞半天是他多虑了。
但换个角度想,他就更气了:
“爸,亲爸,在您眼里我是什么滞销商品吗,好像今天卖不出去明天就要打折捆卖了一样,您行行好吧,您的儿子我,许迁葳,上个月满二十三,怎么着也还离打折远着呢吧?再说了,二舅家那俩何止是结婚好几年了,那都二婚三婚了好吗?结婚到底有什么好的?”
听他说完,许爹竟然更精神了,反驳道:“要是不好,人家能结两次三次吗?”
许迁葳:“?”
他立刻转换语调:“天呐爸爸,您忍心看您的儿子和他们一样变成二手三手货吗?我真的是要伤心死了。”
太麻辣了。他爹今天这个嘴大概是淬了小米辣,几句话给他脑子都辣晕了。
“别拿你外头那套对付我,没用!”
哦。许爹一拆穿,许迁葳就立马捋顺了声带,问:“爸,你是不是偷偷喝酒了?回来我要是发现酒柜里的酒少了,就让许佳玺缠着你,在你面前哭一天,哭得你看见酒就发怵为止。”
许爹得意地笑道:“欸欸,那你就失算了,佳玺现在站在我这边,她压根不会听你的。”
“她最好是。”办公室外响起敲门声,许迁葳合上手里的文件,“我要去开个会,不说了。你少喝点酒,不然就算许佳玺不肯缠着你哭,我也会特意腾出几天时间来练习哭技,用来惩罚你的。”
“哼。”许老爹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这个威胁许爹还是有点怕的。毕竟许迁葳要是作起来,没几个人治得了他。
小时候带他去别人家里做客,那家人的小孩偷偷踹了许迁葳一脚,许迁葳就能到处撒泼打滚哭天喊地,真是浑然天成的表演天赋啊...逼真到人家小朋友哭得比他还惨,最后自愿拖着爹妈一起跟他道歉的那种...
许爹实在是不敢惹。于是心虚挂断。
张助敲了两下门,就开门走进去,见自家总裁对着手机屏幕的有点狰狞,眼神却有些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不敢出声,就站在许总旁边,听候指示。
事实证明,许总确实在想一些事情,因为他开口就问:“之前让你找的人,有下落了吗?”
张助汗颜,“...没有。之前那间商场倒闭了,底下很多员工都是临时招的兼职,没签合同,员工信息也不全。”
许总听了,什么也没说,起身跟他开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