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阿白,我的儿,你这是又干什么去了”,肖语看了看这临近黄昏的天色,手板心有点痒了。
任白挥了挥手上的纸张,试图给肖语看清楚,“娘亲,我去听弥佛教说大千世界,你看这东西就是开拓者他们从其他世界拿的,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当开拓者,去各个世界寻找宝藏。”
肖语一榔头把任白打下去,拖着他就往屋里走,说道:“十岁的孩子还是回家去在黄豆里寻找宝藏吧。”
“哼,你们都是老古董,经书说过固步自封者只会原地踏步”,任白气得直跳脚,“邻居家大壮哥都已经成为开拓者,今年过年回来带了很多宝藏。我要是成功的话,阿娘就再也不用起早贪黑磨豆腐了。”
任白说完,抢过肖语手中的纸张就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这孩子”,肖语拿着叛逆期的孩子没办法,低声自问自答道:“天底下哪有这种机会,上天附赠的礼物都是明码标价的。”
第二天,肖语轻轻推开任白的门,发现屋子里没有人,桌上只有一张被蜡烛油滴落凝固的纸。
肖语手中攥紧纸,立刻冲出家门,撞到刚回来的任风后步伐不稳摔倒了,不顾递来的双手,立刻自己起身往前跑。
任风看着摔倒在自己面前的妻子,脸上满是泥土混杂着眼泪,滴滴无声落在大地上,任风顿感事情不妙,便放下食材在门口,往肖语跑去的方向追随。
“然后呢,爹爹,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张纸就带走了白哥哥”,小阿云托着自己的下巴,眼睛一动不动地望向任风。
任风看着这张已经被揉得字迹都不清楚的纸,但十年前的记忆却尤然清晰。
弥佛教牌匾前漫天飞舞的黄纸遮住了耀眼的阳光,世人围在这一亩三寸之地,向上面的人讨要说法,一夜之间所有拿着昨天发的纸张的人都凭空消失了。
“我只能紧紧拉住你阿娘,门口的佛徒手拿着法器,我怕刀剑不长眼”,任风摸索着纸张上的笔迹,停留在“生死弥留之地”的字眼上,“那天一位戴着神面墨敕[1]的白发女子走了出来。”
游柠言抬眸看向来自傩城的黄纸,眯了眯眼,黄纸变成一张张面具,心中暗自一沉,便抬起右手召唤出绘妄替命[2]。
周围的百姓被刺眼的红色给清退了一圈,林柏青这才从游柠言的身后绕出来,开解道:“诸位乡亲百姓莫慌,此乃我们弥佛教请来解决问题的高人,傩城城主游柠言大人。”
林柏青说完,将手中的扇子一展,“清心寡欲”四个大字暴露在众人面前,转头笑嘻嘻地看向林柏青道:“昨日傩城通缉的逃犯跑到这漠关城中,隐藏到这些个黄纸里,把大家伙都抓走了,试图来挑衅游大人。”
“傩城是哪个城池,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现在世风日下,逃犯都溜进咱们沙漠之城了,这里背靠黄土,面朝黄天,真是想不开”
“说什么我们城池的坏话,你个没眼睛的,报上名来”
“欸欸欸,大家伙不应该注重点在有特殊能力的杀人逃犯身上吗”
游柠言撇了林柏青一眼,似乎对他乐子人的心理表示无语,随后便安抚躁动的人群道:“稍安毋燥,我可将离去之人召回,大家请排好队报上自家失踪人口姓名和生辰八字。”
面前的人群因为有了定心的大人物,便老老实实开始排起了队伍。
收集完所有失踪人口信息,游柠言一舞游龙照影将遮盖在太阳下的黄纸扫去,一束光芒斜落在她缪金的玄绎舞祓[3]上,点点光辉汇聚成一个人影,它飞到游柠言面前然后砰的一下散开,像是在嬉笑面前的人一般。
[师父]
[如果有天我做下错事,你务必将我斩杀,我亦无悔]
[倘若你为世人之不容,我也会扭转命格,为你寻一条出路]
此时金光大闪,天空飞着的那些黄纸掉落下来,变成一张张熟悉容貌的面具,似哀嚎似惊恐似狰狞。
游柠言立马用绘妄替命点上纸张上的名字,将这些名字临摹到每一个面具上,便出现了活生生的人。
“阿娘,好可怕,全,全是鬼!”
“爹爹,那面具差点要扯下我的脸皮当宵夜吃了,呜呜呜——”
“娘子,我回来了,我不敢走了我不敢走了”
随着一个一个的人被召回,肖语看着自家的黄纸没有半点动静,心下慌了神,连忙冲到游柠言面前,将这黄纸举出道:“大人,我的儿怎么没有动静呀。”
站在一旁的任风也焦虑地看向游柠言,说道:“我家小白也是被这黄纸吸走,怎么没有跟其他人一起回来。”
游柠言抿了一下唇,叹息说道:“你们说的可是任白,一个十岁大的小朋友,胸口带着一颗绣好的金豆子?”
肖语听完描述眼前一亮,立马回答道:“大人,正是犬子,他可好,在何处,何时归来?”
游柠言看着面前样貌憔悴的女人迫切的目光,不自觉地移走了眼神:“这位娘子,我并非神明,不能改命,逝者已去,死生难逆。”
肖语眼中的光慢慢黯淡下去了,口中喃喃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我的儿,我的儿啊。”
耳边是其他人失而复得的喜悦声,与自己痛失爱子的心脏搅碎感不同,无人可以共享悲伤,肖语一时气闷吐出了血。
任风扶持着肖语步履蹒跚地走回家中,肖语点着灯看着这张黄纸一宿,第二日清晨,任风醒来看到肖语目光呆滞,说话只会吱唔,全然没注意黄纸里金光一现。
避风堂里,任风耳边传来游柠言的声音:“时运流转,也许解开你妻子的心病可往东边的山采下织梦花,源于现实起于梦境。”
——梭风大峡谷
“娘子,这是游大人形容的织梦花,我们找到了”,任风看着眼前散发着紫色流光的花苞,生长在风暴眼的中心却没有受到半点影响,浅绿色的根茎在焦黄的大地上显示出另类的春意,黛红半开未开的花蕾等待有缘人的到来。
任风望着目光呆滞的肖语满是担忧,自儿子去世后,妻子因心病而患上失魂症,多亏游大人的治疗方法,才能勉强托着这副身子存活。
任风将织梦花种在他与肖语结婚时的定妆瓶中,然后把花瓶放在肖语屋里的化妆台上,便轻轻关上房门,出去永安堂当大夫问诊。
太阳接近西边的山崖时,任风收拾好包袱就准备回家了。刚一推开前门,发现客厅的饭菜已经吃完并洗漱好放在柜台上了。
任风心里一惊,便走出客厅,左转到肖语屋前,双手握紧,刚鼓起勇气抬上又放下,最后还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用双掌推开了门。
床上已经没有躺着的女人了,倒是种着织梦花的花瓶从化妆台移到了桌子上,在月光的照射下它散发着纯洁的气息,而周围点燃的烛光却为此场景添加了些许暖色。
这时,肖语从帷帐后走出来,怀中抱着一个婴儿,随着她们离任风越来越近,桌上的织梦花慢慢绽放出它的花蕊。
此间无梦——
[1] 神面墨敕(chi)【一层面具】,来源于以闪亮之名,驱邪的神面.
[2] 绘妄替命【笔】,点绘众生相,管它命格如何,皆为我所用。
[3] 玄绎(yi)舞祓(fu)【衣服】:我心唯愿——斩邪灭恶,救下着世间千千万万或将枉死的少女。
[紫心]阿云:我出来了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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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众生佛相,佛生众相(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