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与奶糖 第84章 83粉碎

雨越下越大。

会议室空间宽敞，坐北朝南，采光很是不错，然而此时却也方便了从正南方吹过来的雨。

大雨再一次收拢了空间，给坐在里面的人一种昏沉倦怠又庄重神秘的混乱之感。

出席会议的人很多，第一基地派出三位代表拥有投票表决权，其他九个基地各拥有一票，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特级教官、教官候选人、会议记录员，助理，相关部分的专家等负责人，以及各部门的优秀青年，还囊括了一些退位老领导，比如老冯也出席了会议，但并不投票。

会议气氛有压抑沉闷，大多数人正襟危坐，神色肃穆。

左瞰临在特级教官区域，坐在首位。

他姿势依旧懒洋洋的，标准的属于他的没骨头坐姿，人们到齐之后，屋子里黑压压一片人，又没人说话，安静的几乎能听到邻座的呼吸。

左瞰临清了清嗓子，“没人说话吗？散会得了，我还没吃早饭呢。”

年轻人们早就知道他的赫赫威名，听到这么一嗓子还是吓了一跳，又不敢大声喧哗，只敢小声嗡嗡，那可是左瞰临，他说什么都很正常，还是别大惊小怪了。

冯老咳了几声，说道：“小左，再等等。”

左瞰临接收到了不同寻常的信号，终于坐直了身板。

他这一坐直，其他教官全都绷紧了身体，能让左瞰临都严阵以待的人，恐怕就只有那位了。

果不其然，没多久，走进来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但凡看央视新闻的人，都不可能没见过他。

老者进来，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然而他只是摆摆手，示意众人落座。

众人重新坐下去。

基地老领导和老者一一握手，最后冯老示意左瞰临去握手。

左瞰临起身走过去，老者仁慈睿智的目光看向他，亲切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小左啊，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不辛苦。”左瞰临难得正色起来，随即冲老者行了一个端正的军礼。

老者讲了基地发展史，声音平缓而有力，又讲了他对基地殷切的希望，他强调，基地设立的初衷是服务于国，服务于民，基地与人民应当紧密联系在一起，任何妄图分裂基地，或有其他不良企图的人，都是基地永远的敌人。

其次要警惕内部争斗，从上世纪遗留的派系斗争，在新时代要及时肃清，基地从上到下都要一条心。无论何时，国家永远是基地最大的倚仗。

老者又给基地优秀成分授予荣誉勋章，左瞰临也在此列。老者对左瞰临满怀着殷切的希望，他说：“小左啊，我听了许多有关你的传奇故事，你是一个优秀的战士！”

“谢谢首领，我会再接再厉！”

“但你要记住，无论何时，都要确保你自己的生命安全，基地有充足的资源和长线的发展目标，不应以牺牲或违背个体的利益去发展整体。基地一行，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个人的长足发展才是基地□□的基石，保护好自己。”

老人一双平和睿智的双眼此时充满了精光，左瞰临与他对视，似乎能感受到他的未尽之意，也获得了难明的力量。

左瞰临已经很久无法从他人身上汲取什么力量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把基地的糟粕与阴谋和盘托出，然而只是一刹那他便控制住这一念头。他清楚，有些事情他必须自己面对，自己处理，自己解决。

老者离开之后，会议还在继续，没有任何意外，以哈德森为首的一派（同时也是冯老对立派系）支持基因融合技术重启，同时启动生动工程项目——SRY基因重组技术。

SRY基因，雄性的性别决定基因，指Y染色体上具体决定生物雄性性别的基因片段。在现代科学领域，人们无法实现生理上的后天性别转换，常规的变性手术无法让男人生孩子，而一旦突破SRY技术，就可以在保留男性绝大多数基因编码的基础上，清除决定性别的基因片段，让男人从生理的角度彻底转换成女人，再依靠后天的人造子宫等一系列器官作为培养皿，达成生育目的。

基地投票表决，生物医学部（包含基因部）要启动这两项技术，为了在未来，能够培育出更多、更强大的基因战士。

由12名领头人进行投票，第一基地与其他基地按照3:9的比例，哈德森为首的第一基地全票通过。

后面陆陆续续有其他基地也投了赞成票，最后是6票赞成，4票反对，2票弃权。

最终结果不言而喻，左瞰临站起身，率先往外走。

“左瞰临。”

哈德森叫住他。

这是一个长着鹰钩鼻的男人，年龄在六十岁左右，有C国和A国的血统，他是当年左擎的老师，左擎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学生，左擎的婚姻和生子也都是他做主，两个人经过基因改造之后进行融合，孕育出了左瞰临。

冯老说，左瞰临出生那天是剖腹产，是哈德森亲手把左瞰临从他妈肚子里抱出来，哈德森满手是血地剪断了他的脐带。这老头一辈子就笑过那么一回，是看到左瞰临的基因检测报告单上写着：S级。

那是基因融合技术首次的胜利，如今27年过去，项目重新启动，他看着左瞰临，再一次露出了笑容，他说：“小左，新的人生就要开始了。”

左瞰临看了他一眼，随即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中午吃饭时，在小食堂，冯老找到了左瞰临和许哲。

冯老只是资历老，实则精神矍铄，并没有丝毫老态。以前他在基地时，基地相对平静，没出过什么大风大浪，所以左瞰临和他联系的并不多。只是早些年，左瞰临知道冯老小儿子留在基地后，就有意照佛着，基地不可能不给左瞰临面子，所以算起来，冯老还欠着左瞰临人情。

“基因计划快成哈德森的心魔了，这老头早在几十年前就开始谋划。”冯老叹了口气：“我帮不上你太多，小左，一定要小心。”

“您别这么想。”许喆插话：“基地现在对他是千防万防，要不是您提前透露风声，我们的消息就更滞后了。”

“说起来，冯老，我很想知道，当年是不是哈德森故意给您使绊子，他就想让您提前退位？”许喆说：“我记得当年有个s级任务，当局那边说您和哈德森谁去都行，如果您没去，就不会负伤。”

冯老：“都是过去的事了，哈德森为了重启基因计划，这么多年清理了不少挡他路的人，我不过是其中之一，现在我没办法继续在基地工作，他已经明目张胆把主意打到小左头上，我这把老骨头也不值钱，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们直接去院里找我，我还有一些部下没被他收买，可以信任。”

冯老寥寥数语就把当年的事情一概而过了，但谁都清楚，这里必然囊括了无数腥风血雨，当年包括冯老在内的数十名科学家都不支持基因计划，他们认为这样的计划有违人伦，罔顾人性，而哈德森则认为坚持基因计划不过是进化论的高级形式——他想通过基因的自主筛选对人类进行优胜劣汰的分类。

哈德森一向认为人类存在巨大的差异，有鲜明的优劣之分，他认为在未来，那些愚蠢的劣质的基因会面临彻底淘汰，而优质基因会被保留，他的基因计划只不过是加快了这一过程，这是一项造福全人类的伟大工程。他还自诩上帝，上帝能够用眼睛看出人类的全部，而他则是通过科学的方式。他要这世界在下一代，最多下两代，优质基因互相选择，成为伴侣，繁衍后代，劣质基因则孤独终老，直至死亡，留不下任何痕迹。

这样再过几百年，人类的基因就会面临前所未有的快速更迭，而他哈德森的名字，会成为人类文明史上最伟大的旗帜。

“疯了！真的是疯了！”许喆拍案而起，又怂怂地四处看了看，见无人注意自己，便破口大骂：“这个老b登简直丧心病狂！”

左瞰临：“所以他的基因计划根本就没打算只服务于基地，他自始至终想的都是如何进行全人类推广，所以他才如此不择手段。”

“哼！”许喆：“他的意思他自己是优等基因？要不他怎么不自杀？”

“老左，咱们为什么不直接和当局说？我看这基地早该大清洗了！”

左瞰临平静道：“我要亲自报这个仇。”

许喆一愣，脸色变了又变，好半晌，说道：“严格来讲，没有他就没有你。”

左瞰临的父母并不相爱，这两位都是很难爱上任何人的天才精英，因为他们是基因改造的产物，这类人天生不懂什么是爱，根本就没有爱人的能力，作为男性的一方，不可能主动提供精子与孕育后代，作为女性的一方，更是拒绝提供子宫，遑论十月怀胎。

所以当时许喆和井雨讲述左瞰临的事情时，才会直言不讳左瞰临压根不懂爱情，说难听点儿，他们只是优质基因配种的产物罢了，空有一身的学术天赋，并不具备多余的人类情感，这也是大多数天才的共性。

左瞰临笑了一下，说道：“所以他错了，错在不该把宝压在我身上。”

“我不是他理想中的工具，我和我父母并不同。”

冯老拍了拍左瞰临的手，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数，必要时我这把老骨头可以为你所用。”

“谢谢，冯老。”左瞰临郑重道：“这样的计划不该存在于世上，我会粉碎它，粉碎他不切实际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