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存,好久没见了。”
温存手里还夹着《圣经》,楼复新目光看着这本《圣经》,问:“你见到神父了?”
“嗯。”
楼复新笑道:“他没说我坏话吧?”
“你就这么说你老同学?”
“所以他说什么了?”
温存和他并肩进了门,“他说你不信神。”
“他是天主教徒,我和他不一样,我的信仰可没那么多规矩。”
“天主教,和基督教有什么区别?”
“他们自诩正统,有严格繁琐的仪式和流程,人员审核也很谨慎,神父不能结婚,牧师则无所谓。高中毕业他去了神学院,在那里待了六年。”楼复新想了想,笑道:“我想,如果上帝爱他的子民,那么想直接和上帝对话,天主教反而更慢吧?”
温存进了房间,换鞋,楼复新把《圣经》拿过去,说:“我这有基督协会出版的,你这个版本《旧约》多了七卷,如果想了解读一读无可厚非,但好书太多,这七卷不读也没甚所谓。”
楼复新的家装修风格非常普通,白墙白瓷砖,想来是学校给教师安排的拎包入住的房。但家具是极简主义的风格,浅色,线条干净清晰,沙发茶几的边角都很硬朗流畅。那只鹦鹉放在北窗阳台的窗台上,窗台干净,窗户整洁。虽然17楼鹦鹉可能看不见什么窗外风景。
这片楼盘的装修明显没有左瞰临买的那个贵,面积也小了不少,但一个单身汉住还是绰绰有余。
温存对灰尘很敏感,楼复新家干净整洁,这一点他看到白裤子时就能想到了。这绝不是因为他要来特意收拾的屋子,而是日常里就这样。
温存显然放松了不少,处在一个整洁环境里,有人会紧张,有人会放松,温存是后者。
“天气不好,外面下雪了,我的衣服不干净。”虽然雪花和出租车里算不上很脏,但这种“慵懒奶油风”的布艺沙发,还是算了吧。
“你里面穿了什么?”
“什么?”
楼复新看了他的裤子一眼,“里面只有内裤吗?”
“不是,有个保暖裤。”
“外裤脱掉呗,虽然你穿什么我都不介意,但我觉得你应该对自己有要求。”楼复新:“你可以去卫生间。”
他说着伸出手,“外套给我,我去挂起来。”
“哦,谢谢。”
“其实哪怕你鞋子都不换也没关系,温存,我没有朋友,你能来我很高兴。”
“神父不是你的朋友吗?他还是你的老同学,你可以去教堂跟他说:神父,我有罪。”
“神父问你什么罪,你说:‘高中你喜欢三年的那个女生她喜欢我,我有罪。’哈哈哈哈哈!”温存说完自己先笑起来,笑声在安静的客厅里很清晰。
“你怎么知道?”
“嗯?”
“高中他喜欢的那个女生确实追求了我很久,我们两家算是,嗯……世交,两家长辈之前还计划让我们结婚,其实我们连手都没牵过。”
“你不喜欢她吗?”
“我应该是不喜欢。”楼复新说:“我没有喜欢过任何人。”
温存去卫生间,洗了手,脱了裤子,穿着保暖裤和毛衣走出来,他这款是宽松的,因为他很瘦,所以两层裤子也并不臃肿。
他走出来,楼复新正给他倒热水。
“你没有喜欢过人,那你的性启蒙是谁?”
“我性冷淡,天生的。”
楼复新把水杯放到刚坐到沙发上的温存面前。
“你在开玩笑吧?”
“没有。”楼复新坐在了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它的功能正常,一些正常的反应还在,我只是对人类没有,嗯……□□。”
“可能会在某个瞬间有种类似的冲动吧?但大多一闪即逝,和其他人有很大不同。你知道的,人生就是由无数个瞬间组成的,而我们并不是能够掌控所有瞬间。”
温存开始有点听不懂了,但他明智地跳过了这个话题,他不想和一个帅哥聊x欲,尽管他已经分手了。
温存翻了翻《圣经》,楼复新问他要不要看看原文版本。温存说好,他就去书架那里拿过来,温存点开,看不懂是什么文字,像乐谱一样。但他对圣经有一些浅显的了解,就问:“是希伯来语吗?”
“是的。”
楼复新给他读了一段,声音很好听,不知是不是语言的差异,和讲课时的普通话相比,多了一些神秘色彩。
“教我一句。”
“Shalom。”
“啥意思?”
“你好,平安,有祝福的意思。”
“哦哦。”
外面雪又下大了,敲打在窗户上,很沉闷,咚咚咚,天色暗到室内不开灯,已经快要看不清人脸。
“我想去看一下鹦鹉。”
“随意。”楼复新说:“哪里都可以去。”
温存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没有任何情绪,但楼复新却从茶几的抽屉里掏出手铐,轻放在茶几上,“天黑了,你要是害怕,就把我铐起来。”
“铐在哪儿?”
“600斤的榆木茶几,这还不够拴我?”
温存弯腰看了眼,“它这几个腿怎么支撑的?”
“中间应该还有腿。”
温存又压低了身体去看,重心不稳一个前倾,楼复新在他的腰上扶了一下。
温存缩回身体看了他一眼。
楼复新很坦然地看着他。
温存:“你吓我一跳。”
“嗯?”楼复新笑了:“以为我要占你便宜么。”
“不是。”
是以为他要……大概是暗害自己?
温存没再说话。走到北边阳台去看鹦鹉。逗了好几分钟才开口说一句“上帝保佑”,温存伸出手指,隔着好几厘米就要啄他,吓得温存手指猛地往回缩。
“吃晚饭吗?”
“你会做饭?”温存回头。
“我会,但我的手艺不行,没办法招待你。”楼复新说:“我做的饭只有我自己能吃,或者说,只有我自己认得出来是饭。”
温存略一想就明白了,这个人在国外待了好几年,想必是养出了强大的胃袋。
“你要吃吗?”温存说:“我会做。”
楼复新一愣,“我有这种荣幸吗?”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叫荣幸?”温存摇摇头。“只要你想,有无数人愿意每天给你做饭。”
他才来b大几个月,就成了最受欢迎的教师,表白墙每天都有大把大把有关他的信息,意淫他的梦男梦女自己就能组建学院了。
“只要你想,有无数人愿意每天给你读《圣经》呀。”楼复新说:“所以荣幸这个词是私人化的东西。”
温存找到冰箱,打开门,去寻找食材,“喜欢吃什么?”
他抬头,发现楼复新在看他,目光很柔和。
“你拿手的都好,我不挑。”
温存眉心微微一蹙,又很快舒展开,拿出了辣椒蒜薹鸡蛋西红柿,又去下面拿出了一块梅花肉,“我懒得做炖菜了,炒两个做个汤。可以吗?”看得出来楼复新确实没什么做饭的好经验,食材不多且有限,而且都是超市那种盒装打包的,能发挥的空间也有限,早知道自己带食材来了。
“谢谢,温存。”
温存去了厨房,楼复新就站在门口,“我没想到你会给我做饭。”
“我也没想到你在家里居然要比你在学校都正常。”
“在人类社会,扮演正常是必备的技能。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温存:“在饭桌吃还是茶几吃?”
“饭桌,我已经收拾好了。”
温存笑道:“如果你有女朋友,她应该会很幸福。”
楼复新温和、贴心,懂得尊重人,也懂得伪装。
“我不会有。”楼复新也笑道:“我没有爱人的能力。”
“什么是爱人的能力?”温存不解地问他:“你为什么没有?是不想有吗?”
他已经把蒜薹辣椒切好,发现这里居然有打蛋器,赶紧用上。
楼复新走过来,“我想给你戴个围裙,可以吗?”
“可以呀。”
“那就超过了社交距离,温存,你要考虑你男朋友能不能接受。”
温存握着器皿的手一顿,接着若无其事道:“我们已经分手啦。”
他说完就感觉楼复新那边突然像是彻底安静了,甚至活像死了一样,就转头去看。
楼复新低着头,绕到温存身后,这导致温存错过了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楼复新把围裙从温存胸前绕过去,顺着他腋下两侧,就像很亲密地搂住他。
“你甩的他么。”
“我以为你会认为是他甩我。”温存把菜装进楼复新给他准备好的盘子里。
“他有什么理由甩你呢,你这么完美。”
“教授,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很滑稽。”
“怎么会?我真心实意。”
温存摇了摇头。
炒菜用不了多久就做好了,菜都摆好,他和楼复新两人坐在了桌前,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吃饭,气氛很和谐。
直到温存放下筷子,才开口:“我之前和他一块儿吃饭的时候,气氛也很好,现在和你一起吃饭,气氛也很好。”
“谢谢你,温存,不论是这顿饭还是你说的话,我都很荣幸。”
温存忽然就想起来,以前他不开心了,左瞰临就会把他抱到腿上,他从没用力挣扎过,要么半推半就,要么逆来顺受了。
从一开始他就没真正抵抗过左瞰临,是不能吗?还是不想?
就是不想,他从没有过真正拒绝左瞰临的念头。他其实是对左瞰临一见钟情吧。
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或许是因为他从没见过这么帅气质这么特殊的男人,或许是他太渴望被人拥抱爱护,或许只是单纯想要尝试以往没尝试过的具有新鲜感的人生。
或许全都有,很多事情用一种原因和理由都是理不清的。
楼复新吃完,“你得把围裙摘了给我。”
“你居然没买备用?”
“也是,我应该买个备用。”楼复新笑道:“学校食堂挺好吃的,我家里不常开火。”
“那冰箱的食材是给我准备的?”温存揶揄。
“其实我是打算照着菜谱学然后做给你的,我在网上找了好几个收藏了,我哪知道你会做饭呀,还得是我运气好。”
温存把围裙摘了给他,又去看了一圈鹦鹉,回来站在厨房门口,跟楼复新说:“我回去了。”
楼复新扭头看他,“能不走吗?”
“什么?”
“有客房,有手铐,有雪。”
温存觉得他说话真是抽象,怪省力气的,“理由呢?”
“嗯……《白鲸》怎么样?我想和你一起看电影。”
温存挑眉,“不是说那部电影连书里十分之一的内容都没拍出来。”
“可是我想看,你陪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