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如果温存当真是某个世界的男主,就像他曾经想象的那样,那么必然会有许多看客能够看到他的生活。看客可能会疑惑,为何他会有如此颠三倒四的想法和做法,就像那发了疯的神智错乱的病人,就连寻常那些没有文化缺乏阅历的18岁草包们都会比他成熟理智,那温存的理智又到哪去了?
这一点,我们稍后再提。
当晚,左瞰临承诺抱着他睡,就只是抱着他,也没有说话,呼吸平稳,怀抱踏实有力。
温存一直怀着忐忑又期待的情绪,以为男人会对他做些什么,就像他白天说的那样“做到天亮”,但他并没有,或者这也是某种意义上的食言。
他躺在那很长时间都没有睡着,一直幻想着要不要开启一个话题,又觉得其实他和左瞰临无话可说。他当然知道这个男人拥有无数令他瞠目的学识,起码那几十种语言就足以令他震撼,而且许哲和楚扰曾和他简单聊过基地的趣事,也谈到了一些不太需要保密的任务,仅仅是这些人从指缝里露出来的东西,就全然让他感觉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那是一个光怪陆离的,突破寻常人想象力的,如果不是他机缘巧合认识了左瞰临,这辈子都无缘窥见一二的世界。
但是他却不知如何开口。
他背对着男人的胸口,能清晰地感觉到无法忽视的热度,卧室里安静到他可以听到男人的呼吸声,很平稳,平稳到已经能够自然地渗透进他的生活。
又过了大概半小时他还是失眠后,他终于想到了一个不那么好但还能用的话题,“左哥。”
“嗯?”
“你们这类人身份都是保密的吧?”
“是。”
“那,上次同学聚会你接我,包括在学校,你都露脸了,都没事吗?”
“没事,我还没接过需要在公众视野出面的任务,其他的任务都需要伪装,不会有人联想到一起。”
“可他们都在猜你是不是十大基地的人。”
“你在为我担心?”
“我没有。”温存小声道。
“好吧。”左瞰临说:“十大基地有很多人,C国最不缺的就是兵,猜测不会休止,舆论对我们影响并不大,必要时我们几乎可以对舆论进行绝对控制。”
他怕温存听不懂,说道:“你知道外网么?”
“知道。”他有时候查资料会翻墙。
“有一些消息c国国内全网封锁,只有翻墙才能看到一点零星碎片,而基地想要封锁的秘密,外网也不会看到。”
“这样啊。”温存说:“好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很多事不知道也无关紧要,国家强大才是核心。”左瞰临说。
“有道理呀。”温存又说:“那你回到基地,会选择抚慰者吗?”
“不会。”
“如果是基地强迫你呢?”
“基地不会把人硬塞给一个不需要抚慰者的人。”
“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是基地的命令呢?”温存用力握着拳,指甲抠进掌心里,拼命控制好自己,别被左瞰临察觉他的异常。
但好消息是,左瞰临真的没注意到,可能是分手这一突发事件,让左瞰临的心绪也有些紊乱。
“基地应该不会做这种命令,没有缘由。”左瞰临说:“这只会造成任务者的反感,适得其反。”
“是哦,你推理的有道理。”
左瞰临轻笑一声:“我马上要成为你的前男友了,你还在意我找不找抚慰者吗?温存。”
“我就问问。”温存说:“天一亮,我们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吗?”
“你说基地的人没有朋友,但这也是相对而言,不可能每个人都没有朋友,人不可能没有朋友的呀,如果我们可以做朋友的话,我觉得也不是不行呀,我虽然帮不了你什么,但起码……如果你想吃饭,吃我做的排骨的话,唔,我可以,我可以给你做,我什么时候都可以给你做,哪怕我正在上课,你想吃,我也会立马回来给你做。”
“朋友。”左瞰临把手放在他腰上,“朋友能摸你吗?”
温存滞了一瞬,声音很低:“可以的。”
“嗯?”
“可以的呀。”温存又说了一遍。
“分手还能碰你?”左瞰临捏了几下,温存呼吸有些凌乱,又赶紧调整。
左瞰临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那你和抚慰者有什么区别?”
“我不当抚慰者,我没有资格当。”温存默默承受着男人大手的戏弄,活像个被骚扰却不敢反抗的脆弱少年。
“温存,我不记得我有过任何会让你产生自卑心理的行为。”
“你根本用不着做什么呀。”
他蜷缩着身体,心里涌上一股沉重的无力与疲惫,甚至感觉呼吸都成了负担。
左瞰临摸他的手停下,“哭了?”
温存没应声,伸手擦了下眼睛。
“为什么哭?”左瞰临背对着他,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在发抖。
“谁欺负你了?”左瞰临搂紧他,柔声问。
“你,你欺负我!”
温存下意识挣扎,左瞰临圈住他的手腕,“温存,你是不是不想我离开?”
“不,我就是这样,我就是这么情绪化。”温存的声音听上去疲惫不堪,“你还要不要吃,你直接离开算了!你不要再问我!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他把自己埋进枕头里,最后的声音已经模糊不清。
“你可以在我怀里哭。”
“走开!”温存砸了一下枕头。
左瞰临放开他坐了起来。
“温存,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无论什么原因,我尊重你的决定。我会在分部停留到元旦,在此期间,你随时可以联系我,如果你反悔,我会回来找你,当作你没说过有关分手的话。”
“如果你确定不再需要我,我会在新年第一天回到总部。”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如果你现在不想看见我,我也可以立刻离开。”
温存猛地坐起来。
他看向左瞰临,“我……我能不能抱你一下?”
左瞰临声音平静:“我拒绝过你么?”
温存心脏像是狠狠被锥子扎了一下,仿佛要把他戳穿了。
他缓缓地,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感觉耳鸣严重,整个大脑都在嗡嗡作响。
宽松的裤子被他揪起褶皱,他犹豫了很长时间,还是爬起来,爬过去,抱住左瞰临。他觉得自己的姿势很狼狈,但那根本无所谓,他抱着男人温暖的身体,去呼吸他身上的气味。
他想忘掉一切,放空一切,让时间停在这。他问:“左瞰临,你爱我吗?”
好蠢的问题,蠢透了,好俗烂的台词,烂透了,他什么都不懂,他就去问这样的问题,简直滑稽、可笑,活脱脱像个小丑。而且他们已经分手了,他为何还要这样?
可是左瞰临回答了他。
“我爱你。”
“你也会爱别人的吧?”
“不会。”左瞰临没有任何的犹豫,仿佛这个问题他根本不需要思考。
“你会为别人负责吗?”
“你指哪种负责?”
“为别人的爱情负责。”
左瞰临握着他肩膀,掰着他下巴把他抬起来。
他学过特殊的审讯方式,想了解一个人的想法,他有成百上千种方式,他能挖出这个人的全部,甚至连潜意识都不会放过。
但面对温存,面对这张他生命里最为与众不同的脸蛋儿,他最终什么方法都没用。
他压下所有的暴虐与幽暗,把人捞进怀里。
他看得出温存的眼神,那确实是想和他分手的眼神。
他应该尊重温存的真实想法和选择。
“我不会有别的爱情了。”左瞰临亲了亲他的头发,沉声道:“等你醒来,我就走了。”
温存抱着他,迟迟没有睡觉,左瞰临就摩挲他的脊背哄他,直到快天亮时温存才睡着。
他睡着时死死抓着左瞰临不放,像是很害怕失去他,脸上还挂着泪痕,像只不安的小兽。
左瞰临很平静地一点点把他缠着自己的胳膊挪开,在不惊醒他的前提下,拿了一些备用的东西,悄无声息离开,在最后关头把钥匙放在了玄关,不出意外,短期内这钥匙用不上了。
——
似乎已经无数次从这张床上醒来,温存睁开眼,屋里一片漆黑,因为窗帘太遮光了,根本不知今夕何夕。
可能只是一场梦,一觉醒来,他刚从学校宿舍搬出来,在四处找房子,通过各种渠道,去新生群,去问学长,去找中介,去58同城看消息。
有那么一瞬间,他彻底忘了左瞰临这个人。
温存坐起来,房间里的东西没有变动,时间在下午四点,拉开窗帘能看到还未落山的太阳。
他找遍了房间的每个角落,试图找到一张纸条,但他失败了。
他去自己的卧室,去客厅、厨房、卫生间……
最后他在玄关看到了那把钥匙。
他什么都没拿走,却把钥匙留下了。
温存:酒柜有好多酒,都很贵,还有井雨送的那瓶,你不拿走吗?
左瞰临这次回复的很快:分手费,随你处置。
温存:哈,我觉得睡到你是我赚了,应该我给你补偿吧?
左瞰临:你要给我什么
温存:我什么都没有
温存:我只有身体,我说了,如果你想,什么时候都可以
左瞰临:可以什么?
温存:别装傻。
左瞰临:我只会碰我男朋友
温存:基地会给你分配男朋友的,那你还是想想别的补偿吧
左瞰临:温存,你说你只有身体
温存:对!我就是只有身体!我什么都不会,我根本就他妈的配不上你!我算个什么东西啊!
左瞰临把电话打了过来。
温存没接,直接把他放进了黑名单。
他躺在沙发上,伸手揪住了头发。
过了几秒钟,他又猛地抬手甩了自己一巴掌,把左瞰临从黑名单拽出来,把电话打了过去。
“温存。”
“对不起左哥,我刚才那些话只是乱说的,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别往心里去,我……”
“温存,是谁说你配不上我?”
“没有人,并没有任何人。”温存叹了口气,“只是我自己,左哥,这不难理解,我有压力,谁和你在一起都会有压力,你不是普通人,你太非凡了,根本不是我这种人有资格拥有的,唉,算了,左哥,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可以吗?”
“好。”左瞰临说:“如果你需要我,随时联系我。”
温存抿紧嘴唇,深吸一口气,挂断了电话。
刚才他听到电话那边似乎有开车门的声音,或许左瞰临此时正在某个宾馆、或者他其他的房子,或者分部的基地,如果温存没有把他拽出黑名单,他可能就找上门了。
温存并不想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