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别人了?”
“不知道,不确定,他肯定没有你好,但我想走近那个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他。左瞰临,我不可以出轨,我不能骗你,我不是不喜欢你啦,我还是很爱你的,可是我又不知道什么是爱了,是什么呢?是外在的吸引吗?是身体的渴望吗?是思想的交融吗?”
“左瞰临,我们好像没什么思想的交融,我们的思想,经历,世界,好像都没有交融,左瞰临,我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啊,你觉得呢?”
他依然趴在左瞰临的背上,搂着他,这是令他无比踏实的、充满安全感的脊背,他感觉到了难言的舒适与熨帖,但他还是想分手,他弄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他只知道,自己不能违背道德,不能出轨,他要说清楚。
左瞰临是强大的,能够理解他,包容他的一切。而且左瞰临不缺人喜欢,他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他是十大基地最好的教官,他是无敌的非凡人,他招招手,可以有无数胜过温存的人投怀送抱。
分了,要分了,要趁早分了,他要学会去拥抱新的生活。
“我没什么想法。”他听到左瞰临开口:“火锅还吃吗?”
“吃散伙饭。”温存说:“你怎么想的?你好冷静呀,不愧是你,你给我一点反应好不好?”
“你想要什么反应,温存。”
左瞰临把他抱进副驾驶,然后给他系安全带,从另一边上车。今天他开了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车内宽敞干净,有淡淡的茶香味儿,看样子没坐过别人。
温存摸着安全带,“你同意分手吗?”
“不同意能不分么?”左瞰临没看他,目视前方,只留给温存帅绝人寰的侧脸。
“不能。”温存说:“因为我想分。”
“那就分。”
温存:“哦。”
“左哥,你不觉得突然吗?你不觉得我很不成熟吗?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左瞰临转头看了他一眼,又把头转了回去,“尊重你的意愿,保护好自己。”
“是吗?”
在这一瞬间,温存很想哭,但他强忍着,他的鼻子眼睛一股脑涌上酸涩与痛楚,他猛地转过头去。
左瞰临好平静,平静到让他恼火,让他费解,让他觉得意兴阑珊,心里空落落的,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什么。
他在期待什么?期待左瞰临会狂怒,然后暴躁霸道地打他一顿吗?期待左瞰临揪着他的衣服把他掐晕过去,把他带回家关上门锁起来吗?
还是期待男人能够露出不淡定的脆弱神色,迷茫无助地询问他“这是真的吗?”“为什么?”“你不再爱我了吗?”
得了吧,那只是他臆想中虚构的左瞰临。
他看了一会儿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不吃火锅啦,回去我给你做饭,吃不吃排骨?”
“吃。”
他又转头看向左瞰临。
左瞰临默默开着车,脸上没有表情。
你生气了吗?你伤心了吗?你的情绪一直这么稳定吗?什么都不会让你难过吗?我们分手了。
“左瞰临,你真的同意了吗?”
“我同意了,温存。”
“哦。”温存看着他,又低下头,又抬起来,“哦。”
他说:“那我搬出去。”
“不需要,房子在你名下。”
“那你……以后不会回来了吗?”温存看着他,“你会找别人吗?找抚慰者?”
他又连续开口:“我知道那个清水我搜了他的照片,他长得真好,多才多艺,基因真好,基因真好啊,他什么都会,他那么有能力,他全方位碾压我,他……”
“温存,我不注重这些。”左瞰临说:“这不是挑货,没有谁待价而沽。”
是啊!他总是那么的理智!他总是那么的理智!为什么刚认识左瞰临的时候,会觉得他是一个粗鲁野蛮的汉子,温存,你到底是有多蠢?
“我不找别人,还能来找你么。”他又说:“或者你希望前男友来骚扰你?”
温存嘴唇动了动,“我们明天再分,你答应今晚抱着我睡的。”
左瞰临又转头看了他一眼,“我可以抱着你睡,但是,温存,最后一晚,我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温存一愣,浑身一软,“你刚做完,我……我浑身还疼呢,我不想做……”
“不可以。”左瞰临说:“从此吃不到了,我要吃到天亮。”
温存狠狠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小声道:“不行的,我会晕过去的。”
“我有分寸。”
“你、你就只是喜欢我的身体!”
“不然我喜欢谁的身体?”
温存被噎了一下,委屈又愤怒地看他。
“不是这样的,你知道我不是这种意思,你曲解我的意思!”
从学校另一个方向绕了一圈,车停了,停在了一处自由广场附近,周围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温存握着安全带,“我会变老变丑,我还会变得很松,迟早不能再用了,你到时候又去睡什么,你只能睡别人了,你要是只喜欢身体,你就不要去喜欢什么人,你就只喜欢身体就行了!”
左瞰临看着他,眼里带着淡淡的无奈,嘴里却说着:“你都要和我分手了,谈衰老有什么意义?”
“你跟谁都过不成的左瞰临!你信不信!”他以十分笃定的姿态看着左瞰临,“没人能得到你,我也不能,□□什么都不是,什么用都没有!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就算有人能睡到你又怎么样?又能怎么样!那根本就什么都不算!没人可以得到你!没有人!”
“我大你8岁,温存,我也不懂爱情,而且,我很抱歉,说过你浅薄的话,我认为那可能对你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希望你能忘掉。”
“不,你没说错,那就是我的想法,就算会产生影响,那也是因为我本身就很认同。”
“可是我不明白‘没人能得到我’这句话的意思。”左瞰临看着他,忽然就凑过去一点,离温存近了一些,“怎么算是得到?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你给不了。”温存冷冷地看着他:“你以为我会很感动吗?你根本给不了,我要你放弃你的工作,永远陪着我,你能做到吗?”
“我要你离开基地,你能做到吗?你根本做不到!如果今天有突发任务,你甚至不会来接我,哈哈,你不让我做假设,可是只有做假设,课题才能继续研究不是吗?你研究过我们的未来吗?没有,你没那个精力。”
“等你毕业,你可以去十大基地。”左瞰临垂眸看着他:“我会尽可能调和时间。”
“我不要尽可能!狗屁!”
左瞰临沉默了一会儿,说:“抱歉,温存。”
温存伸手遮住脸,“我讨厌自己,我像个无理取闹的疯子。”他心灰意冷地缩在椅子里,“我好累,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左瞰临,对不起。”
他又把手拿开,看向左瞰临,“你打我吧。”
左瞰临把手伸过来,温存下意识闭上眼,却只有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又拿开了。
车里的气氛像是凝固了一样,又过了很长时间,温存忽然笑起来,“左瞰临,你谈恋爱居然这么怂。”
“我以为你会暴打我一顿,或者直接把我按在地上脱我衣服干我,但是你居然在这里给我道歉,你为什么要这样?”
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流出眼泪,眼里全是迷茫,喃喃自语:“为什么要这样啊,左瞰临,我们是不是原本就不该认识啊……”
如果他那天没有贪图这便宜的房租,就不会搬进来,不会看到站在饮水机前喝水的男人,不会喜欢他,不会在原本平静的生活里多出一个人的痕迹,不会和他这样亲密,不会有这么多次的伤心难过。
他只会找到一个普通寻常的室友,那种根本不会吸引他的人,也许生活里会有摩擦,会有很多他看不惯但却能调节的地方,亦或者根本无法调节,他就会直接搬走。
“你不想去十大基地了么,温存。”
“我进不去,我没那个能力。”他的声音里透露着浓浓的悲哀。
“你还没尝试。”
“我知道我进不去,我不会自取其辱。”
“下车吧。”左瞰临给他解开安全带,“到家了。”
温存跟在他身后进了房间,左瞰临忽然就回身把他抱起,一脚踹上门,把人抱进自己卧室,扔到了床上。
温存撑着床,还没等坐起来,就被左瞰临压过来,“我要去做饭,你不吃饭了唔……唔唔!”
左瞰临亲了他一会儿,把他放开,默默地看着他,他的目光在绝大多数时间里,都不会暴露出任何的情绪,从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温存很少能看穿左瞰临真实的想法,他没办法去揣测男人心底到底在想什么,这让他觉得十分愤怒。
“你根本就不在意我,对吗?”
“你喜欢的是这具身体,那不如我去做你的抚慰者,起码名正言顺。”
左瞰临对他的无理取闹没有任何的章法。他无法用任何手段去处理他的感情对待他的爱人,无论是暴力还是诡计,他都不可能用在这上面。
沉默了很久,他只能说:“如果你不要我,明天我就回总部了。”
“不是我不要你,是我们没有未来。”温存说:“我想要能够相伴到老的未来。”
“如果我们都活着,是可以做到的。”左瞰临很认真地回答他。
“不要了。”温存摇头:“我不要。”
左瞰临伸手抱住他,“那最后给我做一顿饭吧。”
温存听到了很快的心跳声,他猜想到,也许左瞰临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平静,或者他并没有刻意控制心跳的速率,也许他的内心有很大的波澜。
我在试探他吗?我在伤害他吗?我会后悔吗?
温存闭了闭眼,无论如何,他都想暂时远离左瞰临。
他做了排骨,又炒了几个拿手小菜,前前后后忙了将近三个小时,到最后一些菜都已经凉了,但左瞰临还是很给面子都吃完了。
温存回想起了每个在这张桌前和男人共同吃饭的日子,那是很短暂但充满了温馨的岁月,那是他为数不多觉得“家”这一概念清晰起来的岁月。
他感觉心脏在莫名绞痛,像是里面有空气在被往外抽。
他想,他是多么喜欢这个男人,他可以不要亲情,甚至可以丢掉友情,但他能接受为了左瞰临留在这个世界。他想起了和楼复新的对话,他忍不住想,他从前是为了什么而活,今后又要为了什么而继续存在。难道是为了一份不甘又无力的妄念?
不会再有人比他的心更痛了。
这顿饭做的很慢,吃完饭天色已经黑尽,温存看着左瞰临,看他神色如常拿着换洗的衣服走向浴室,忽然就停住脚,看向温存,“一起吗?”
“你……”温存踌躇地看着他,“这是最后一晚吗?”
左瞰临笑了一下,“如果你不想,就算了吧。”
他说完转身自己进了浴室。
温存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原地站着,一直到男人洗完出来,他才意识到自己站了十几分钟。
左瞰临穿着一条大裤衩,去阳台抽烟。
等他抽完烟,说道:“如果你不想看到我的东西,明天我安排人搬走。”
温存几乎想下意识脱口而出不用,又强忍住,抿紧嘴唇。
“你从此不回来了吗?”温存看着他宽阔的后背,“分开了也不能做朋友了吗?”
左瞰临回头看他,“十大基地的人没有朋友。”
温存握紧了拳,像是被扇了一耳光似的,“那就不做朋友吧!”
“那我们就不会再有交集了吗左瞰临?”
“是的。”左瞰临把身体转过来,做出认真回答他问题的姿态:“温存,我会回总部,继续做任务。”
“所以你来分部是为了我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那样肯定,以致于他根本不需要左瞰临的回答了。
那我又何德何能呢?温存拧着眉,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这个男孩哀伤与茫然的模样是何等漂亮,很多人一生都未必能看到如此真挚又哀伤的面孔,而在场唯一能享有此等殊荣的人类却根本不懂得欣赏——左瞰临从不是个会在意外貌的人,如果有人问他为什么会看上温存,他可能会回答一句:凭感觉。
感觉是如此美妙的东西,是人类进化至今,却仍然难以描述清楚的感官功能,它常常跻身于哲学科学和无数的文学作品中,又似乎可以跻身于任何一个角落。而每个人的感觉又是那样迥异,连当事人都说不清感觉由何而来,是自己的思想、阅历、**、分析……就像现在的左瞰临,他感觉温存似乎走入了一条很窄的道路里,窄到眼前已经没有路了。
在布满杂草的幽暗小径,他需要拨开杂草,才能看清未来的任何一种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