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前,左瞰临不知遗憾为何物。
他诞生于国内第一秘密基地,他的父亲是上一任基地总指挥,母亲是基地科研所的研究员。他的父亲死于一场国际间谍组织暗杀活动中——保护了当局,荣获特等功勋。
但鉴于他们高度机密的身份,这些内容并不会公之于众,只存在极少部分人的记忆里。基地是国家打磨的最锋利的刀刃,蛰伏时韬光养晦,出手时一击必杀。
在左瞰临很小的时候,外面的世界给他的印象十分模糊。基地有极为严苛的基因筛选与计划周密的特别培训,很长一段时间他以为全世界的人皆是如此。
他们生下来就没有父母,只有教官——尽管他的教官就是他的父亲。
但直到左擎死的那一刻,他都没叫过一次爸爸。
没日没夜的训练让他们变得十分纯粹,杀手,佣兵,保镖,甚至间谍。他们有不同等级的任务,直到通过考核后,无休止的任务会按下开启键。
左瞰临是那一批里唯一获得满分的学员,他16岁就摘取了第一个A级任务,跨国边境线,长驱直入毒品大国,救回了十几名院士级别的科研人员。那一年令无数C国人震惊的院士绑架案,没人知道一个单枪匹马的少年是唯一功臣。
也是那一年,他身上第一次出现无法修复的弹孔疤痕。
认识世界之后,他觉得世界像一个巨大的巢穴,有一些人在力所能及让巢穴变得温暖,而他们这些人,要去抵挡那些不期而至的风雨,让温暖成为一种真实。
巢穴里是需要持续繁衍的具有漫长岁月与文明的生命,巢穴的安危是他最至高无上的使命。每个人都应找到自己的价值,让巢穴能够维系人类文明的价值。
除掉这些,他的生命就乏善可陈了。
如果把自己看作一个符号,这枚符号的意义就是为了让床上这种柔软脆弱的与他同属一类的生物感觉到温暖与安全。
为此他需要不停去见证世界的背面——那些称之为黑暗糟粕与罪孽的东西,那些尽管同样大多数也是同类制造出的东西。
如果一枚符号想要靠近一个柔软脆弱的生命,那么,好像也没什么。
他不过是变得不再纯粹了。
在这温暖的午后,巢穴里的人睡在属于他的巢穴里,恬静的面容让左瞰临感觉到了一种近乎不真实的静止,像一副晕开的画,像一个未曾做过所以初逢时倍觉惊奇的梦。
雨滴锤打着窗,窗帘只拉上了半扇,靠北的房间大多时候阳光并不能进来,但雨声在包围他们,像蛋卷包住香肠那样。
少年微微蜷缩着身体,秀气的鼻翼微微翕动,偶尔睫毛震颤时,他蹭蹭枕头,似乎觉察到安心的气味儿,就又舒展眉宇。
他像是能够给人带来幸福的人,弱小的,却可爱的。
世界上有成千上万弱小却可爱的人,他们构成了世界的一面。
左瞰临见过世界的很多面,但他可以停在这一面里,攫取一抹他觉得最可爱的部分。
——
温存醒来的时候,足足好几分钟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他并不熟悉左瞰临的房间,是从那种茶香的气味和淡淡的烟味混合,才意识到自己在左瞰临的床上。
他坐在掀开一半的被褥里,茫然环顾四周,有一枚香薰蜡烛在电脑桌前安静的燃烧着,屋子里一片漆黑,遮光窗帘十分好用,让他看不清窗外的时间。
他的手机在桌上,闪了几下,有消息进来。他动作僵硬地拿过手机,打开微信,他和白灿灿虞诚的小群里,这俩人聊了几十条。
白灿灿:存宝咋样了
白灿灿:他不会□□^ ^昏过去了吧?
白灿灿:我上次去看左瞰临,超大,他能受得住吗
白灿灿:他不会在医院吧
虞诚:你看过左瞰临?
白灿灿:上次去找存宝玩,进门他就在喝水,穿个大裤衩,凸出来好大个鼓包,想不注意都难
虞诚:我猜他不至于那么没轻没重
虞诚:和我比呢?
白灿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白灿灿:你确定要比吗?
虞诚:那还是算了
虞诚:但是你要知道,大小和能力不是成正比的,有些只是花架子
白灿灿:你别是嫉妒了吧?
虞诚:呵呵,我有必要?我每次弄你的时候你哭叫的都是什么,自己心里没数吗?
白灿灿:@温存存宝,你还好吗?连手机都看不了了吗?
白灿灿:虞诚你不是有左瞰临微信吗,你问他存宝咋样了
虞诚:问了没回,我也不敢打电话,他们那种人出任务不能随便打扰
白灿灿:再等等,如果到了晚上还没动静,我就去他家找他
温存:……………………
白灿灿:存宝!你醒了!
白灿灿没有一点废话地开了群语音,温存下意识清嗓子,看到桌上有个玻璃杯里有水,但已经凉了,他又想到自己睡前没刷牙,叹气地起身刷牙。
看到了左瞰临在桌上给他留了个纸条。
“存宝,你咋样?”
“我睡着了,刚醒。”
“我靠,你从中午一直睡到六点吗?还是说你是晕过去的?”
“没,我俩什么也没发生。”
纸条上只写了一句话:任务,今晚不回。
“不是吧?!不是说好了趁着喝醉对他撒酒疯吗!”白灿灿很是不能接受:“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好好用!”
“我酒量太差,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回忆都没有,而且浑身疲惫,松软,像是被打散的蛋糕。
“他什么都没做吗?我不信,你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痕迹。”
温存正要去刷牙,就说了声好。
他来到镜子前,一眼就发现自己嘴唇肿了,他愣住了。
“存宝?”
虞诚的声音:“可能是发现什么了。”
白灿灿:“发现什么了?吻痕吗?”
“没有。”温存说。
“啊?那好吧。”
他没听出来,虞诚却是个从小在复杂交际圈泡出来的人精,温存声音虽然听上去依旧平静,但有那么一瞬间呼吸频率不对。他们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人都知道如何分辨气息。温存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但没说。
他也没追着问,他问不合适。
白灿灿非常失望:“我们不能这样什么都不做。”
虞诚:“你这还叫什么都不做?”
白灿灿:“没做成跟没做有什么区别?”
虞诚:“你这……有点太结果论了。”
白灿灿:“我们要再给存宝制造个机会。”
温存一边刷牙,一边听他说下一阶段的计划,没什么太好的计划,就是再喝一次酒,但少喝一点,别直接睡死过去,白灿灿说着还埋怨温存说他酒量真差。
虞诚:“左哥在家吗?”
“出任务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眼瞅着放暑假了。”白灿灿说:“你俩相处的机会更多,别灰心,一定要搞成。”
虞诚:“就你最灰心。”
“不搞成被别人搞了怎么办?”
“谁敢搞左瞰临啊。”
“你懂个屁,人不是自己的,永远不可能踏实。”
虞诚轻笑一声:“这就是你那次强吻我的原因?”
“我才不跟你忆往昔,我要帮存宝想个周密的计划。”
温存想说算了吧,又没吭声。
可能他也觉得有点不甘心吧。
许喆说他之所以在家待着,是回来养伤的,尽管他不知道左瞰临身上有什么伤。但他知道左瞰临伤好了就会继续出任务,出那种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一回的任务,那他继续靠近这个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知道这是个要上交给国家的男人,左瞰临属于更多人,能够做出更多的贡献,他不知道自己如何能跟左瞰临更近一步。
他现在是左瞰临的室友,两个人确实可以朝夕相处。但他知道这是短暂的,这是和短暂的人生比起来要更加短暂的短暂。
不要期待,不要幻想,不要预设。
就不会失望。
就不会失望。
“存宝,你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虞诚:“他出任务,能打扰吗?好吧,如果是存宝应该没问题。”
“我问问吧。”
温存挂断了小群的通话,努力回想喝醉之前的事,却什么画面都想不起来。
他做了什么,嘴唇为什么会肿?是他先动的嘴还是左瞰临?
左瞰临不会这么做,如果男人想做什么,可以有无数种机会,根本不需要趁自己睡着。
所以……他是亲了左瞰临吗?
而且还亲的很用力。
因为什么都想不起来所以倍觉懊恼,第一次痛恨自己的酒量。他酒量不过敏,只是粉尘过敏,所以才做什么都小心翼翼,不敢碰烟酒。
如果他经常碰这些,是不是就会免疫?
温存:我睡醒了。
他给左瞰临的微信发了一条,男人没回。
温存叹了口气。
他随便做了点东西吃,晚上睡不着就看书,不时关注左瞰临的微信,一直都没回复。
可能是下午睡多了,等到将近凌晨他才睡着,就躺在左瞰临的床上。
第二天左瞰临还是没回来,但给他发了消息。
左瞰临:今晚回,留饭。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复而又觉得自己是真没出息。
人有时就是看不清自己的内心,他甚至没去想过,自己喜欢左瞰临,和朋友对左瞰临的态度有几分关系。尤其是白灿灿每一次提到左瞰临,那种遇到极品宝贝的口吻,总是让他感觉错过真的会后悔一辈子。
他又被白灿灿找出去,这次虞诚没去,白灿灿拉着他,跟他说了很多男同性恋之间的私密事情,白灿灿称之为“闺房秘事”,温存觉得离谱,但他还是听了下去。
“正视**这种人之常情。”白灿灿说。
温存实话实说,“我没有什么过于明显的**。”
“我知道,因为你还没开荤知道吧,还没开窍。”
他打着比喻:“你知道狗吃屎吗?”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