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我揍你 第15章 及时雨

大巴在宽大的马路上行驶着，轮胎卷起细小的沙砾，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肖况塞着耳机靠在窗户边昏睡，整个人随着大巴的晃动而摇晃，脑袋时不时在窗户上磕一下。

姜森听着他磕出的声音，偶尔侧目看他醒了没，结果发现他始终闭着眼，长而密的睫毛覆着一层阴影，顿时油然而生一种佩服感。

这也太能睡了，这样都不醒？

他看了一会儿，确定肖况睡得很死之后，才收回视线看手机，继续刷他的题。

两个小时后，车辆终于缓缓停下，车上的人都迫不及待地起身下车，姜森等了一会儿才叫肖况起来，他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肖况，醒醒。”

肖况皱了皱眉头，但是没醒。

姜森就伸手去把他左耳的耳机摘下来，顺手扯了一下他的耳垂：“肖况，起来了。”

这次肖况醒了，他第一时间捂住自己耳朵，哀怨地看他：“起就起，你拽我耳朵干什么？”

姜森看到了他耳朵尖上透着诡异的红，但也没抓着不放，只说：“到了，快下车。”

“哦。”肖况放下手，跟在他身后下了车，呼吸到新鲜空气后才觉得自己耳朵上的热度稍微降了下来。

姜森问他：“你往哪儿走啊？”

肖况看了看周边，感觉有些陌生，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好，就随口胡诌：“我哪儿都行，你先走你的就好。”

姜森觉得他奇奇怪怪的，但懒得理他，说了句“那我走了”，就往右边的方向走去。

肖况站在原地拿出手机导航，看着地图原地绕了一个圈以后，发现指示的方向正是姜森走的方向，于是快步追了上去：“等等我，我跟你一个方向！”

“要走就快点，我外公等我吃饭呢。”姜森这么说着，但腿上的步伐却是放慢了。

肖况跑过来跟他并肩，姜森朝他手机看了一眼：“你去这儿的话，离我外公家倒是不远。”

“真的？”肖况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太久没来已经不太记得路了。”

姜森默契地没追问他为什么来，又为什么会隔了这么久才来，就像在车上肖况说出“找自己”这种中二的话时，他也没继续追问一样。

因为那时的他和现在一样，都从肖况的眼里看到了不可言说的过去，那种感觉让他觉得或许不追问太多，才是一种礼貌。

P镇不大，近两年翻新了之后，从原先的老破旧成功晋升为老破新，最明显变化的就是柏油大路和两旁林立的小洋楼。

肖况不断看着周边的环境，有时候能找到一些若隐若现熟悉的感觉，有时候又觉得好像都变得不太一样。

姜森带着他走了两百米左右，停在了一辆三轮车面前，他跟三轮车师傅说了个地点后，问：“五块走不走？”

师傅不愿意，摆着他黝黑的手：“十块。”

“就五块，多的没有。”姜森也不让步。

师傅还是不同意：“不行，周边都是十块，没有五块的。”

听他这么说姜森头也不回就走了：“那就算了。”

肖况人都看傻了，刚想开口说十块就十块，他来给就好了，结果三轮车师傅一看他要走，立马说：“五块就五块！上来吧。”

肖况目瞪口呆，跟姜森对上眼神，姜森得意地朝他挑了挑眉，肖况默默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两人挤上拥挤的三轮车车厢，三轮车师傅马上就开动，摩托引擎的轰鸣声吵得人头疼，但风吹在脸上灌进衣服里，又觉得畅快无比。

风景快速倒退，从陌生逐渐变得熟悉，肖况心里百感交集，把目光从外面收回，低头恍然发现他跟姜森腿紧紧贴着。

三轮车的空间本就狭窄，他们两个一米八的小伙子挤在里面，身高腿长的，腿很难不贴在一起。

本来不去注意也没什么，这突然一看他还有点不自在起来，于是悄咪咪往旁边挪了挪腿，跟他空出了一点距离。

姜森似有所觉地转过头来看他，却发现肖况脸一直冲着外面，好像那只是无意之举，便不再在意。

车在姜森外公家那条巷子口停下，姜森付了钱之后，指着一个门跟肖况说：“我外公外婆就住这。”

肖况懂事地说：“那你快去吃饭吧，别让外公外婆等急了。”

姜森“嗯”了一声，往前面指了一下：“你导航的那个地方往这儿走一百米，拐个弯，再走个四五百米就能看到了。”

“好。”肖况应了一下，催促道，“你快走吧，别管我了。”

他说着让姜森快走，但姜森在他脸上看到的分明是“你别走”。

姜森往前走了几步，终究还是不忍心地回头冲他说：“去我外公外婆家吃个饭再去吧。”

肖况耷拉着的眉梢就扬了起来：“可以吗？”

“嗯，要就跟上来。”姜森说着就迈开腿往前走去。

肖况立马就跟上了，尾调轻挑着：“当然要！”

姜森推开院门，朝里面喊：“外公外婆，我回来了。”

姜森的外公外婆立马从屋内走了出来，两位老人家看到他眼睛都亮了起来：“回来啦小森。”

外公说：“快快快，你外婆给你做了红烧肉，快进来吃。”

说着他又看到了站在姜森旁边的肖况，迟疑地问：“这小孩是……？”

姜森还没来得及开口介绍，就听见肖况主动说:：“外公外婆好，我是姜森的同桌，刚好在路上碰到了，我就厚着脸皮来你们家蹭饭啦。”

他话说得俏皮，人长得又好看，老人家哪里会不喜欢，外婆瞬间笑开了：“好好好，那快进屋，我们开饭啦。”

“谢谢外公外婆~”

外公外婆先进屋了，姜森没忍住多看了肖况几眼，试图把眼前这个嘴甜的人跟学校里那个校霸联系在一起，但没能成功。

他揶揄道：“校霸？”

肖况有些不好意思：“哎，都是行走江湖需要罢了，姜大学霸理解一下。”

姜森没说话，哼笑了一声就往屋里走了，把他一个人落在了后面。

肖况纳闷：“你笑什么？”

没得到回应，他只好也跟在后面进了屋。

姜森外婆的手艺非常好，肖况好久没吃过这种家常菜了，一时不慎吃了三碗米饭，把外公外婆看呆了，连连感慨：“这孩子胃口真好。”

肖况乖巧地说：“是外婆厨艺好！实在是太好吃了!”

吃完饭肖况在院门口站着消食，手放在胃部慢慢揉着，犹豫着要现在离开还是再等等。

这时姜森从屋里出来，递了个东西给他，他接过来一看居然是健胃消食片，顿时感激地看着他：“及时雨啊同桌。”

姜森勾勾唇：“刚看你那个吃法，我一猜你就得胃胀。”

肖况塞了几颗药片在嘴里嚼着：“我咋了？我多捧场啊。”

姜森吐槽道：“跟关了十年刚放出来的一样。”

“滚呐。”肖况毫不客气地在他肩上锤了一下。

两人乐了半天。

笑罢，姜森在他腰上拍了一下：“走吧。”

“去哪儿啊？”肖况莫名。

姜森学着他说：“陪你去找自己啊。”

肖况快速眨了两下眼睛，咽了一下口水问：“你怎么知道……”

姜森也在他肩膀锤了一下：“你能瞒过谁啊？吃完饭都在院里转八百圈了，不就是不敢去吗？”

肖况没想到姜森观察得这么细致，但恍然又发现其实姜森一直是这样的人，他看得穿但从不多进一步，只有在你需要的时候才会推你一把。这种进退松紧的尺度其实把握起来挺难的，但姜森一直做得很好，从不让人觉得冒昧，也不会觉得过分疏离。

而作为被推的那个人，感觉居然也还挺不错的。

“吱呀——”

推开陈旧的院门，肖况先是往里面探了探头，确认没人之后才把门拉开，走了进去，姜森跟在他后面，打量着这个院子。

这个小院跟外公外婆家的差不多，毕竟这一带以前都是这种带院子的老房子。只是这个院子似乎荒芜了很久，墙面和地面都结满了青苔，被太阳晒得干裂开了，角落里还散落着几个碎裂的花盆，上面还有几根干枯的杂草，姜森猜测至少已经四五年没住过人了。

肖况左右环视着这个院子，没多停留地往里面走去。

房门上了锁，姜森刚想问有没有钥匙，就看到肖况在他的斜挎包里掏了又掏，终于从最底下掏出了一把银色的钥匙。

锁头早就生了锈，钥匙却保管得很好，肖况把钥匙插进锁芯，转了半天，好在最终还是成功打开了。他双手撑在门上，姜森看到他的动作似乎微顿了一下，但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肖况推开了大门，屋内的场景映入眼帘。

与破败的院落不同，屋内的装修和陈设都保存得十分完好，大部分家具都盖上了白布，肖况走进去把他们一一掀开，屋里顿时灰尘满天，呛得两人连连咳嗽。

等所有白布都揭开之后，姜森才看清了这间房子的真面目，有了些自己的判断。

这房子里无论是装修还是家具，哪怕放到现在来看已经有些过时了，但如果放在四五年前，这些都是当时流行的款式，至少姜森能猜到这间房子原本的主人家境应该要比外公外婆要好上不少。

肖况一直站在那里没动，姜森落后他一步站在他身后，因此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沉默得有些久了，姜森没忍住开口打破了这种尴尬：“你认识这儿的人？”

肖况似乎是轻笑了一声，但很微弱，姜森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紧接着他听见肖况清朗的声音浮在空中。

他说：“我在这儿住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