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先生!管先生!”
在施府里嗑瓜子打牙祭的管乐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施严华迷惑的看着他,“你干什么呢?”
管乐掏掏耳朵,“我听见有人叫我。”
这话说完,时令从外间冲了进来,一把抓住管乐,“管先生!素弦有没有来信?”
“嗯?”管乐茫然的看他。
随后进门的顾离尘,快步卷了过来,伸手就扯管乐的腰带。
“哎?哎……”管乐艰难的护住自己的贞操,一脑袋莫名其妙。
顾离尘动作迅速,几下把管乐身上藏着的信件,一一搜罗了出来,“素弦最近的一次来信是多久以前,信中内容有没有异常?”
两人神情严肃,管乐不敢打岔,忙正经道:“就前天,他说一切正常。”
时令手忙脚乱的在一地信件中翻找,顾离尘抓住他的手腕,将一封信递给他,“别慌,在这儿呢。”
时令翻开,信上果如管乐所言,只有四个字——“一切正常”。
时令:“那就是对方还没到青枫?”
顾离尘谨慎的道:“是前天没到。”
一听这话,时令顿时心脏乱跳,“那现在呢?现在他们是不是已经……”
顾离尘抓住他,“冷静,冷静,时令,先别乱,除非你亲眼所见,不然一切都是假的,是你臆想出来的,都是假的,他们肯定都还活着,素弦的武功有多高你不是没见过,只要他在,任何人都死不了的,相信我!”
施严华和管乐见事情不对,一时不敢多言,管乐犹豫道:“是青枫出了什么事吗?”
顾离尘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众人具是愁眉不展。
半晌,管乐凝重的道:“有个事我得告诉你们。”
时令抬起眼来,看着他。
管乐艰难道:“素弦跟我是两天通一次信,前天寄了一封,下一封按理来说该是今天,可是现在都后半夜了,我还没有收到。”
时令“蹭”的一下,站起身来往外走。
“哎哎哎,等下。”,管乐拦住他,道:“以前也有过晚了时间的情况,不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也许明天那封信就到了,也许传信的鸟儿在路上被绊住了……”
“也许那封信永远都到不了了。”时令平静的说。
他的眼睛里是看似沉静的湖水,实则是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掀起浪来的疯狂。
“管先生,不管怎样,我必须回去一趟才能安心,要是素大哥中途传来什么消息……”
管乐立即道:“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传信给你。”
说罢,他斜眼瞟顾离尘,顾离车对他微微点头,道:“后续事宜就交给你了。”
他走到时令身边,道:“走吧,现在出发,最快明天晚上就能到。”
“不……”,时令习惯性的想拒绝,刚一张嘴就看到了顾离尘警告的眼神,他只得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后面施严华追了上来,“你们等一下。”
“施大人。”时令想了想,“那位陈姑娘……”
陈琳琅还在施府,他暂时没时间将她安置到别的地方去,只能暂借一下施府了,他还没提出请求,施严华就打断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陈姑娘的,我要说的是你们着急赶路的话,不如骑我院子后面那两匹白马去,四条腿总比两条腿跑得快嘛。”
时令犹豫了一下,“合适吗?”
“那有什么不合适的,这两匹马是单词放在我这里的,他们禁军专用的马匹,比普通马跑得快,本来是准备什么时候出去玩的时候用的,线下给你们用正好,单词不会介意的。”
取马的时候正好遇见了给陈琳琅治完眼睛回来的单词,听完事情经过,他更干脆,大手一挥,立马将缰绳交到了时令和顾离尘手中,甚至还跃跃欲试的要跟着他们去,被施严华好生教训了一通。
朝廷正规军专用的马匹果然名不虚传,四蹄奔波了一夜,就将路程缩短了一半,照这个速度,下午他们就能到青枫了。
“歇歇吧。”顾离尘道。
时令犹豫了一瞬,想到马儿毕竟是活物需要吃草喝水,于是停了下来,将两匹马牵到路边的一条溪流边,放他们自行去吃草喝水。
奔波了一路,时令不觉得疲累,只是忧心忡忡,不敢深想下去。
肩膀上忽然放下了一只手,时令头不转眼不动,闷闷的问:“怎么了……呃,疼。”
顾离尘指间很有技巧的旋转腾挪,揉捏着时令的肩膀,并给出评语:“太硬了,别崩着。”
时令缩缩肩膀,“我没有崩,是拉了太久的缰绳。”
顾离尘从后环抱住时令,下巴微微蹭了蹭时令的侧脸,“别担心,他们不会有事的。”
人在受到重大伤害的时候往往会恍惚和不可置信,此时如果有人在旁边一直坚定给予臂膀和安慰,会好受很多,对于时令来说——他清楚的知道这句话只是一句无关痛痒的安慰而已,可是从顾离尘嘴里说出来仿佛就带了某种笃定一样,让他坚信不疑。
时令微微偏头,往后一仰,靠实在了顾离尘的胸膛上。
他说:“我有点害怕。”
顾离尘抱紧他,“别怕,一切有我呢。”
时令低沉的说:“我小时候……是被捡回来的,就是我们楼主,林斜阳,你认识的。”
顾离尘:“嗯,我认识。”
时令回想自己的过去,带着不堪一击的一点脆弱,也是在这种时候,他身上那种张牙舞爪的肆意褪去,留下了内里的柔弱和多情——他毕竟只是个十九岁的少年,未极弱冠。
“刚被捡回来的时候,我……身体有点不好,苏奚当时还没有进隐楼,只有何云,他那时候也是十来岁,没满二十,就要照顾一个五岁多点还带病的一个孩子,我家老头又经常出门,在家的就只有我和何云。”
时令嘴角带着一些浅淡的笑意,三言两语描述了他的童年,“他没抱过孩子,生怕动作大了把我摔地上,就此西去,因此头几年,他总是小心翼翼,不敢骂不敢打,四季三餐,补品流水似的往我嘴里送,生怕养死了……后来我大了,开始调皮捣蛋,他还是不敢上手,只是骂,直到有一天,苏奚跟他告状,说我半夜翻二楼,而我又正好被他撞见,给他气得呀,拿着鸡毛掸子追了我三条街。”
顾离尘静静的听着,看着怀里的时令,看他眼睫毛一颤一颤的,几乎就快要哭出来了。
“后来何云知道了我其实长得还蛮健康的,就不再小心翼翼了,该打该骂,一点也不含糊,从此那把鸡毛掸子就成了隐楼的家法,一直到现在……顾离尘,我不敢想,要是何云出事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跟老头子交代……”
这种时候,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起来,顾离尘只能抱紧时令,以期给他一点温度,给他一点力量。
这时,天边忽然飞来一只鸟儿,扑哧扑哧的停在了两人身边的草地上。
顾留尘:“是管乐的鸽子。”
时令一下子从情绪中抽出,摸摸眼泪,“快看看,是不是有消息了?”
顾离尘三两下取下鸽子脚边的圆筒,甫一拿在手里,顾离尘的脸色就一变,时令很敏锐的发现了,“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重。”
打开圆筒一看,顾离尘明白了为什么这么重——里面不仅放了一封信,还放了一块用绳子绑起来的小金块,难为这鸽子带着这么重的东西,还能飞过来。
待看清那小金块,时令的脸色骤然一变,顾离尘的脸色也不好,他将之递给时令,道:“我没看错的话,这是隐楼的随身令牌?”
时令死死的看着这块牌子,一动不动——那上面居然还带着血迹。
“这是寒钰的牌子,何云当初给他的时候,我亲眼见过。”
这块金子被打造成了一个小巧的云朵形状,角落里确实有一个“钰”字。
顾离尘打开信,快速扫了过去,“管乐说,这块令牌是在洛平被发现的,有人拿着它去当铺还钱,我们的人立即拦了下来,但那人并不是寒钰,也没有见过隐楼的任何人,这块金子只是他在路上捡来的,推测是寒钰奔逃路上不甚掉出,或者……”
“或者是寒钰在求救!”时令抓住顾离尘,好似抓着一个救命稻草。
顿了顿,顾离尘肯定道:“很对,能求救说明他们人应该没事,秦许的人或还在一路追杀他们,所以他们逃到了洛平。”
时令眼睛倏的亮起,整个人一下子鲜活了起来,“那我们快去,何云和苏奚武功不太行,单靠素大哥坚持不了太久的。”
“嗯。”
两人再次踏上路途,朝着青枫疾驰而去。
洛平跟青枫是一个方向,何云他们会去洛平,时令一点也不奇怪,秦许的人就是从京城过去的,为了躲避追杀,当然是往相反的方向走了——寒钰那个小傻子估计想不到,所以何云他们一定没事!
马背上,顾离尘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说一嘴:“时令,那个……”
时令侧过头,给了顾离尘一个微笑,道:“不用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结果或许不尽如我意,但是,就像你说过的,一切要眼见为实。”
没错,在没有亲眼见到的情况下,根本无需多余的臆想和猜测,那没什么意义,一切,都要眼见为实才好。
其他的,就交给行动。
顾离尘怔愣了一瞬,很快也笑起来,腿一蹬,上前和时令并排,两人一路飞奔往前。
到了青枫,两人没有下马,直接从城门口进了主城,一路往书斋而去。
路上行人寥寥,街边的店铺几乎全都关门了,年节才过完,这幅景象显然不对,顾离尘凑近时令,低声道:“别多想。”
时令道:“我没有多想,秦许的人要是来过,老百姓们闭门不出几日很正常。”
远远的看见了书斋,两人面色凝重的下了马,将马栓在了门口,进了门。
书斋门上的那幅牌匾被几刀切成了碎片,散落在四处,顾离尘面色一跳,担心的看着时令,但时令并没有多余的表示,而是一路上了二楼,仔细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