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官员和秦许之间的利益交换已经持续多年,互相之间都有默契,如若秦许私下里要办什么事,这些官员都趋之若鹜,实在有个别官员为难不想办的时候,秦许就拿出信件作为威胁,办了事即罢了,若是还不愿意办,他就会着人将此信件递到刑部或是大理寺卿,作为惩罚……长此以往,各地摄于秦许的狠辣,全都不得不听命于他,整个大齐,几乎有三分之二的地方都在秦许的掌控之下。”
刘春秋再递上一封信,惊骇不已的道:“皇上,此为秦许与北原蛮人的密信,信中交待了蛮人给秦许的承诺,在他暗杀了您后自愿拥护他上位,而作为交换,秦许将在事成之后将京城以北的地方全部划分给蛮人,还有……秦许在您的身边安插了一个侍监和太医,正在一步一步给您下药啊皇上!”
褚山终于握碎了手里的茶盏,碎片割伤了他的手掌,一旁的侍监惊呼一声,“皇上您的手!快来人,快拿干净的布条包扎一下……”
座上乱成一团,大殿上也是沸反盈天。
单万柯几步走到刘春秋旁边,凝重问道:“刘大人,你说的可是句句属实?”
刘春秋汗流浃背,冷汗浸湿了他的衣服,听问,他连连点头,“单统领,我一大早接到这些东西,立刻带人查了这些信件的真伪,你看……”
他从怀里掏出一踏厚厚的布包,打开递给单万柯,“这些是我匆忙间带出来复拓件,一字一句都是真的。”
单万柯翻看起来,“安南,洛平,离城,西关,北原十三县,江南全省……还有北原蛮人的密信……”
越看单万柯的脸色越难看,施严从一旁凑过来,也是脸色铁青,“秦许这是想干什么,他计划要做隐形的皇帝吗。”
单万柯冷笑一声:“哪里是隐形的皇帝,他就快要成为真正的鸠占鹊巢的土皇帝了。”
他疾步走向褚山,奉上手里的证据,朗声道:“皇上,秦许此人太过危险,臣请令,立即捉拿秦许,将之下狱候审!”
侍监小跑着拿过信件,放在褚山面前。
褚山颤抖着手,一一翻看那些信件,目眦欲裂。
单万柯皱眉,“皇上!请您下令。”
褚山一字一句的开口道:“来人,把王太医和给朕奉药的内侍监带上来!”
御林军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两个惊慌失措的人就被丢在了大殿上,褚山把案桌上的那封密信甩在了王太医面前,后者起先还疑惑不解,待看完了信件之后,他瞬间冒出冷汗,颤抖着跪在地上,大喊:“臣冤枉啊!皇上!冤枉啊——”
褚山冷笑一声,“你冤枉?你是被秦许举荐上来的,平时跟秦许关系密切一点,这都没什么,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竟敢伙同秦许,一起谋害朕的性命!”
再看那个内侍监,他也是识字的,此时已经明白事迹败露,他没有王太医那样的胆子,连冤枉都喊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的颤抖,话音连不成句。
已经不需要再验证什么了,两人的反应足以说明一切。
褚山忽然一闭眼,再次睁眼的时候,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定定的看着单万柯,道:“单统领,传朕口谕,禁卫军你随意调用,务必将之捉拿归案!”
“是!”
单万柯转身就走。
“等等!”
单万柯停步,“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侍监一路小跑着下来,低声对单万柯道::“单统领且上前去,皇上有话要交代您。”
单万柯越过众人,走上台阶,停在褚山身前,褚山对他招招手,示意他再近一点,单万柯迟疑一瞬,依言照做,褚山在他耳边,缓声道:“将秦许捉拿归案后,务必立即废去他的口舌和四肢,将他单独关押,不许任何人见他,还有秦府,给朕封闭起来,任何人不得进入,若有违者,朕拿你是问!”
单万柯面色不变,应道:“是。”
施严华一个上午的心情堪称跌宕起伏,波澜壮阔,下了朝,他一路狂奔回家,甩开小斯递过来的家居服,飞快的问:“客人在哪儿?”
小斯紧跟着他的步伐,回:“在您的屋子吃午饭呢。”
“行,小斯,你快去把我娘珍藏了十年的那壶酒拿来,我要好好招待客人。”
小斯一顿,有心想提醒什么,一顿之后又放弃,答应着去取酒了——反正将来挨骂的又不是他,他就多余多这一句嘴。
施严华一脚踢开自己房间的大门,兴奋不已,“你们猜今天朝堂上发生什么事了!”
管乐咽下嘴里的饭,口齿不清的道:“你们那个皇帝终于对秦许痛下杀手了?”
施严华眉毛一抬,“你们怎么知道?我可是下了朝就马不停蹄的飞奔回来了,谁能比我更快?”
一旁的时令慢悠悠的道:“猜得呗,看你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就知道了。”
施严华心情实在是好,他长叹一声,“哎,到底是苍天有眼,叫秦许这国贼事迹败露,我心甚慰啊——”
他坐到时令跟前,揽住时令的肩膀,道:“哎,你都不问我今天发生什么事了,皇上到底为何对秦许痛下杀手吗?”
管乐摇摇头,心道,这傻子,还没回过味来呢。
时令点点头,顺着他道:“是啊是啊,我简直好奇死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施严华就兴奋的给他描述,当时的朝堂上是多么的波云诡谲,江山社稷是多么的危险云云,要不是有侠义之士将证据扔进了刑部和大理寺卿……
说到一半,他渐渐回过神来,看着时令和顾离尘平淡的面色,还有管乐一脸看傻小子的目光,他脑子“叮”的一声,恍然大悟。
“等等!”
施严华不可置信道:“那个狭义之士,不会是你们吧?”
顾离尘这时轻笑一声,开了金口,“还不算太笨。”
“真的是你们!”
施严华抓狂了一会儿,对时令道:“原来你说的可以帮我……居然是真的?”
“不然呢,”时令无奈的翻白眼,“你以为我是带人专门来蹭饭的么。”
“呃……”施严华不好意思的道:“我以为你们是因为城里不安全,过来躲人的……”
“总之这不重要。”施严华想起看过的那些密信,仍然心有余悸,“你们是怎么拿到那些秦许与各地官员往来的信件的,居然有过去五年的记录。”
时令道:“你忘了南望馆是干什么的了吗,情报密信这种事,他们是最拿手的,关于秦许的那些证据,有一部分是隐楼拿到的,更多的是南望馆提供的,你要谢就谢他们吧。”
施严华心中渐渐冒出个问号,有一点迷茫,“请问……隐楼是谁,也是南望馆的人吗,哇,那南望馆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时令:“……不是。”
施严华一脸的求知欲,眼睛灼灼的看着时令。
顾离尘偏开头,没忍住发出了一声笑。
时令黑着脸,瞪了他一眼,不想搭理。
还是管乐边乐边给施严华解释了一下,后者顿时明白自己犯了忌讳,忙不迭的捧了一把,“哇,隐楼真是人才辈出啊,想必跟南望馆比起来也是不差什么的。”
这话找补的忒没诚意,一听就是敷衍人的,只有顾离尘很捧场的一本正经的点头赞同,“嗯,确实。”
时令没好气的道:“不用!我知道隐楼只是个无名小派。”
施严华摸摸鼻子,不太熟练的转移话题,“那个,就这样把这些密信抛出来稳妥吗,万一那些官员集体造反怎么办。”
顾离尘道:“不会。这些人分布在天南海北,彼此之间相隔太远,通信很慢,除非早有预谋,否则不会兵行险招,且事出突然,他们在一夜之间全部暴露,根本反应不及,等他们通过别的渠道知道的时候朝廷抓人的兵早就在路上了。”
时令补充道:“更重要的是,他们没有那个胆子和财力。首先他们不确定别人会不会反,万一自己反了,别人没有反,那自己就是独木难支,蹦跶不了多久,被抓了还会落个谋逆之罪,株连九族,得不偿失。反之,乖乖的候审,老实交代,左不过是贿赂朝廷重臣而已,再上下打点一下,落得个轻判,官还能再做,且没有秦许这个拦路鬼,俸禄还能捏在自己手里,何乐而不为。”
施严华惊叹,态度不由得郑重起来,“你一介江湖人士,居然比我这个官场之人还懂官场,厉害啊。”
时令回他一个假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一个无名小派也只能靠自己勤奋努力来光宗耀祖了,比不得南望馆假,家大业大。”
施严华:“呵呵呵……小斯——”
“怎么还不拿酒来,你是不是偷喝去了——”
小斯登登登的跑进来,手里提着一壶还带着泥土的红色罐子,给自己辩白:“少爷,我刚在挖呢,哪有那么快,喏,这就是夫人珍藏了十年的那壶酒,说是等你成亲时再挖出来,给你老丈人喝的。”
“闭嘴,谁问你这个了。”施严华亲自提起来给时令三人倒酒,招呼道:“来,尝尝这个,我娘别的不行,收藏的酒是一绝,诸位请喝。”
时令凑近闻闻酒香,馥郁馨香,是好酒。他有意逗人,揶揄道:“别吧,这可是你娘给你埋的女儿红,我们也不是你老丈人,不该喝这碗酒。”
“别啊别啊,你听他乱说。”施严华站起来,给时令作了个揖,“各位既是我的救命恩人,又帮我除去了秦许这个心腹大患,合该我敬这一杯,我先干了,诸位随意。”
施严华这个人正直不世故,是个值得交的人,时令痛快的喝了这碗酒,酒味醇香回甘,正想再来一碗,顾离尘挡住他,低声道:“你的伤没好透,不宜多喝。”
伤筋动骨一百天,确实没有好透,他放下了酒,转而交代施严华:“你别太放松了,秦许手下确实有一大批江湖高手,保不准他狗急跳墙,你多小心。”
顾离尘自进了施府后一直少言寡语,很多时候他只是在观察时令——施严华对时令来说是一个特殊的人,他想看看,当今太后亲弟弟的儿子,时令会怎么对待他。